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無字天書

星期二上午,洪鈞和希拉坐地鐵進入華盛頓市區之後,希拉去面試,洪鈞則去參觀白宮。

中午,洪鈞按約定來到杜邦環形路口。當他乘電梯走出地鐵車站時,發現希拉已在路邊等候了。

「怎麼樣?」洪鈞走過去關切地問。

「還行吧!不過,我這個人在考試之後總是自我感覺不錯哦。」希拉嫣然一笑。

「老闆怎麼說?」洪鈞又問。

「讓我回去等通知。誰知道呢?算了,不談它了。你上午去白宮怎麼樣?有沒有找到當總統的感覺呀?」

「沒找到。不過我覺得當總統肯定挺沒意思的。真讓我當,我還未必願意呢!」

「算了吧!吃不著葡萄就說葡萄酸,咱們中國人都這德行,特別是你們男人!」

「你這打擊面也太大了!」

「一點兒都不大!因為咱們從小受的就是這種教育嘛。」

「這話可真夠深奧!」

「是么?那我就啟發啟發你吧。」希拉裝模作樣地晃了晃腦袋,故作深沉地說道:「你記不記得咱們小時候學過的一個繞口令?那是孔老夫子的教誨。家喻戶曉,婦孺皆知。還沒有想起來?遲鈍!我發現你有時候的反應太遲鈍了!我的話都說得那麼明確了,你還沒有反應!真讓人……算啦,還是我告訴你吧。記住,這可是孔聖人的話!子曰:吃葡萄不說葡萄酸,不吃葡萄倒說葡萄酸!」說完之後,希拉自己就先忍俊不禁了。

「你可真能瞎編!」洪鈞也笑了。

「誰不瞎編呀?」希拉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我不是告訴你別跟我認真嘛!不過,你那認真的樣子還真可愛!我就喜歡逢場作戲!在美國這樣的社會裡就更得逢場作戲嘍!」

「你老作戲,我都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你!」

「生活本來就是這樣嘛。不信你仔細研究一下周圍的人,包括最親密的朋友,當然也包括你的那位初戀情人。其實,他們也都在演戲,他們的臉上也都戴著面具。只不過有人戴上面具是為了取悅他人或欺騙他人,有人戴上面具只是為了保護自己!喬恩,別這麼垂頭喪氣!生活就是這樣,而這也沒有什麼不好!如果我們周圍都是一張張真實卻十分醜惡的面孔,那我們即使面對美味佳肴,也會沒有食慾了!走吧,我親愛的弟弟,咱們又該去滿足一下人類那最基本的性慾追求啦!」此時,希拉的心裡很有成就感。這不僅因為她完成了面試,而且因為她終於得到了洪鈞的愛。

洪鈞跟著希拉向路口東北角的比薩餅店走去。他的心中既有幸福感也有困惑感。他覺得希拉既是一個可愛的女人,也是一個神秘的女人。如果說每個女人都是一本很難讀懂的書,那麼希拉恐怕就是一本「無字天書」了!他付出了他的愛,也得到了她的愛。但是,他能夠讀懂她嗎?他還沒有把握,但是決心認真去讀,一頁一頁地用心去讀。

下午,他們首先來到「國會山」。由於維修,國會大廈頂上的自由神像被「請」到了東門外的廣場上。這是一個相貌英俊,穿袍戴冠,手按寶劍,高近四米的銅像。它終日高高在上,只有今天才如此平易近人,所以遊客都爭先恐後地一睹尊容並與之合影留念。國會大廈向公眾開放,參觀者只要通過安全檢查口即可入內。

華盛頓的博物館享譽世界,而且都是免費參觀。洪鈞和希拉走馬觀花地看了一圈,頗多感慨。特別是當他們在歷史博物館裡看到那一件件珍貴的中國文物時,都有些激動得不能自已。他們一方面為中國歷史文化的輝煌感到自豪,另一方面又為中國的國寶流落他鄉而感到悲傷。

洪鈞說:「咱們國家的文物,落入外國人手中的真是不計其數!遠的甭說,就現在每年仍有不少文物被走私出境。我在芝加哥認識一個美國人,特別有錢,專愛收藏中國文物。他每年都要去兩趟香港,買回幾箱子從國內走私出來的文物。」

「嗨,咱家窮,只能祖上留下什麼就賣什麼唄!」希拉酸溜溜地說,「我就覺得這錢都讓走私犯賺去了太可惜!還不如由國家統一組織文物出口呢。成立個文物出口總公司,在國內統一發掘,統一收購,然後再統一出口。那些中東國家不就是靠著地底下的石油富起來的嘛!說不定咱們也能靠地底下的文物提前實現『四化』呢!」

