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夜總會的女招待

在石榴崗海軍基地,有一大片家屬區,大多為六七十年代建造的蘇式家屬樓。海軍基地下屬單位眾多,人員構成複雜,且流動性大,雖然住在一個大院,但大多數人互相併不熟悉,鄰里之間也多老死不相往來。張曉露(陳嬌又用回在省武校的化名)成了其中一家人的養女。養父姓張,叫張祖成,55歲,原海軍醫院財務處會計,因為中風導致半身不遂,已經癱瘓在床多年。養母李秀琴,48歲,原海軍醫院的護工,半年前患了嚴重腎病,已經轉成尿毒症,每個月都要上醫院做透析。張曉露進了大學但沒有住校,每天下午下課後返回家中照顧病中的養父母。一天,她坐在開往石榴崗的公共汽車上,突然悟到自己當年為什麼會被劉教官從武校挑中。除了政治上可靠外,自己的身世也是一個重要原因。為一個沒有親生父母監管、孤苦伶仃的孩子再造一個身份相對簡單些,那些父母健全、人丁興旺的人家的孩子,執行起任務該沒有這麼方便吧?這麼想著,張曉露眼裡湧上了淚水。養父多年前就已經病退,工資低得可憐,養母原本只是醫院的臨時工,病後只能辭工,家裡的經濟早已捉襟見肘。這樣的家庭供一個大學生讀書自然有困難,所以,張曉露在對外經貿大學酒店管理專業學了三個月後,不得已輟學了。她準備去深圳打工,賺錢為養母治病。張曉露坐在「綠島」咖啡廳靠窗的座位上,等待米處長。下午1點,身穿休閑套裝的米處長出現了。

坐定後,米處長從皮包里拿出一張相片交給張曉露。相片上是一個白衣女子正在從車上下來。雖然是偷拍的,但拍得很清晰。從相片看,這個女子的身材和長相都相當出眾。張曉露覺得這個女子有點面熟,便道:「我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人。」

盯著照片看了一分鐘,想起來了:「她是我在省武校認識的張婉晴的姐姐!」米處長微笑道:「這就是我挑選你來執行這個任務的原因。她叫張婉柔,今年30歲,香港人,身世不詳。在孤兒院長大,10歲時被人領養,在香港完成中學教育後被送到加拿大留學。1989年回到香港,現在是深圳名爵俱樂部的總經理。」

張曉露仔細聽著,不敢漏過一句話。心想,這樣一個人,怎麼會進入米處長的視野呢?「張婉柔在香港、深圳兩地不定期居住,在深圳時晚上喜歡去夜場玩,麗都夜總會和明珠夜總會是她常去的地方。你任選其中一家去應聘,成為那裡的女招待,等她來玩的時候,想辦法接近她。」

米處長對張曉露交代了任務。

「嗯。我知道了。」

張曉露答應。但她又想起一個問題,不解地問:「你怎麼知道我見過張婉柔呢?」米處長淡然一笑:「張婉柔兩年前就進入了我們的視線。派你去省武校學習,讓你成為武校的明星,就是為了讓她對你眼熟,為將來接近她創造條件。」

張曉露恍然大悟。對米處長的深謀遠慮表示佩服,又對自己一年前就成為一顆棋子都渾然不覺而有些心驚。

「曉露,遇到問題要多動腦,少動口,這樣的問題以後不要再問了。這是你第一次執行任務,我再強調一遍紀律。我們的工作上不能告訴父母,下不能告訴愛人。任何一點疏忽不僅會給我們的工作帶來損失,也會讓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夜總會的環境複雜,你要注意保護自己。身為一名特工,身手敏捷不是最重要的,頭腦靈活才是重點,遇事頭腦一定要冷靜,千萬不能衝動。記住,你是為了給養母治病不得已輟學的大學生,你每個月要回來一次看望你的養父母,回廣州的時候給尋呼台留言,加上999,第二天中午1點我們會在這裡見面。有緊急情況打這個電話。」

米處長把電話號碼寫給張曉露。張曉露默念了三遍,牢牢記住了那個號碼。

「記下了嗎?記下了就毀掉。」

米處長道。張曉露把那張紙條撕成碎片,揉成一團,扔進桌上的煙灰缸。米處長拿出打火機,將那個紙團燒了,悠悠地說:「好的習慣,一開始就要養成。」

為了保險起見,張曉露決定先在廣州選一家夜總會應聘,取得一些工作經驗,以便到了深圳之後,能順利成為那兩家夜總會的女招待。張曉露挑了一家在廣州生意很紅火的帝豪夜總會應聘。經理看見進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隨便問了幾句話,立即決定錄用,當天晚上就讓她上工了。帝豪夜總會那天晚上的生意特別火爆,客人來了一撥又一撥,小姐也一撥一撥地被客人挑走。曉露因為剛來,被排到後面。到了晚上十點多才被媽咪帶到一個包廂里。曉露與九個女孩進了包廂,站成一排,供客人挑選。這樣的形式,讓曉露覺得很屈辱,看身邊的女孩,倒是一個個無所謂的樣子。曉露與另外四個被挑中的小姐留了下來,其餘五位小姐魚貫走出包廂。這五個客人皆為二三十歲的年輕男子,聽口音是從香港來的,看他們的言行舉止,便知是常泡在夜店裡玩的,對夜總會的環境非常熟悉。

