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回頭遙望鄉關處 第五十二章 視察

飯後,姚好古與王老德各去忙各的了。洪繼勛陪著鄧舍,往城外大校場而去。經過一個月的緊張籌辦,講武學堂按期竣工了。因為趙過引軍在外,校舍的建築由左右司與行樞密院聯合負責,他們邀請鄧舍前去視察。

鄧舍等人皆便裝輕騎,按轡徐行,出了市區,行十數里遠,但見大校場邊兒上拔地而起、矗立了一座佔地極廣的學校。校園依山對水,比鄰軍營。往遠處看,都是青綠的農田,無數的麥穗隨風波動,望不到邊際。

高麗山多地少,許多山上也多有開墾出來的梯田,一層層環繞著山體。鄧舍勒住坐騎,極目遠望,入眼皆綠。景色甚美。春風拂面,他不覺心曠神怡。

他問隨行的左右司官員,道:「這校舍周邊的農田,可已經買下了么?」

「方圓百畝,已經全部買下了。最外圍的封鎖線也已經建好。校舍外牆及護校河,近日內就準備開工建造、挖掘。」

買下校舍周邊的農田,為的是封閉校舍。軍校算是重地了,外人不能隨意接近。建築校舍外牆與挖掘護校河,同樣為的更好封閉校舍。此外,還另有一個用處:外牆的建築與護校河的挖掘,會按照正規城牆與護城河的比例,加以適當的縮小。講課到攻守城池的時候,可以拿來現場模擬。

校舍在大校場的西邊。眾人繼續前行,經過大校場的時候,裡邊傳出喊殺震天。

大校場的外圍的農田,也早已被買下了許多,建有圍牆,列為軍事禁地。鄧舍差不多每十來天,不管再忙,都會來這裡看看的。五衙諸軍在前線激戰,此時留在後方的多為地方駐守部隊。此時在大校場中操練的,便是其中的三個千人隊。

雖然為駐守部隊,不及野戰部隊的精銳,但是氣勢依然很足。

鄧舍來了興趣,繞了一圈,來到入口。入口的大門緊閉,門外設置有拒馬等物。圍牆外挖的有壕溝,牆頭上,豎立的都有銳利的箭頭。四角有高高的瞭望樓,挾弓帶箭的哨兵們巡視其上。戒備森嚴。

鄧舍等還沒靠近,哨兵就大聲叫了起來。他們都穿的是便衣,哨兵瞧不出他們的身份。門內跑出兩隊的士卒,全幅披掛,手執長槍。

畢千牛舉起鄧舍的令牌,大聲道:「丞相大人到!還不速速開門?」帶隊的士卒百夫長上來,檢查過令牌,急忙吩咐士卒搬走拒馬,放下弔橋,小跑著來到鄧舍馬前,行了軍禮,轉身在前引路,引導一行人入了大校場。

左右司的文官兒,大部分沒進過大校場。入了大門,轉過內牆,迎面一陣喧嘩幾乎把他們從馬上掀下來。

在遠處聽與在近處聽,這士卒們的操練與喊殺聲截然不同。遠處聽著聲音很大,近處就是震耳欲聾。近三千人,或者分成隊列,演習陣法。或者騎馬賓士,操練騎射。左手邊,數百士卒操著木刀木槍,正混戰一處。右手邊,騎兵奔騰,跨越障礙。抬眼看,上千的士卒組成方陣,由數十個教官分別教習,一步一喝,正在練習技擊、殺人之術。

大校場分好幾個不同的區域。除了這些,還有負重的、跑步的、攀高的,許許多多。北邊角落裡,有一隊士卒的操練課目,引起了左右司官員們的注意。

只見大約有三四百人,排列著整整齊齊的隊列,保持立正的姿勢,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四五個百戶模樣的軍官,穿行在隊列之中,時不時踢這個一腳,板那個一下。不知他們已經站了多久,隔得雖然較遠,也看的見不少人大汗淋漓。

這三月正午的陽光,還是比較熱的。

「主公,那些人卻是在作甚?」

有人猜測,道:「莫非是犯了什麼錯失?在罰站么?」

鄧舍笑了笑。

畢千牛代為回答,他道:「他們也是在操練。這叫站軍姿。保持立正的姿勢,……」

「什麼是立正?」

「……,一種站立的姿勢。」

「噢。」

「站軍姿,就是保持立正的姿勢,一次站足兩個時辰。多用在新卒的操練上。如果士卒犯了過失,有時候也會用站軍姿來懲罰他們。大將軍,俺記得有一個最長的,站了五個多時辰吧?」

「郭從龍。他入新軍操練的第一天,就打了戰友。」

站軍姿是由鄧舍提倡並推行的。

士卒學會了站軍姿,首先整個部隊的軍容就出來了,其次可以錘鍊士卒的意志、磨練他們的毅力,打造出鐵一般的紀律,加強他們服從命令的意識。特別新卒,第一天就操練站軍姿,能立刻讓他們明白,從這一刻起,他們就不是百姓,是軍人了。

