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秋田蘭畫考 第一節

十一月一日。

「呀,天氣真好。」

碧空明朗,萬里無雲,溫曖得不像十一月的天氣。凍冴子走出酒店,用力伸了伸懶腰。

津田隨後出現,催促凍冴子道:「再不出發就來不及了。」

「幾點發車?」

「九點三十八分。」

「糟糕,只剩不到十分鐘了。是昨天的車站嗎?」

「不,小坂線是私鐵,站點在別處,不過工藤說很近。」話雖如此,兩人仍一路狂奔。

「這車站可真小。」凍冴子衝進候車室,對津田耳語道。離發車還有少許時間,候車室里還有不到二十個座位,正中間放著取曖爐,小小的火苗曖暖燃燒,客人總共只有五名。

不一會兒就有工作人員過來通知檢票,二人跟在其他乘客後頭進了站台。

「不至於吧。」

津田訝然,長長的站台上只停著一輛紅黃配色的列車。

十一月一日。

「呀,天氣真好。」

碧空明朗,萬里無雲,溫暖得不像十一月的天氣。凍冴子走出酒店,用力伸了伸懶腰。

津田隨後出現,催促凍冴子道:「再不出發就來不及了。」

「幾點發車?」

「九點三十八分。」

「糟糕,只剩不到十分鐘了。是昨天的車站嗎?」

「不,小坂線是私鐵,站點在別處,不過工藤說很近。」

話雖如此,兩人仍一路狂奔。

「這車站可真小。」

凍冴子衝進候車室,對津田耳語道。離發車還有少許時間,候車室里還有不到二十個座位,正中間放著取暖爐,小小的火苗曖曖燃燒,客人總共只有五名。

不一會兒就有工作人員過來通知檢票,二人跟在其他乘客後頭進了站台。

「不至於吧。」

津田訝然,長長的站台上只停著一輛紅黃配色的列車。

「不是很酷嘛,只有一輛——喂,你看那人,就是剛才在檢票口檢票的老爺爺呢。」

凍冴子大驚小怪地指著隨乘客一起上車的駕駛員。

孤零零的列車在山體褶皺間穿行,途經好幾處停車站,乘客上上下下,車內人數卻始終沒有超過十人。過客們各自在窗邊落座,默默地眺望窗外景色。

山間紅葉灼灼燃燒,茂密的樹枝似要遮蔽這條單軌線路,樹葉帶著繽紛色彩涌人車內,不時為凍冴子的面孔映上緋紅。

穿過三條長長的隧道,視野豁然開朗,群山環抱中的小鎮映入二人眼帘。漫山紅葉圍繞之中,沉浸於柔光的小坂鎮優美如畫,宛如明信片中的風景。津田沒來由地預感今天的調查會很順利。

「請問您是津田先生嗎?」

剛抵達小坂鎮,二人立刻就被叫住。站前停著一輛黑色雙門Skyline,候在車旁向二人鞠躬行禮的青年看模樣也就二十齣頭,隨意地套著一件黑皮夾克,配上窄腿牛仔褲,打扮雖潮,倒留著普通的短髮。

「工藤給我來了電話……」

「啊,你是奈良君吧?」

「是的,全名奈良吉秋。」

青年禮貌地報上姓名,這才向二人走來。津田和凍冴子也禮尚往來交換了問候。

「聽工藤說你們的事兒貌似很急啊。小坂最近也鬧了些名氣,都說忙得只能把工作當休息,我也好歹才擠出些時間。」

凍冴子訝道:「哎呀,工藤先生還說你休假呢……」

「那傢伙的請求我沒法兒拒絕,在大館受了他不少照顧來著。」奈良無所謂地擺擺手,讓兩人別上心。

「好了,接下來去哪兒?只是個小鎮子,沒多少地方好轉。」奈良打開車門讓二人進人車內,同時帶著親切的微笑詢問行程。

「聽說奈良君在小坂礦山工作?」

「嗯,不過還沒有坐辦公室的福分。」

「小坂礦山有資料室嗎?」

「資料啊……你們對山感興趣?」

「不,是想知道小坂礦山從前的情況。」

「那就不清楚了,超出了我的興趣範圍。不過礦山裡頭或許有吧。」

「這樣啊……」

「既然不是沖著山來,可以去鄉土館看看,最近鎮里剛建上。」

「有鄉土館?太好了,就把我們載到那兒吧。」

津田不禁暗呼走運。

鄉土館離車站只有五分鐘路程。眼前的磚砌雅緻建築名曰鄉土館,倒更像一座教堂。三人走了進去。

大廳正對面掛著一塊巨大的照片展板。起初津田以為照片只有一張,走近一看才發現是由無數塊二十厘米見方的白瓷磚拼貼而成,每一塊上都印著圖案。被刻意印製為深棕色的瓷磚透著古香,鮮活再現了小坂的古老街景,就連沿途而行的路人也清晰可辨。自礦山大煙囪里噴出的黑霧幾乎遮雲蔽日,傳達著當年盛況。

