第七卷 補天手段略施展 第三十四章 千興

羅國器、方從哲等隨船回到益都,在萊州上岸。

海上見有許多的戰船,或來或往。不論來往,其上皆遍布士卒,軍旗林立。遠觀其打扮,似也並非全為水卒,多數竟為步卒。還有為數不少的船隻,遙遙聞聽到從其中傳來戰馬的嘶鳴聲,大約也還有騎兵在內。

時雨未停,海天蒼茫,道路泥濘。

上的岸來,又見碼頭上更到處軍卒。萊蕪擔負著與海東交通的重任,其地向來都是非常繁忙。尤其現如今,又正值海東大力支援益都的時候,又是運送糧種、又是運送耕牛,常常貨積如山。而現如今,卻連一點民用的貨物都見不到了。軍卒之外,便全是各式各樣的軍用物資。

這些軍用物資,有些被蓋住了,類如火銃、火炮這類怕水的東西,以及大約還有地雷等之類還算較為保密的、也較為新式的火器。而另外一些,又比如像是輜重車、戈矛之類的物事則卻是不怕水,也沒有必要掩蓋的。便那麼直接地淋在雨中。雨水無邊無際地落下,將之沖刷得甚是乾淨。

軍旗鮮明、士卒整齊。顏色各異的軍旗,分別指引著不同營頭的軍卒,有的在上船,有的在下船。

羅國器發現,上船的士卒與下船的士卒,看其裝扮,彼此間有著截然不同的區別。上船的士卒,大多穿的五花八門,有披掛鎧甲的,有穿著皮甲的,也有就一身棉衣的,甚至還有穿百姓服色的。

而下船的士卒,其所之穿著卻很統一。軍官皆為明盔亮甲,而士卒則都是棉衣皮甲。而且不論軍官、士卒,都佩戴的有標識。

軍官的標識分在兩個地方,一個是在肩甲上,點的有顏色,或紅、或黑、或白;一個是在胸前的護甲上,佩戴了一個類似名牌的東西。上邊都是格式如一的書寫了三行字,抬頭一行,即該軍官所屬營頭的名號;次一行,乃該軍官的官職;再次一行,則是為該軍官的名字。

士卒的標識也與軍官的一樣,也是兩處,分在肩上、胸前。只不過,在肩上點的不是顏色,而是戴了個肩章。所一致者,同樣地分為了紅、黑、白三色。此外,他們胸前的名牌,也不是佩戴的,而是牢牢地縫在了皮甲的上邊。至於內容,則大致上卻是與軍官一樣,差別不大。只是少了一行,沒有官職的稱謂。另外又多了兩行,一行寫的是該士卒的籍貫、家居何省何府,以及另一行則記載了該士卒的入伍從軍是從何年開始。

羅國器對這兩類的軍服穿著都很熟悉。前者是士誠舊部的打扮;後者卻分明就是海東精銳的穿戴。紅、黑、白者,紅為漢卒,黑為麗卒,白為女真。不過,細說起來,卻也並非所有佩戴紅色肩章的士卒都是漢人。

因為鄧舍在軍法中有一條明文的規定:高麗、女真軍中,凡立下有大功勞的,無論將校、士卒,其若願入漢營者,聽之。

不但有軍服上的不同,士誠的舊部與海東的精銳分別各打的旗幟也大有不同。士誠舊部各營頭所打起的旗幟,也和他們的著裝有著很大的相似,一樣五花八門。有的直書以山東府縣名,應該是以本來所駐紮的地方為名;有的則豪邁外放,頗具征戰殺伐氣,大概是王士誠賜給的美名。

聊且舉兩個例子。

便在羅國器等人的左近,就正有兩支士誠的舊部在排隊上船。稍微遠一點的那個營頭,打的旗幟是:「大宋益都高密千戶所。」稍微近一點的這個營頭,打的旗幟卻則為:「大宋益都威武虎豹上萬戶所。」

而下船的海東精卒,其所打起的旗幟卻也如他們的肩章、名牌一樣,放目看去,高高低低、大小不同的數十上百面旗幟,格式完全如一。

也舉兩個例子。羅國器右手邊兒,有一支海東的軍隊剛剛下船完畢,正在集結整訓。人數不多,百十人,大約應該是為一個百人隊的編製。前頭豎立著一桿軍旗,上寫道:「海東度遼都指揮使司甲營丙隊。」

營者,千戶所是也;隊者,百人隊是也。再往下,十人隊也有旗,不過就沒必要寫這麼詳細,只是簡單地寫道:「度遼甲營丙隊某什。」

「某什」,其中的這個「某」字,也是以甲乙丙丁等等的天干為號。鄧舍早先規定軍制,為便於區別,天乾的名號只許給海東五衙使用。因為海東五衙是精銳,野戰軍性質的部隊,取天干為號,一來表示他們的精銳地位,二來,也是取「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的意思。