「戰友」這個稱呼,也是鄧舍提出來並大力推行的。

要說形容士卒間的感情,有「同袍」等許多的現成詞,但是這些詞遠沒有「戰友」二字通俗易懂,既形象,又涵義深刻,有助加深士卒們之間的感情。其實就不用鄧舍推行,自他提出來起,這個詞兒很快便不脛而走,傳遍軍中。

左右司的文官兒沒站過軍姿,聽畢千牛說的鄭重其事,好似多有重要性,多難站似的。他們嘴上不說,心裡在想:「不就站著不動么?有何難處。五個時辰就多了?站上一天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鄧舍、洪繼勛看出了他們的心思,兩人對視一笑,也不與多說。

有一個好奇心特彆強的左右司文官兒,回去後突發奇想,想要試試看自己能站多久。

他不會立正的姿勢,就模仿白天所見士卒們站立的樣子,一動不動,沒過一刻鐘他就雙腿發軟,又疼又澀,咬牙切齒地堅持了兩刻多鐘,險些暈倒在月亮底下。第二天上衙門,路上都是一瘸一拐的,他這才明白新軍的日常訓練科目,站兩個時辰的軍姿有多要命。

此為後話了,不必多提。

鄧舍等人看了多時,見大校場外進來了幾個百人隊,抬著火炮、投石機等大型軍械,曉得是炮營的士卒們來了。諸般軍種里,要論操練時聲勢之最盛,非炮營莫屬。一炮而出,聲如震雷。炮彈落地、塵煙滾滾。

大校場里專門開闢了一塊地方,周圍用牆壁圍住,免得打擾外邊其它軍種的操練。他們的操練也最危險,若不用牆壁圍住,如果有士卒誤入其投石機、火炮的射程,必造成嚴重的後果。

鄧舍打仗慣了的,每有攻城、野戰,矢石如雨,萬軍沖陣,炮聲驚天動地。這樣的景象很久沒見了。日前夜宴,他與楊萬虎說他常夢回吹角連營,這話一點兒沒有虛假,在後方久了,難免心痒痒的。

故此,他倒是想再去瞧瞧炮營的操練,感受一下戰場的氣氛,轉過頭,瞧見那幾個左右司的文官兒們已經被大校場的喊殺聲吵的面色惶惶,很不自安了。鄧舍體貼下屬,遺憾地往炮營陣地看了看,也就罷了。

眾人撥馬轉走,順原路出了大校場,仍往講武學堂去。

講武學堂距離大校場,相隔不過三四里,沒多久即到了。

學堂佔地極廣,因為還沒開始正式招生,校內沒人,暫由平壤駐軍負責戍衛。駐紮了半個千戶所。坐鎮的是個副千戶。他聞訊趕出,迎上來,行樞密院的人說明來意,他不敢怠慢,有心陪著鄧舍一起,可惜職責所在,沒法離開。

鄧舍遇到郭從龍的那天,當街斬了一個擅離職守的老卒,給軍中造成了不小的震動。海東軍紀森嚴不假,鄧舍管的都是將校們,士卒管的不多,親自越級下令處斬一個小卒,卻是從沒有過的。側面反應出鄧舍對此的深惡痛絕。從那以後,不管軍官、士卒,無不凜然。

這副千戶能暫時代為戍衛學校,在平壤駐軍中也算的上有字型大小的一個了。他見過幾次鄧舍,不過都是隨著別的將校們一起,沒有單獨見過,好容易有這麼一次機會,卻又受職責限制,不能親近。

他眼巴巴地看著鄧舍等人,馳入校內。

他的一個親兵湊過來,笑嘻嘻地問道:「十三哥,您在看什麼呢?」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軍中將校們的親兵,多為宗族親戚、抑或同鄉相識,這副千戶又出了名的好脾氣,他的親兵們平素並不太怕他的,說話聊天比較隨意。副千戶瞪了一眼,踹他一腳,道:「滾你的蛋!……,去,告訴弟兄們,丞相大人來了。叫他們都給老子提點精神,莫丟了咱千戶所的面子。」

「好嘞,您就放心吧。」

每個層面的人都有每個層面的故事,一層層故事的交織便形成了社會。副千戶的小心思,鄧舍猜得出來,因為他也是從底層出來的。不過,他現在卻沒空去想這些,因為他的目光,完全地被這學校吸引住了。

整個的校區座北朝南,分作三個塊兒。

按照五行的理論,北邊屬水,因而北邊是水軍軍官區,南邊屬火,火性烈,因而南邊是騎兵軍官區,中間為土,因而中間是步卒軍官區。

每一大區,又或多或少地分了幾個小區。水軍軍官區內,有江河水軍區,有海軍區。騎兵軍官區內,有輕騎兵區,有重騎兵區,有斥候區。步卒軍官區,有步卒區,有火器區,有工程兵區。等等,分得很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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