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破嘵時分丟失了什麼

工作台上的最後一支蠟燭,也化為了燭淚,流了下來。一道微弱、灰濛濛的光線射進過道,不過,廚房裡的陰影依舊濃重,而燈籠還在馬甩恩·拉蒂默灰暗的臉孔下,靜靜地燃燒著。這裡仍然是昨晚的恐怖氛圍,也是破曉前的最後一點聲音。

我環顧四周,看著馬斯特斯,以及麥克唐納,後者坐在角落裡,幾乎看不見。但有趣的是,我卻想起了在白廳萵樓上的一個房間,還有在某個安靜的政府辦公室里,一個大胖子坐在桌子前面,雙腿蹺在桌面上,閱讀某一本廉價小說的樣子。自從一九二二年起,我就再也沒有看到過那個房間了……

「你看,」馬里恩·拉蒂默停頓了一下之後,認真地對我們說,「關於我們當中,有人悄悄溜出去的想法,確實比其他的要更可怕。」

馬斯特斯用力吐出一口氣,問道:「你怎麼知道,那是一把攮子的手柄呢,小姐?」

「就是一種感覺——那是它的手柄,你知道,包括它的橫擋、刀把,這些一起加起來,喚起了我的記憶。我可以發誓。不管是什麼人拿著,他肯定是拿著刀刃……這你明白的。」

「就是說:那個拿著刀子的人,是刻意要碰到你嘍?」

「噢,不是。不是的,我覺得不是!……它一下子就縮回去了——如果你知道我的意思的話。就好像是有人在黑暗中,走錯了方向,正好擦到了我……不管怎麼樣,那就是在我聽到的、唯一能夠確定的那陣腳步聲——或許一分鐘,當然,我很難確定——之後。它應該是從屋子中央的什麼地方過來的。」

「什麼,你也聽到了?……」馬斯特斯問哈利迪。

「是的。」

「然後呢……?」

「然後,房門『嘎吱』一聲響了,從地板上也能感受到一股氣流。先等一下,」哈利迪不自在地說,「顯然,毎個人都應該感覺到了,你不可能沒有感覺啊。」

「應該是這樣,不是嗎?……那麼,先生,多久以後,你們聽到了鈴響?」

「馬里恩小姐和我對比核對了一下。她佔計是十分鐘左右,但是,我覺得有將近二十分鐘。」

「你們聽到有人回來嗎?」馬斯特斯皺著眉頭問道。

哈利迪的香煙燒到了手指,他瞧著它的神情,就好像從沒見過它,然後把煙蒂丟了。他的眼神是空洞的。

「不能肯定,探長。不過我想說,在我們聽見鈴聲之前,有過很明確的,某人坐下來的聲音,但是,我不記得是多久了。反正,這些都是猜測……」

「鈴響的時候,毎個人都是坐著的嗎?」

「這不好說,探長。大家都往門口沖,馬里恩還是安妮姑姑,還在尖叫著……」

「不是我,你這渾蛋!……」女孩兒說道。

馬斯特斯緩緩地從一個人,掃視到另一個人身上。

「那間房間的門,」他說,「在你們進行你們所謂的『會議』的時候,是關著的,這是我親眼所見。當鈴響了,你們衝出去的時候,它是開著還是關著的?」

「我不知道。特德是唯一有手電筒的人,馬里恩小姐和我擠在他的身後——我們只是在往有光的地方走,那時候,他才把手電筒打開。整件事情簡直一團混亂,現在,我都有點記不清楚了。我只記得費瑟頓少校拿了個火柴,要去點燃蠟燭,還大叫『等等我!』或者之類的話。然後,我想我們忽然意識到,衝出門去根本毫無意義——不知道是誰起的頭,其他人就像一群綿羊,跟著牧羊人一樣。所以……」他揮了揮手,「聽著,探長,關於今天晚上的事情,我們告訴你的足夠多了嗎?馬里恩已經精疲力竭……」

「夠多了!……」馬斯特斯說道,「夠了,你們可以走了。」突然間,他抬起頭來,「特德·拉蒂默,小拉蒂默……等一下!……小拉蒂默是唯一有手電筒的?你的摔壞了,但是,當我們聽到拉蒂默小姐叫你的時候,布萊克先生把他的給你了?……」

哈利迪看了他一會兒,然後笑了。

「還在懷疑我,探長?……好吧,你說得沒錯,但事實上,在手電筒的問題上,我完全是無辜的。我把那一隻給特德·啦蒂默了,他問我要的。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他……好了,晚安。」

