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力克天津 一、蔣介石並沒有睡覺

當傅作義在與我党進行和平談判的同時,華北戰場上決不僅是只有談判,各方面包括軍事戰線上的鬥爭都是相當激烈的。為什麼傅作義一直在與我黨和平談判,又一直對和平談判不能作出決斷呢?這也是和當時各方面的鬥爭情況分不開的。

當我黨在做各種工作爭取傅作義走和平之路時,蔣介石並沒有睡覺,支持蔣介石的美國政府也並沒有睡覺,他們也在用各種方式爭取傅作義,要傅作義繼續跟著他們走反共、反人民的內戰之路。

當戰爭的進程發展到中共已經佔據主動時,蔣介石心中很清楚,他在淮海戰場上的杜聿明集團雖然已經作了最大的努力,仍然被粟裕緊緊包圍著,已經沒有勝利的可能,被消滅已是遲早的事。華北戰場上的傅作義集團也已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再拖下去,不是被林彪和聶榮臻消滅,就是全部投降共產黨。可是,傅作義手下還有50多萬軍隊,如果被共產黨吃掉的話,他蔣介石要想保住半壁江山也就更難了。所以,最好的辦法是要傅作義把軍隊撤到南方,哪怕在南撤的過程中損失一部分,也比全部被消滅要好得多。為此,他曾幾次給傅作義發電報,傅作義都以各種理由加以拒絕。他又打算將傅作義召到南京面談施壓,不行就將其軟禁起來,另派大員到北平去指揮,可是電召幾次傅作義都以軍務繁忙、大戰在即無法分身為由而置之不理。他如果直接派大員到北平去接管傅作義的軍權,又怕激起事端,無法收拾。在多方考慮之後,蔣介石只有一條路,就是派最恰當的人員到北平去,一邊勸說,一邊施壓,看能不能把傅作義說動。蔣介石的這一想法和當時還在支持著他的美國政府的想法基本一致。為此,蔣介石和美國政府先後派出了四個不同身份的特殊人物。

最早的一次是在1948年12月15日,蔣介石派出當時的軍令部部長徐永昌到北平去做傅作義的工作。

派徐永昌蔣介石是經過了一番選擇的。

徐永昌是山西原平人,與傅作義是同鄉。他曾在直系軍閥孫岳部下任團長、旅長,最後任代理第三軍軍長,進入山西,成為閻錫山手下的大將,他的部隊也成為晉綏軍的一部分,從此時起,徐永昌與傅作義就成為好朋友。1928年,徐永昌擔任了綏遠省省主席,1931年8月,徐永昌調任山西省省主席,傅作義接任了綏遠省省主席一職。與此同時,徐永昌是三十三軍軍長,傅作義是三十五軍軍長。1934年,徐永昌離開閻錫山,投靠了蔣介石。1938年,傅作義也離開了閻錫山,投靠了蔣介石。所以,徐永昌和傅作義不僅有著相似的經歷,也有著不淺的交情。

在蔣介石身邊的軍政大員中,徐永昌是和傅作義關係最深的一個。正是由於這種原因,蔣介石特地讓徐永昌到了北平。

這次蔣介石給徐永昌的任務很明確,就是勸說傅作義率領部隊南撤。蔣介石給傅作義安排了兩條南撤之路:一部分走海路,從塘沽新港上船,先開往青島,再投入華東與中原的戰場;另一部分走陸路,即走津浦線,也是先到山東,再投入華東與中原戰場。由於這時傅作義考慮到他的部隊全是北方人,完全無法習慣南方的生活,又考慮到自己不是蔣介石的嫡系,到了南方就完全在蔣介石的控制之下,如果仗打不好,就會成為蔣介石的替罪羊,弄不好就是衛立煌第二,甚至比衛立煌更糟,因為自己是雜牌,而衛立煌是嫡系。到了南方哪怕就是沒有打什麼敗仗,萬一蔣介石把丟失華北的罪名一下子加在自己身上,那也就成了全國都會群起而攻之的最大的替罪羊,自己也是吃罪不起的。不管怎麼樣,他現在還控制著幾十萬人馬,就是和共產黨談判,也還有些本錢。

所以傅作義是打定主意不南撤的,無論徐永昌怎麼勸說,他也不幹。他向徐永昌陳述的理由是:平津已被林彪和聶榮臻完全包圍,現在根本無法突圍。就算拚死突圍出去的話,出海之路已被切斷,何況海路上的船隻也不夠,陸路上又必須通過共產黨控制區的層層包圍阻截,部隊加上家眷,怎麼沖得出去?傅作義的這些理由的確也有道理,徐永昌明知傅作義心中是怎麼想的,但也無法與傅作義爭論,說服傅作義。於是,徐永昌只好帶著傅作義所說的「請次宸兄(按:徐永昌字次宸)稟告委座,我傅作義定當像當年死守涿州那樣,帶領部屬固守平、津、察、綏,以守待變,報效委座」的話回南京去了。