「你這主意可真夠……」

「夠偉大的吧?」

「夠缺德的!」

「喬恩,你還別這麼說我啊!比我缺德的大有人在!按老話兒說,那挖祖墳可是缺德帶冒煙兒的事兒。現在的城裡人都沒有什麼祖墳觀念。可你到農村去看看。人家把祖墳看得比命還重要。你要挖誰家的祖墳,誰都得跟你玩兒命!可咱們國家倒好,挖民族的祖墳,還大張旗鼓!而且挖出來還曝屍,讓世人參觀!你說這缺德不缺德?我告訴你,這種事兒都得遭報應的!有人說,邢台大地震就是因為挖了十三陵;唐山大地震就是因為挖了秦始皇陵!這都是報應啊!」

「你不說自己是個唯物主義者,不相信迷信嗎?怎麼對這種話感興趣?」

「這可不是迷信啊。這叫『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對這一條是堅信不移的!」希拉的嘴角浮上了輕蔑的微笑。

洪鈞用驚奇的目光看著希拉。他喜歡研究人的性格,但他說不清希拉究竟屬於什麼性格的人。他不想和希拉辯論下去,便保持了沉默。希拉臉上的微笑也由「冷色」變成了「暖色」,大概她也不想再談論那個話題了。

夕陽西下,華燈初上。洪鈞和希拉邁著疲憊的步伐走回旅館,快到旅館門口時,洪鈞看見路邊停著一輛綠色小貨車,隨口說了一句,這車怎麼跟那倆傢伙的車一樣啊!不過,他們都沒太在意,因為他們根本沒想到那兩個黑人居然能追蹤到這裡。

洪鈞和希拉回到旅館後沒有去大廳服務台拿鑰匙,而是繞到旁邊的地下停車場入口,向下走去。他們不能天天到餐館去吃飯,因為他們吃不起。今天,他們決定到汽車裡取一些自備食品,拿到房間去吃頓便餐。

停車場里的光線很暗,他們向放車的地方走去。忽然,洪鈞發現前面有手電筒的光亮,他機警地拉了希拉一把,兩人放輕了腳步。又走過幾排車之後,他們看見了那輛白色跑車,但是有兩個人在車旁走動。從那一高一矮的身材,他們認出正是企圖搶劫他們的那兩個黑人。他們不約而同地悄悄退了回去。

出了停車場大門,他們藏到路旁的樹叢後面。希拉說:「這倆小子怎麼居然找到這兒來了!怎麼辦呢?要不要去叫警察?」

洪鈞想了想說:「我看還沒有必要,因為他們是在明處,咱們是在暗處,形勢對咱們有利。再說了,就算把警察找來,咱們也無法向警察證明他們曾企圖搶劫,弄不好只能給咱們找麻煩。先等一等,看能不能找機會把他們甩掉。」

這時,那兩個黑人走了出來。高個子的腿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大概是讓希拉用車撞的。他們沒有出停車場大門,而是穿過大門裡邊的那扇玻璃門走進了旅館的大廳。洪鈞和希拉走過去,站在玻璃門外的燈影里向大廳望去,只見那兩個黑人向大廳服務台走去。

希拉說:「我進去聽聽他們要幹什麼。」

洪鈞忙說:「那不行,太危險!」

「沒關係!我當時坐在車裡,他們看不清我的長相。」希拉說著,一推門走了進去。

此時大廳里人挺多。有剛來的旅客,也有剛吃完飯的旅客。洪鈞站在門外緊張地注視著希拉和那兩個黑人的一舉一動,心中做好了隨時衝進大廳的準備。

希拉若無其事地走到離服務台不遠的一組沙發邊坐下,隨手拿起一本雜誌擋在臉前。她的耳朵聚精會神地聽著那兩個黑人與服務員的對話:

「……我們是在路上認識的。他曾說過他叫什麼,好像是姓張,但是我忘了。你知道,中國人的名字不好記!他們好像是從台灣來旅遊的。」那個矮個子黑人說。

「你們怎麼知道他們住這兒了?」那位服務員是個年輕的白人女子。

「他們的汽車就停在下面。你知道,昨天中午我們一起吃的飯,他們有一件重要的東西落在我們那裡了。我們特意給他們送來。」高個子黑人說。

「是這樣!那我給你們查查。昨天晚上來的?」服務小姐敲打著計算機的鍵盤,過了一會說:「我想肯定是這一對年輕人了。那個男的姓洪,叫喬恩。他們住814房間。」

「謝謝!」兩個黑人轉身向電梯間走去,但是被服務小姐叫住了:「你們去哪兒?他們不在房間,外出還沒回來。你們看,814房間的鑰匙還在這裡!」

兩個黑人停住腳步,猶豫起來。服務小姐見狀說道:「你們可以把東西放在這裡,留下你們的電話號碼。等他們回來,我可以轉交,保證沒有問題!」

「不用麻煩啦!還是我們親自交給他們吧!」矮個子黑人說。

「小姐,你能為我們查一下他們什麼時候離店嗎?我是說,我們好決定是今天晚上給他們送來還是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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