他猶豫了一下,然後向我走過來,伸出手說:「晚安,布萊克先生。很抱歉,把你扯進這個爛攤子里來。佰我不知道……你看,我們確實有些收穫,不是嗎?」

他們從後門走了出去,而我們仍然守在自己孤單而愚蠢的位子上,意識到四周的城市,已經在天光中徹底醒來,鬧鬼的房屋只剩下了灰燼。

麥克唐納警官走向工作台,開始整理他帶進來的那堆鉛筆肀的筆記。

「那麼,先生?……」馬斯特斯轉向我,「怎麼樣?腦力勞動?」

我說我並沒有,然後說:「就證詢本身來說,矛盾之處還是很清楚的。三個人說,有人在房間里移動了,兩個人說沒有。但那兩個否認的人,本寧女士和特德·拉蒂默,恰恰是兩個可能正在集中精力,或是正在祈禱的人,不管是在幹什麼,他們都有可能聽不到……」

「但是,他們都很迅速地聽到了鈴聲,」馬斯特斯說,「而且,那鈴聲一點都不響,我發誓。」

「是的。確實是那裡卡住了……噢,顯然有人在說謊,而且,此人可能是個說謊高手。」

馬斯特斯站起來,邊收拾邊說話。

「我現在不打算梳理這個案子,」他打了個響指,「我的大腦已經不能轉動了。我連這個案子里,最大的困難都要忘了,比有人能走過軟泥地,而不留腳印還要糟的。我暫時先不要想這個。而且我有個直覺——直覺——噢,我不知道……究竟什麼是直覺呢?」

「嗯,長官……」麥克唐納說,「一般來說,我覺得直覺就是、你現在有個想法,但你害怕它是錯誤的、。我整個晚上都有。比方說,我想到……」

「好了,我現在不想聽。哎呀,這案子搞得我快吐了!……我需要一杯很濃的咖啡,還想睡一會兒,還有——等一下,伯特。那些報告你都怎麼處理了?……如果有什麼有趣的,我們現在就聽,不然的話就等等再說。」

「在這裡,長官。」麥克唐納警官隨手拿起一份,在馬斯特斯眼前晃了晃說,「這是法醫的報告:『死於剌傷,觀察來看,是由銳器——也就是L·P·攮子——刺入……』」

「那玩意兒現在在哪兒,我說?」馬斯特斯打斷他,忽然有了一個主意,「我應該把它帶著,現在在你手上嗎?」

「不在,貝利剛才把它放在桌上,給它拍照;我們測量過現場,拍過照片以後,他們又把桌子,按照原樣支了起來,它應該還在桌子上。還有,它的刀鋒好像被打磨過,尖端現在很鋒利。似乎真的不是鬼魂所為。」

「很好。我們去把它拿過來,我不希望我們那位『背影先生』,再跟這案子扯上什麼關係。」馬斯特斯吩咐著說道,「不用管醫生的報告了,指紋的情況怎麼樣?」

麥克唐納警官皺著肩頭報告:「攮子上面一個指紋也沒有留下,這是威廉說的。他說,攮子被擦乾淨了,或者兇手戴著手套,這也是可以預料到的……不過,那間屋子裡面,還是有指紋的。他收集了除了達沃斯之外的,另外兩組指紋,照片馬上就能夠送來。另外還有很多腳印,地板上落了很多灰了,可惜,血跡里沒留下印跡,除了半個可能是屬下布萊克先生的腳印。」

「是啊,我們可能還要再去把房子搜索一遍,把腳印比對一下,把現場保護好。你從他的口袋裡,找到了什麼沒有?」

「都是一堆很常見的東西,沒什麼有啟發意義的。實際上也沒有任何形式的文件。」麥克唐納警官一邊說著,一邊從他的口袋裡面,拿出來一疊析起來的報紙,裡面包了一些小件的物事,「都在這裡——鑰匙串、錢包、表和錶鏈、一些散碎的銀幣,就這些……只有一個比較有趣的東西……」

馬斯特斯敏銳地發現,手下有一些不確定,便急忙問道:「發現了什麼?」

「我和巡官想看一看,有沒有人有可能,從煙囪那裡下來,於是,就在爐火里搜尋了一番,這是他那時候發現的。是玻璃,長官,在火堆里。碎片很大,可能是廣口瓶或者酒瓶;但是,因為火燒的關係,它已經碎裂而且變形了,所以,很難說出究競是什麼……而且,它也有可能在那裡一段時間了。」

「玻璃?……」馬斯特斯重複道,雙眼瞪得老大,「但是,它不會熔化嗎?」

「沒有,它爆裂成了碎片,僅此而已。」麥克唐納搖頭說,接著又猶豫了片刻,「我想,或許……」

探長嘟囔著說:「可能是威士忌酒瓶,給達沃斯壯膽用的。我覺得這沒什麼。」

「當然有可能。」麥克唐納警官點頭承認道。

但是,他並不滿意,他用手指輕輕敲著尖尖的下巴,而他的眼神,在空間裡面飄忽不定。

「但是,這還是很奇怪,不是嗎?……」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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