一個星期以後,即12月23日,蔣介石又派人來了。這次來的不是什麼高官名將,而是蔣介石的二公子蔣緯國。蔣緯國帶著蔣介石的親筆信來見傅作義,信中說:回想當年,我在西安的「雙十二事變」中上了共產黨的當,同意與共產黨搞第二次國共合作,乃是我生平的一大教訓。

現在,你因處境關係又主張與共產黨合作,又可能上當。所以我要藉此一勸。今特派次子緯國前來面陳,請親自檢查面陳之事項。

蔣緯國向傅作義面陳的是什麼?還是上次徐永昌來談的那一套,要傅作義率軍南撤青島。並說只要到了青島,將由美國海軍艦隊援助南撤江南。傅作義對蔣緯國的答覆與上次徐永昌來時的答覆相似。蔣緯國乃是送到德國學過軍事的,還是一位指揮裝甲兵的少將軍官,從軍事上來講,他是無法駁倒傅作義的,這一點蔣介石早已考慮過。但是,蔣介石這次派蔣緯國來,給傅作義拋出一個大繡球:傅作義南撤江南之後,將任命他為東南軍政長官,統率江南所有國民黨軍隊。「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蔣介石的話十分誠懇,希望傅作義一定前往江南就任。

這時,傅作義心中已經打算要與共產黨和談了,更何況,今天這種局面還說什麼就任東南軍政長官,統率所有國民黨軍隊,誰還會相信?

誰還會對此感興趣?淮海戰場的失敗已成定局,國民黨的精銳力量已經被解放軍消滅了一大半。現在還剩餘的兩支主要力量,一支是白崇禧,那是桂系的軍隊,是連蔣介石也指揮不了的;另一支是胡宗南,那是蔣介石的御林軍,除了蔣介石,哪一個也指揮不動。所以,所謂「東南軍政長官,統率所有國民黨軍隊」完全是一句空話,如果是指揮東南地區的所有國民黨軍隊,東南地區已沒有多少軍隊;如果是指揮江南的所有國民黨軍隊,又根本不可能。傅作義對蔣介石這一套騙人的把戲,只好在口頭上做了個以假對假的客套,表示謝意。但對於率軍南撤,則是很堅決地回答說:「現在已是四面楚歌,根本不可能南下了。我只有與古城共存亡,以報委座厚愛。」

蔣緯國無可奈何,只好回南京了。

1949年1月6日,也就是傅作義派周北峰和張東蓀出城進行第二次和平談判那天,蔣介石派來了第三個大員。此人的來頭比徐永昌更大,他就是在國民黨時期可謂盡人皆知而且讓人聞名即恐的大特務頭子鄭介民。

蔣介石把一個特務頭子派到北平來,當然是有一番用意的。從表面上看,他仍然是來勸說傅作義南撤。實際上,蔣介石和鄭介民都知道這時傅作義是不可能南撤的了。鄭介民來北平有以下幾個目的:一是以軍統特務手段威脅傅作義。他公然對傅作義說:「在北平的軍統人員可以密切配合傅總司令指揮軍隊南撤。」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不南撤,不聽蔣介石的話,軍統就會給你顏色看。二是找中央軍嫡系將領談話,了解傅作義與我黨的和談情況,布置對和談的破壞行動。三是布置軍統特務對呼籲、奔走和談的民主人士進行暗殺。

鄭介民來北平,對傅作義的壓力是比較大的。鄭介民到北平後,還未與傅作義見面,就與他手下的北平警察局局長楊清植,軍統北平站站長王蒲臣、徐宗堯,警備司令部稽查處處長毛惕園等密談了一夜。鄭介民根據他手中的情報可以肯定傅作義已經在與共產党進行和談,更知道北平城中要求和平的呼聲很高。所以他反覆壓傅作義,要傅承認關於和談的真相。可傅作義無論如何也不承認,甚至以「如果總統不放心,我馬上可以辭職」的話相要挾,因為鄭介民手中沒有直接證據。而當傅作義最後說出願意陪鄭介民在北平進行調查的話時,鄭介民也不敢同意,因為他雖然在北平有一個軍統特務網,但只能在暗處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要公開出來搞調查,是無法與完全控制著北平的傅作義較勁的。

萬一出了問題,傅作義將他扣下甚至採取更嚴厲的手段也未可知。無可奈何,鄭介民只好不再談傅作義是否在與共產黨和談的問題。關於南撤的問題,傅作義更是堅持他的絕不南撤的立場,毫不動搖,對鄭介民的暗中威脅也以佯裝不知頂了過去。所以,當鄭介民回到南京向蔣介石報告了他北平之行的結果後,蔣介石知道傅作義無論如何也不會再跟著自己走了。

在這期間,還有一個重要人物到北平來拜見了傅作義,不過不是蔣介石派來的,而是美國總統杜魯門派來的。他就是美國西太平洋艦隊司令白吉爾海軍中將。

當時的美國政府已經清楚地看到蔣介石的統治已是風雨飄搖,無可挽救,但是美國政府不願意看到蔣介石政府就這樣迅速失敗,不願意看到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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