而至於地方戍衛軍,也即城防軍,只許用地支來作為番號。一來,表示他們的精銳程度不及野戰軍,二來,也是取「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的意思。天干,代表攻擊;地支,代表防禦。區別很明顯。

隨便一支軍隊、一個士卒出來,一看他們的旗號、標識,就立刻能明白他們所屬部隊的性質。

相比野戰軍與城防軍,兩者之間還有一個區別,那就是野戰軍所受到的待遇,遠遠要比城防軍高上許多。最精銳的士卒、最好的武器、最快的補給,乃至最高的軍餉、最優良的環境,從來都是只給野戰軍的。並且,野戰軍的軍官升遷也是最快。

海東的野戰軍先前已有五衙,現在又編定了益都兩衙。這七支軍隊都是都指揮使司、也即萬戶府的編製,共計有近六萬人。除了益都兩衙,一個才改編完不久,一個才剛剛把人員選定,還沒開始正式的操練之外,如今的這幾萬人就算是海東到目前為止,最能攻善戰的主力軍隊了。

海東軍隊立下有卓著戰功的,鄧舍也往往會賜給美名。但是,不像是士誠的舊部,即使有美名,海東軍隊的主要旗幟,依然還是分別以天干、地支為名的番號旗。有美名的,可打兩支旗幟。一個番號旗,一個名旗。

又另外,對野戰軍的組建和軍中人員的構成,鄧舍一向來都是很謹慎的。原則上,只選用漢卒入野戰軍。

不過,海東既然已經據有高麗舊地、勢力且也漸漸發展至了女真人聚集區,太過的歧視也是不利團結的。同時,高麗人、特別女真人中,驍悍勇敢的士卒也還是很有許多的。女真人生長馬上,生活的環境嚴寒冷酷,剽悍輕死,是其風氣。高麗人雖然稍嫌懦弱,人口基數大,從其中揀選出一些敢戰不懼死的,也不是什麼問題。有敢戰之人,不用,未免可惜。

再則,又而且說了,如果能在五衙中用一些女真人與高麗人,對他們的族人來說、對他們族人中有志馬上取功名者來說,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盼頭。而對海東來說,也是不失為一種拉攏、分化。

也所以因此,在綜合了上邊幾個方面的考慮之後,鄧舍還是分批、分次地抽調了一部分立有戰功、確實勇敢善戰的軍卒補充入了五衙之中。到現在為止,海東五衙中總共有三支純粹由異族組成的部隊。

一個便在度遼都指揮使司中,由女真人組成了一個千戶。另外兩個則是由高麗人組成的,一個在遼西的安東軍中,一個在朝鮮的定遼軍中,也分別皆為千戶。

前有五胡亂華,近有蒙元入主中原,海東上下,不止鄧舍,包括洪繼勛、姚好古等人,對異族其實都是非常警惕的。更尤其軍中諸將,殺韃子出來的,對異族深惡痛絕。雖五衙中只有這三個千戶,他們也還嫌多。

洪繼勛就曾經因此而勸諫過鄧舍好幾次。他說道:「軍隊,是國家的重器。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過去的朝代中,雖然有異族為我中國效勞,並且確實忠心耿耿的。但是,即便有十個忠誠的異族,只要出現一個安祿山,就是國家的憂患。而我海東,又與別的地方不同。異族為多。拿他們來守衛地方,臣已經很不安了。若再把他們調入精銳,讓他們穿上精良的鎧甲,拿起銳利的武器,並儼然與我漢人的將校有平起平坐的地位。一時或許無恙,時間若久了,人數若多了,豈會無憂!」

諫言了很多次,還更又舉出蒙元不用漢人為怯薛的例子,請求鄧舍把五衙中的異族悉數剔除。

蒙元的精銳有兩支部隊,一個探馬赤軍,大多安放在地方,又叫「蒙古軍」。在北方有四大蒙古軍都萬戶府。這個不用多講,從名目上就能看的出來,其之主力全是用蒙古人組成的。也有一些色目人。在其非主力的編製中,倒是也有一部分的漢人,但是數量應該不會太多。

一個即為中央宿衛軍,是蒙元世祖忽必烈仿照中原王朝禁軍制度組建而成的中央軍隊。又有兩個部分,一個是宿衛親軍,另一個即為遵循舊制的怯薛。

怯薛,可謂是蒙元精銳中的精銳。號之為「大中軍」。有四大怯薛長,在鐵木真時,分由「四傑」統帥。其後,怯薛長的職位也多為四傑的後人所承襲。怯薛的成員,一如西漢的郎官,全是由高官的子弟組成。其成員又被稱為「番士」,上番戍衛的意思,蒙元定製:「番士」只用蒙古人,定數不夠可用色目人,除事情許可範圍內排斥漢人,更無論南人。

在入蒙元之後,怯薛多不出征。

若說這支部隊已經沒有了出戰在外的作用,而只是單純地保有了其警衛殿上、扈從遊獵之性質的話,那麼宿衛親軍,可就是貨真價實的蒙元之主力軍隊了。「天子之禁兵,宿衛在內,鎮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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