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案 人砌地獄 4、古怪的老人們

老村長帶我們來到一處瓦房,小院里打掃得乾乾淨淨,瓦房也是乾乾淨淨,給人的感覺是,這裡居住的人素質很高。

村長打開門,把我們帶進裡屋,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老人家的裡屋簡直是個武器庫。

帶鏈子的斐濟戰棍,鋒利的幾內亞部族鋼叉,還有一隻來自古代日耳曼的東西,那是一隻伸出五隻利爪的獸足,利爪上帶著閃閃發亮的刃,看起來像五股叉,但比五股叉要短,這武器的末尾嵌著一隻嗥叫的狼頭,這隻能是日耳曼某些原始部族的武器,那些部族抵禦外來文明的任何形式的侵入,哪怕是通商。這種武器據說原本是熊王的爪子,熊王用它把獵物開膛破腹,挖掉內臟。

所有的東西都打著標籤,以供人識別。王隊忍不住問:「您這裡比軍史博物館的還全吧?」

「我的學生是那裡的負責人之一。」老人謙恭地說。

老侯瞪大了眼睛:「您到底是什麼人?」

「若干年前,我是山東某高校的教授,『文革』時期我帶著這些東西逃到這深山裡,如果當時這些東西被毀了,損失將不可估量。」

「您選擇寒冷乾燥的山區,也是為了保護這些古物吧?」隊長一笑,「剛才進來的時候,我對您房間的構造感到奇怪,總覺得和附近的民居有很大的區別,有這些東西在,就好解釋了。」

「房間經過了專門的調整,會在最大程度上形成恆溫乾燥的環境。王隊長真是細心的人。」

「是不是該稱呼您黃教授?」

「還是叫我老黃吧。」

村長來到一張桌子前,桌上有一排木架,架上有七個凹槽,每個凹槽擺著一支箭,凹槽下帶著標籤,分別寫著「鐵羽大鑿頭箭」「狼舌人箭」「射虎鈚箭」「鐵兔叉箭」「踏橛箭」「透甲錐箭」「鐵朴頭箭」,只有三個凹槽里有箭。

村長一指「鐵兔叉箭」的凹槽:「射死陳開的就是這支箭。」

凹槽下面的卡片上有小字說明——

鐵兔叉箭:長二尺九寸,頭由枚鐵片組成銳三角形,長二寸五分。下有向前突出倒鉤,鉤尖鋒利,桿以楊木製,羽以雕羽制。為清代弓射箭。

老丁點點頭:「和這說的差不多。不過鐵兔叉箭不是用雕羽做尾羽的么?屍體上箭的尾羽和箭桿為一體,都是用木頭雕刻出來的。」

他一邊說一邊開始著手檢查桌上的指紋。既然箭是從這裡偷的,兇手也許會在這裡留下指紋。

村長解釋:「雕羽不是那麼好得來的。這支箭是解放後從一個武官墓里發現的,當時箭桿已經腐朽,我親自選了上好的楊木雕了一支箭桿為它配上。」

「找個雞鴨的尾羽配上不好么?」

「哈,差遠了。雞鴨由於飛行能力已經退化,羽毛的平衡性不如雕之類善飛的猛禽。箭羽有空氣動力的作用,但最主要的是增加殺傷力。那麼箭飛行時,羽毛帶著風很大,會灌進傷口去,這要比刀口的破傷風大得多。為什麼要用猛禽的毛,就是因為它帶的風要大得多。」

「這裡所說的風,指空氣中的病毒細菌吧?」

「沒錯,『風』是古人的說法。『破傷風』一類的說法就是從那裡引申來的。」

「您對您自己削制的箭桿和尾羽都很滿意?」

老人點點頭:「這個自然。」

「那麼這村裡還應該有一位空氣動力學專家吧,不知道是哪位?」王隊臉上笑吟吟的。

老人的臉色一變:「為什麼這麼說?」

「猜的,『文革』時期那麼混亂,您自然不能帶著兩尺長的箭跑來跑去,自然是去掉箭桿,只帶走了箭頭。本村附近有很多楊樹,您大可以取本地的楊樹來製作箭桿,不過,想達到雕羽的空氣動力效果,一定要有人幫您計算和設計才成。」他取下凹槽里的一支箭,掂了掂,「別看是小玩意,這箭的木製尾羽相當合用,而且看起來製造的年頭還不久,所以我猜這村裡還有位空氣動力學專家。」

「高明!」村長一翹大拇指,「高田力是當年瀋陽飛機製造廠的技師,箭桿是他幫我設計的。」

「沈飛的技師?!」王隊吃了一驚,沈飛現在是享有國際聲譽的飛機製造廠,連年向中東地區提供飛機,「他怎麼也跑到這裡來了?」

村長說:「據說是因為當年複製蘇聯米格戰鬥機時,機翼質量不過關,發生了斷裂,當時賀龍老總親自發下話來,說質量不合格的戰機要全部銷毀。高田力建議在機翼上加兩塊金屬片,這樣才解決了問題。」

