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編 兩宋之部 第三十四章 南北再分裂 宋遼金之和戰

宋、遼在長期和平過程中,兩國內政乃至國防趨懈弛而腐化。金人突起乘其隙,兩國乃繼踵覆沒。

金起於混同江、長白山之間。初為靺鞨(Mò hé)氏,元魏時分七部,唐初有黑水(黑龍江)、粟末(松花江)兩靺鞨。粟末建渤海國,黑水為役屬。契丹滅渤海國,黑水之附屬契丹者為熟女真,不在契丹籍都為生女真。金則生女真也。

其先常以航海攻掠高麗、日本。

真宗天禧三年(公元1019年),遼聖宗開泰八年,女真曾以巨艦五十艘由圖們江口泛海南航。其船長九十餘丈,或六、七十丈不等;一船之楫三、四十,載人五、六十。越高麗東岸,抵日本對馬島、壹岐島,並攻入福罔灣,虜殺甚大。事見日本記載。並類此者不止一次。據史載,遠自宋太祖建隆年間,即曾泛海至宋賣馬。蓋女真與渤海同族,據日史記載,渤海盛時,與日交通見記錄者不下五十餘次。渤海覆亡不久,女真崛起,遂變和平之商路為征伐之航程。及其海上之活躍漸歇,乃轉而為陸地之侵擾。

其始抗遼,兵不滿萬。

遼天祚帝荒淫,常市名鷹海東青,道出女真境,女真苦之。宋徽宗政和四年十月,女真叛遼,諸部皆會,得兵二千五百人。十一月再勝遼,兵始滿萬。時遼人已大震懼,有「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制」之諺。

及其吞遼取五京,前後不出九年。

政和五年,女真始稱帝,國號金。遼使議和不成,遼主親征,又內亂,中途歸,金躡敗之,取遼黃龍府。(黃龍府位於農安古城。)時金兵有二萬。政和六年金取遼東京。重和元年,宋遣使浮海約金夾攻遼。宣和二年,金取遼上京。三年,侵遼中京。四年,取之,又取西京。宋童貫襲遼敗績,金又克遼燕京。至是遼五京全為金有。金自始起至是,前後九年,侵地及吉、遼、熱、冀、察、晉六省。

自金始起至遼滅,前後不出十二年。

宣和七年二月,金獲遼主延禧,遼亡。自阿骨打稱帝至是,凡十一年。自始起至是十二年。

遼凡九主,二百十九年。遼亡後,建西遼國,復延八十八年。然西遼立國,亦多仗漢人。

遼亡,金氛隊及宋。

宣和五年,宋金始構兵。是年,金阿骨打死,弟吳乞買立。

七年十月,金分兩道入寇,一路自西京(今大同)入太原,一路自南京入燕山。徽宗傳位太子欽宗。尊徽宗為「教主道君太上皇帝」。

於是有靖康難。

欽宗靖康元年正月,金人渡河。取小舟以濟,凡五日,騎兵方絕,步兵猶未渡。旋渡旋行,無復隊伍。金人笑曰:「南朝可謂無人。若以一、二千人守河,我豈得渡?」圍京師,議和條件如下:

宋輸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表段百萬匹,牛馬萬頭。

尊金主為伯父。

割中山、太原、河間三鎮。

以宰相、親王為質。

時金兵號六萬,宋勤王師集城下者已二十餘萬。金兵不待金銀足,二月即退師。宋括汴京金銀及倡優家,僅得金二十萬兩,銀四百萬兩。

宋悔約,詔三鎮固守。十一月,金兵復渡河圍京師。九月陷太原,十月陷真定,斡離不自真定趨汴,僅二十日。宋勤王兵已撤,至是無一至者。要欽宗至金營議和。索金一千萬錠,銀二千萬錠,帛一千萬疋。欽宗自金營還,士庶及太學生迎謁,欽宗掩面大哭,曰:「宰相誤我父子。」觀者皆流涕。歸即大括金銀。

二年正月,金人重邀帝去。云:「侯解金足乃放。」搜八日得金三十萬八千兩,銀六百萬兩,表段一百萬疋。復搜十五日,又得金七萬兩,銀一百十四萬兩,表段四萬疋,納金營。

二月,金劫上皇、后妃、太子、宗戚前後凡得三千人。金檄開封尹徐秉哲,秉哲令坊巷五家為保,毋得藏匿。京城巡檢范瓊,送上皇、太后御犢車出宮,金人又逼上皇召皇后、太子;百官軍吏奔隨號哭,太子呼云:「百姓救我!」哭聲震天。三月,金人立張邦昌為帝。四月,以二帝及后妃、太子、宗戚三千人北去。北宋遂亡。金人北歸,凡法駕、鹵簿,皇后以下車輅、鹵簿、冠服、禮器、法物,大樂、教坊樂器、祭器、八寶、九鼎、圭璧,渾天儀、銅人、刻漏,古器、景靈宮供器,太清樓祕閣三館書、天下州府圖,及官吏、內人、內侍、技藝、工匠、倡優,府庫蓄積為之一空。其所失殆尤過遼人之入汴。