他們點的酒水、小吃、果盤很快上來了,各人便摟著自己剛才挑中的小姐唱起歌來。這群人的歌喉實在不敢恭維,只能用鬼哭狼嚎來形容。只有一個戴金絲眼鏡的男子唱得還像那麼回事,曉露注意看了他幾眼,聽別人叫他「波仔」。曉露陪的客人叫「泉哥」,長得黝黑精瘦,脖子上掛著一根粗粗的金鏈,手上戴著三個金戒指。泉哥唱起歌來比公鴨還難聽,看他拿著麥克風,搖頭晃腦唱歌的樣子,曉露又好氣又好笑。不唱歌的時候,泉哥便喝酒,舉著酒杯到處找人乾杯,他喝完一杯,曉露便趕忙拿起酒瓶又給他斟滿。泉哥去上衛生間了,波仔拿著點歌單過來:「剛才聽你唱得不錯,等會兒合唱一首如何?」曉露謙虛道:「哪裡,我也是亂唱的。」

「至少你的音準,不像他們跑調跑到八百里外了。」

波仔笑道。

「你唱得也不錯,聽你唱歌很舒服。」

曉露道。

「聽別人唱歌都像受罪,是吧?」波仔笑道。曉露笑而不語。一個叫「大飛」的人正在聲嘶力竭地唱《上海灘》,難聽得讓曉露想找棉花把耳朵塞起來。

「哈哈。」

波仔笑起來,對曉露眨了眨眼睛:「我想起昨天在什麼報紙上看到一句話,五音不全的人偏喜歡唱卡拉OK,是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果然不錯啊。」

曉露「撲哧」笑出聲來。這時泉哥回來了,波仔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過了一會兒,發生了一點意外。泉哥起身去找人拼酒的時候,撞上進來送果盤的女服務生,泉哥一個踉蹌,酒杯沒拿穩,掉在地上,酒撒在泉哥的褲子上。

「對不住,對不住!」女服務生連忙把果盤放到茶几上,過來道歉。

「啪!」泉哥揚手打了服務員一個耳光,嘴裡罵道:「說聲對不住就得了?你弄髒了老子的褲子!臭婊子!你給老子舔乾淨!」女服務生的左腮被打得腫起來,她嚇得跪在地上,不停地道歉:「對不住,真的對不住!」曉露看不下去了,她過去扶起那個女服務生:「她只是不小心,已經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

「啊哈,還有人敢幫腔,你是不是也想和她一起給老子舔褲子啊?」泉哥流里流氣地笑起來。

「請你放尊重點,不要太過分了!」曉露也火了,站直了對他說。

「要我放尊重點?有沒有搞錯,小姐,你今天是不是第一天上班?叫媽咪過來,問問她怎麼調教的小姐!」泉哥怒極反笑,指著曉露說。

「好了好了,泉哥,消消氣。」

波仔過來勸道,「今晚我們兄弟幾個自己出來尋開心,莫為了一點小事讓大家掃興。」

他轉頭對跪在地上的女服務生說,「還不快叫人把這裡打掃乾淨!」嚇得臉色發白的女服務生立即站起來,開了包廂門逃了出去。不一會兒,進來兩個男服務生將地上清掃乾淨。泉哥餘氣未消,坐在沙發上蹺著二郎腿看著曉露,曉露毫不示弱地與他對視。波仔過去拍著泉哥的肩膀說:「泉哥,大人大量,與這些小姐計較顯得多沒風度啊。這個小姐連胸都沒有,一看就是剛出道的了,還不懂事。我剛才挑的那個小姐胸又大,又溫柔,和你換怎麼樣?」說完把曉露拉了過去。泉哥哈哈大笑:「原來波仔你喜歡胸小的,早說呀,一開始就讓給你了。」

原來坐在波仔旁邊的小姐坐過來,嗲聲嗲氣地說:「泉哥,莫生氣了。來,喝杯酒消消氣。」

泉哥與小姐喝了一杯交杯酒,臉色平復下來。一場風波就這樣平息了。曉露感激地看了波仔一眼。波仔偷偷問了聲:「你挺有個性的啊,剛出來做?」曉露低聲答道:「是。今天第一天上班。」

「脾氣不好做不了這一行的。今天要不是我解圍,他把媽咪叫來,你和那個服務生都有麻煩。」

波仔道。

「謝謝你。」

曉露低著頭說。

「陪我一起唱《萬水千山總是情》,唱好了,便算是謝我了。」

波仔道。曉露笑著點了點頭。張曉露在帝豪夜總會只當了一個晚上的「小姐」,第二天便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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