「這本來是好事啊。」

「沒錯,但『文革』時候就有人拿這說事,說高田力是蘇聯特務,之前機翼質量不過關是他在設計圖上動了手腳,把原本該加金屬板的位置做了修改,否則他怎麼知道在哪裡加呢。老高一氣之下離開沈飛,躲到這深山老林里來了。」

「這村裡卧虎藏龍!」老侯發出一聲感嘆。

「老高的設計加上我的手工,做出來的箭桿甚至遠勝古代匠人。」村長臉上又浮出得意之色。

「沒錯,要不然陳開也不至於被一擊斃命了。」老丁冷冷地說。

村長有些尷尬。

王隊又問:「箭丟了你怎麼不報案?」

村長無奈地說:「我也是剛知道!昨天下午我來這屋裡查過,當時箭還好好的放在凹槽里。我就這四支箭了,沒想到還丟了一支……更沒想到竟然被人拿去當了兇器!」

「你這些東西最好收拾收拾送到博物館去。」

「可這些都是我的私人藏品,是文物啊!」

「就算是私人藏品,是文物,可也擺脫不了管制刀具的嫌疑。這都已經鬧出人命來了,你還想怎樣?」

「好吧。」老頭一下子就蔫了。

王隊正要帶我們離開,忽然又轉身問村長:「你的老伴兒呢?」

「老伴?」村長臉上露出一絲驚慌,「我早就沒老伴兒了。」

「去世了?」

村長神色黯然地說:「多年以前離婚了。」

「哦。」王隊點點頭。

「我還丟了一張弓,不過這張弓比較普通,就是用小樹榦做的。」

老丁留下在屋裡檢查指紋和腳印,其他人從村長家出來,王隊說:「走,去王天祥那裡看看。」

村子正中有一排瓦房,最大的一間是村委會,旁邊有間小房,門口掛著一塊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派出所」。王天祥平日就在這裡辦公。

「隊長同志來了。」王天祥趕緊給王隊拿座兒,他這房間小的可憐,也不過十幾平米。最裡面是張行軍床,還放了個取暖用的爐子。剩下的就是一張辦公桌,兩把椅子,怎麼看怎麼簡陋。

王隊跟他客氣了兩句,問道:「平時這村裡的治安情況怎樣?」

王天祥答道:「不好也不壞,夏季是旅遊旺季,隨著遊客增多會發生一些盜竊和搶劫。但多數是鄰村的流氓所為,很快就能破案。總的來說,這個村還算太平。」

「沒出過命案?」

王天祥搖頭:「自從我來這裡以後,這是第一起命案。」

「村子裡的人大多是老人,有的還是高級知識分子,發生衝突的可能性很低。案子少不足為奇,怪不得就你一個警察。」王隊點點頭,「昨晚事發時候你在哪裡?」

王天祥答道:「我已經睡了,這地方連廣播都聽不到,一般都很早睡。我上床的時候大概是八點,十點左右招待所那邊來人,說有個來投宿的小夥子一晚上沒回去,我就和他們一起找。找到打麥場附近,我看到地上有腳印,就跑了過去,一看那裡有個人躺著。」

隊長問:「你在現場發現其他痕迹沒有?」

王天祥回答:「有三排腳印,兩排是從村裡出來的,一排是回村裡的,其中一排腳印是陳開的,另兩排似乎來自同一個人,那人鞋子很大,像是個成年男人。」

老侯禁不住插嘴道:「問了這麼久,還是你提供的線索最有用。」

王隊問:「你能回憶一下那人的步幅么?或許我們能從此推斷一下那人的身高。」

王天祥皺皺眉:「不好說,當時天很黑,腳印也很凌亂,大家都忙著救人,一聽說找到陳開了,所有人都圍了過來,腳印就被踩亂了。我也是事後才想起來要保護現場,對不起,這是我的過失。」

「唉,那就這樣吧。」王隊也不好意思責備王天祥,人家都五六十歲的老人了,換成是別人早該退休了,何況這地方一直沒發生過大案子,再敏感的人警惕性也會下降。

從王天祥家裡出來,王隊問我們的意見。老侯說王天祥這人看起來很老實,不像會說謊的人。村長那裡倒是吞吞吐吐,似乎掩藏了很多事。王隊點頭,說以後還要去村長家走走。

我們打算再去招待所那裡看看,王隊忽然站住了,茫然地向四處看看。

我問:「怎麼了?」

「不懷好意的眼神,我感覺似乎有人在暗處盯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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