金自滅遼至滅宋,前後不出二年。自始起至滅宋,前後不出十四年。

金驟滅北宋,其惟一政策,厥為在黃河南岸建立一個非趙姓的政權,而黃河北岸則歸自己統治。於是有張邦昌之擁立。

金人滅遼之速,已出自己意外。吞併了偌大一個國家,須得慢慢消化。若使宋人應付得宜,不示弱,不召侮。金人本不想急速南侵。及金人渡河,亦並無意滅宋,故得割讓三鎮之約即北去。第二次回師南犯,自覺與宋結下深仇,防宋報復,故盡虜宋二帝、后妃、太子、宗戚,而立張邦昌為楚帝。只因黃河南岸,金人實在無暇顧及,惟求不與他為難,他便可慢慢地整頓黃河以北。這是金人當時的政策。

逮南宋高宗既立,金人徹底消滅趙姓政權之計畫失敗,他們一面仍想在黃河南岸留一非趙姓的政權做緩衝,故張邦昌之後,繼之以劉豫。

自四月金人北去後,五月康王構即皇帝位於南京,歸德。(商丘。)是為南宋高宗。改稱建炎元年。九月,張邦昌伏誅。十月,高宗如揚州。十二月,金又分道入寇。一面是高宗怕金兵,故愈避愈南。另一面是金兵也不放心高宗,故愈逼愈緊。

建炎二年,金兵犯東京,宗澤敗之。七月,宗澤卒。河南遂失屏障。建炎三年二月,高宗奔鎮江,如杭州。六月,金兀朮宗弼。大舉入寇。十一月,渡江入建康(今南京。),高宗奔明州。金兵陷臨安,高宗航入海。四年正月,金兵陷明州,襲高宗于海,高宗走溫州。二月,金人引兵北還。九月,立劉豫為齊帝。

金兵此次大舉渡江南下,本想捉住高宗,永絕南顧之憂。及高宗入海,目的難達。其時黃河南岸,金人依然無法統治,更何論長江之南。金人只有引兵北返,而在黃河南岸另立一個劉豫。如是則好讓他做一個緩衝,阻住宋人北來報復,而金人則乘此躲回黃河北岸,好好休息整頓。這依然是四年前建立張邦昌時的政策。

金人一面擁立劉豫,讓他做緩衝,一面卻還試探與南宋進行和議。如是則可讓金人緩緩消化他十餘年急遽獲得的疆土和民眾。因此九月劉豫立為齊帝,而十月秦檜自金放歸。

檜以靖康二年反對金人議立異姓張邦昌。被執,其實主持反對之議乃馬伸,非秦檜,後檜乃攘為己功。馬伸門人何兌發其事,檜竄之真陽。揮塵錄余話作「何珫」。在金太宗弟撻懶(完顏昌)所,主立劉豫者即撻懶。與檜同拘者尚有孫傅、張叔夜、何栗、司馬朴,獨檜回南。自言殺監己者奪舟而來,然與妻王氏及婢僕一家同逃,以此為當時所疑。金人固不必其時即一意欲和,要之不失為一著遠遠的閑棋,而終於在這一著閑棋上得了勝算。建炎二年六月,檜在金曾為徽宗草書與粘罕(完顏宗翰)宗維。議和,金人必夙知其能任此事,故特放歸。金宣宗議遷汴,其臣孫大鼎上疏,亦謂:「既不可以威取,復結怨之已深,勢難先屈,陰有以從,遂縱秦檜以歸,一如忠獻(粘罕謚)所料。」則金臣固不諱而明言之也。

同時高宗亦畏金,久想乞和。

初立時不信李綱、宗澤,而用黃潛善、汪伯彥,從歸德退避到揚州。渡江後,金兵北去。又不肯到建康,而居臨安。皆是畏金的表示。建炎元年,即遣祈請使赴金,名為請還二帝,實則意在乞和休兵。

而劉豫則與宋勢不兩立。宋政權存在,劉豫即難安全,其處境不啻張邦昌。又不能獨力對宋,豫為宋敗,自然只有乞援於金。如是則劉豫並不能為宋、金交兵之緩衝,而實做了宋、金言和之障礙。紹興三年,宋使王倫自金還,金粘沒喝(宗翰)已對倫吐露許和意。惟以宋廷方謀討劉豫,其議遂格。紹興四年,趙鼎相,金、齊分道入寇,鼎決議親征,捷於大儀(今揚州西北郊),金、齊俱退。五年,楊么平,東南無盜患。六年,偽齊入寇,又有藕塘之捷。這一層不久便為金人所了解,於是便毅然廢棄劉豫,在紹興七年。而直接與宋言和。主立豫者為撻懶,而主廢豫者亦為撻懶。王倫再自金還,撻懶送之,曰:「好報江南,自今道途無壅,和議可成。」則金之態度,居可見矣。

和約大體如次:

一、許宋稱臣。

建炎二年,高宗已使祈請使宇文虛中稱臣奉表於金。故稱臣為宋高宗自己請求之條件。

二、以河南、陝西地予宋。

黃河南岸,金既無法顧及,則已廢劉豫後,自然直接歸還宋室,只要宋室不向黃河北岸啟釁。

三、並歸梓宮及高宗生母韋太后。

金人所虜,徽宗及鄭後為高宗父母。韋賢妃是高宗生母。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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