凍冴子讀著展板解說,嘀咕道:「這是佐藤正吉居住時期的照片呢。」

「大正二年,是佐藤去世七年後啊……」津田跟著望向解說,「我出發前查了些資料,據說小坂是東北地區頭一個用上電燈的鎮。」

「真的?果然因為礦山的關係?」

「嗯。地方雖小,小坂在文化方面也比東北其他地區更為進步,甚至還有設著歌舞伎專用旋轉舞台的劇場呢。」

「嚯,難怪能吸引清親那種名流雅士。」

凍冴子繼續出神地看著展板。稍後,三人上到二樓的展示廳。和津田的期待相悖,展示物幾乎都是當地風土人情的介紹。

「看來沒啥盼頭嘍。」奈良似乎也明白了津田是在尋找某些東西。

「這也沒辦法,本身又不是什麼名人,沒有資料也是自然。不過至少該有洪水的記錄。」

「請稍等——我在這兒有熟人,這就去問問。」

奈良說完就衝下樓去。終於,從樓下傳來呼叫津田的聲音。二人下至大廳,奈良和一位上了歲數的男子正坐在廳內長椅上交談著。津田和凍冴子施著禮,在兩人身邊落座。

「二位好,敝姓千葉。」男子略作問候。此人體形瘦小,發間已有相當銀絲。他擦拭著眼鏡上的霧,問道,「說吧,有何貴幹?」

「我們正在調查明治四十年左右住在這座鎮里的人物——」

「明治……是什麼人?」

「是叫佐藤正吉。」

「沒印象……你說他住在小坂鎮?」

「嗯,大概是從三十五年開始,直到明治四十年應該都住在這裡。」

「這麼說是礦山的人嘍?」

「不,這還不清楚。」

津田從挎包里取出畫集的複印件,只抽出清親的序文遞給千葉。千葉點上煙,暫且閱讀著紙上的文字。

「原來如此……是死於四十年的那場洪水啊,這麼說果然是礦山的相關人員吧,那年只有礦山在大湯川洪水裡受災,鎮子本身幾乎沒受影響……」

奈良問道:「大湯川……就是那條丁點兒寬的小河?」

千葉答道:「沒錯,是流經礦山的小河。從前上游配合發電站建著堤壩,後來被大雨衝垮,把元山一帶毀得乾乾淨淨,死亡人數好像在五十以上。」

奈良訝道:「竟有這事……我的工作地點就在元山,從沒聽說過呢。」

「不過挺奇怪啊。」千葉歪了歪頭,「這位佐藤是個有錢人吧?元山一帶只有下等勞工的職工宿舍……他去那種地方幹嗎?」

「只是偶爾去山裡轉轉吧。」奈良突然明白了,「是了,他是想去救援,結果被洪水給捲走了——」

千葉點頭贊同道:「哎呀,怪不得,這的確說得通。」

凍冴子沖津田問道:「可是……佐藤正吉的家沒被淹嗎?」

「我想沒有,序文里沒提及家裡情況,只說藏畫沒被沖走。還有一點,之前我一直有些疑問,為什麼全家人都安好,只有佐藤正吉一人遇難,聽了奈良君的話總算釋然了。」

「嗯,確實如此。」

津田問道:「接下來一請問佐藤正吉的家住在哪一帶?」

「哦,如果是礦山人員……元山之外應該還有一處高崗上的職工宿舍。」

「具體在什麼地方?」

「小坂的山丘上,跟礦山隔著些距離,管理人員都住那兒。」津田追問道:「現在那片高崗上還留著宿舍嗎?」

「早都改建成了礦山職員的住宅區啦,老房子一間沒剩。」津田大失所望,彷彿乍現的曙光轉瞬即逝。

「有什麼辦法能查到洪水遇難者嗎?」

見津田一臉消沉,凍冴子忙向千葉詢問。

「天知道——反正這裡沒有,就算去其他地方估計也很難查到。礦山這種地方不太尋常,聚在那兒的傢伙跟流浪漢沒兩樣,名字也是隨便亂報吧……現在當然完全不同。」千葉看著奈良,補上最後一句,「總該有紀念碑之類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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