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明相關圖 第四節

津田和凍冴子二人乘坐的計程車橫穿鎮子,跨過大橋來到郊外。行駛一段路後,前方漸漸能看到一座大型建築。

「那兒就是美術館,從前是保齡球館來著。」司機將車停在開闊的玄關前,笑著介紹。

「唔哇,好寬敞。」

凍冴子一進館內便不禁高呼。此話不假,或許因為原本是保齡球館,建築內部沒有一根柱子,更顯得空間寬廣。館內採光明亮,給人以清潔感。

「啊,您就是剛才電話里提到的先生吧。」向接待員說明來意後,二人立刻被請入里側的小間接待室,數分鐘後就有一名男子前來問候。來人三十許間,端整地穿著西服,額頭浮出幾根血管,看起來有些神經質,不過態度十分親切。男子彬彬有禮地低頭向津田遞出名片,上面印著他的姓氏昆野。「您是在調查蘭畫方面的資料嗎?」

津田點頭,告知男子希望過目這裡曾展出的作品。

「明白了,出展作品全都拍了照片,我這就去拿。」

昆野說著離去,當他再度出現時,搬來了幾乎難以用雙手抱下的大相冊。

津田和凍冴子在相冊里尋找著蘭畫照片。

照片總共有四五十張,卻無任何昌榮名義的作品,倒也沒發現像是經昌榮篡改的冒名品。

津田失望之餘也鬆了口氣。

「二位要找的人叫昌榮嗎?沒聽說過呢。」

昆野無意間聽到了二人的交談,一臉懷疑地從旁插嘴。

「是從《秋田書畫人傳》里看到的。」

聽了津田的說明,昆野再度離開房間,不一會兒就拿著那本書回來了。

「哈哈,當真有,不過沒說他是畫蘭畫啊。」

津田又說明了發現昌榮畫集一事,當然絕口不提寫樂。

「嚯,他畫過那種作品啊。是我傻了,他住在角館嘛……」昆野直率地笑著點頭。

津田詢問起美術館圖冊中義躬的條目。

「那是我歸納的,跟秋田縣相關的畫師資料幾乎都託了這本書的福。」昆野指著《秋田書畫人傳》,「網羅了秋田的各種文化人,的確是本難能可貴的好書。」

「除去義躬還有別的素外門生嗎?」

「秋田裡一大堆,有人笑說安永、天明年間的畫畫人全是他的徒弟呢。曙山、義躬時期,整個秋田藩都為藝術傾倒。不僅是蘭畫,還有狂歌、俳句,對什麼都感興趣。或者是殿下的原因吧,進人寬政之後藩里雖然大力重振財政,但還是被人說閑話。畢竟當時在江戶藩主宅邸當留守居 職務的都是佐藤晚得、手柄岡持 那類人嘛,成天就知道尋歡作樂,殿下也是近墨者黑吧。」

「手柄岡持!是說那個朋誠堂喜三二?」

「嗯,就是他,寫通俗小說就用你說的那個名字。」

津田無不驚詫。喜三二在蔦屋出版了大量小說,是蔦屋的核心作者。

「雖然不如喜三二有名,晚得也是個尋歡作樂的專家,都說他把吉原 當作秋田藩的會客廳使呢。這人會書法,也詠狂歌,還是酒井抱一的俳句師父,聽說跟谷素外是死黨,從能力上說遠超喜三二呢。」

津田啞口無言。所謂「留守居」用時下話說就是外交官。藩國各有獨立經濟,派駐江戶的留守居則替藩主跟各色幕府官員、民間團體進行談判交涉。曙山所處的時代,正好是以賄賂政治聞名的田沼掌權時期。視留守居手腕,被分配到儘可能輕鬆的任務不是沒有可能,比如大致每十年進行一次的江戶城修補完善,或者對壞橋進行維修。擁有像晚得、喜三二這樣為世人熟知的留守居,對藩國的存續可謂至關重要。

(話雖如此,這秋田藩……)

一心埋頭於畫師,卻忘了環顧左右。津田為自己的愚蠢大為光火,同時也為秋田藩對當時江戶文化產生的巨大影響驚嘆不已。

「這一來,蔦屋和抱一也搭上了線呢。」

凍冴子呆然。津田則強裝平靜,向昆野確認書里是否收錄了上述幾人的資料。

昆野翻開《秋田書畫人傳》,為津田指示了晚得和岡持的條目。

「能在哪兒弄到這本書?」津田想從頭到尾仔細研究一下。

昆野答道:「鎮里每家書店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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