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父親來到堤壩的出入口。水泥管和木材雜亂地堆積在眼前的空地上,仔細一看,雜草叢中還有大小不一的石頭,這就是會成為父親被殺現場的地方。
「在這兒就能靜下心說話了吧。」
「是的。」
我思索著,談話是怎樣惡化的?父親是因為怎樣一番原委才死去的?上次——且不論這種說法是否合適——到底是什麼錯誤造成了悲劇?不知道,不知道,但「這次」我普通地應對的話,父親應該不會死。至少我殺不了他,這一點季里子也同意。
如果說有什麼不得不小心的,就是我明明沒下手,父親卻死去的情況。比如他不小心摔倒,腦袋撞到石頭。
「你想談什麼?」
「美保的事。」
「不用說得這麼見外,你們是姐弟啊……」父親支吾起來,「呃,你是影二吧?」
「準確說是平……」
我想說平成,不過跟昭和的人說平成,他們也一頭霧水吧。
「來自二〇〇〇年的影二。」
「來自……你是說?」
「就是字面意思,來自。從未來來到這裡。」
「原來如此,你看上去確實有四十歲。可為什麼會這樣?我沒文化,是個粗人,實在不能理解。」
「其實我也不太理解,我不是自願回到過去的,回過神來就成這樣了。」
「是嗎?」父親皺起眉頭,似乎在努力強迫自己理解,「這樣啊。」
「現在的這個世界裡還有十七歲的影二。同一個人居然有兩個,確實讓人不太舒服。還是請允許我自稱能登部吧。」
「隨你喜歡,反正我也搞不明白。」
「對了,舅舅……」
「你又說這種見外的話了。」
「因為我是能登部影二。對我來說,舅舅就是舅舅。能叫您父親的,只有現在在家的影二。」
「知道了,隨你喜歡吧。」被自己的兒子疏遠,還是對方主動提出,父親似乎很意外,他有點不高興了,「有什麼事?」
「要不要去海邊走走?」
首先讓父親遠離「兇器」會比較安全。在海邊的話,即使不小心摔倒也不會死亡……或許吧。
「我說你啊,昨晚下了雨,沙子還沒幹吧。」
「我想,或許可以讓您看一下我來自未來的證據。」
「證據?」
「嗯,如果您願意一起來的話。」
「真有趣,就讓我見識一下吧。」
我和父親並排走著。跟他說的一樣,沙灘的含水量還很高,走起來會濺起泥,沙子深深地陷了下去。
我們來到了海岸邊。
「那麼,舅舅。」
「嗯?」
「請您看看後面。」
父親跟隨著我的動作轉過身。足跡從堤壩的出入口開始,一路延伸過來。準確說,是父親的木屐印跡。
父親歪著頭:「什麼?」
「您沒注意到嗎?看地上。」
「什麼啊?只有足跡……」
父親打住了,好像終於明白了我想說的。他面向我,一臉目瞪口呆的樣子。
「沒錯。」我點點頭,「只有舅舅的足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