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八十二章 胡不歸?

銀鈴一直沒說什麼話,只剩我們兩個時才開始催我趕緊回去休息。

我心裡還是對我的妻帶著歉疚的,強打精神地問她:你不會怪我吧?

伊人帶著溫柔的笑:子睿現在是孩子的父親了,你的決定總會有你的考量,鈴兒信得過子睿。

我愣了一下,直拍自己腦門,然後又放下在她腹上撫摸了一下,精神也好了起來。

伊人隨由我的手在自己的腹間掠過,忽然感慨,人真是神奇,最初渾然不覺,慢慢竟變得那麼大。

說話間有意無意看了看我,我懂她的意思,要這麼說起來,我也覺得很神奇。

剛到苑外,已得來報,說母親已經和姐姐一起出現在平樂觀里等著我。顯然這應該是從各種女人們的渠道得到了消息。看來囑託老爹沒啥用了。

用父親的話說,老娘們就喜歡在一起聊,本來屁大點事,也會變得生死攸關一般。

我搓了搓臉,問問銀鈴我的臉色如何。銀鈴說好像稍微紅潤了些。我點點頭,拉她和我一起進去。

母親看我走路樣子,包括精氣神才放下心來。為避免搓過的臉又恢複蒼白,我表示出一直沒休息好的意思,母親說讓我休息,自己「就走」。但是實際上叮囑關照了大半天,逼得我裝作很睏倦過一會兒再搓一次臉彷彿就要睡著似的。姐姐反倒沒什麼話,但臉色有些凝重,幾次欲言即止。我對母親都有些應接不暇,故而沒有另加詢問。

送走母親和琪姐,我很快便躺下休息。我確實覺得很累,銀鈴伏在我身邊,像是在哄我入睡。

眼神朦朧中看到秋鸞沖至門口,似乎要彙報什麼,看我已經躺在那裡似睡非睡,沒敢說出來。銀鈴趕緊出去和她到廊下離門稍遠處,二人一陣耳語細言,聽不真切,彷彿是說什麼血。

片刻銀鈴閂上了門,繼續回到我的身邊用手撫著我的臉:小時候養得白白胖胖身上什麼傷都沒有,現在滿身傷痕,割個口子就是,還自己給自己放血,你又何必?秋鸞說看到湯池中未散盡的血色,眾婢女都嚇壞了,我還幫你說沒什麼,你只是洗了洗傷口。

眼睛已經閉上,沉沉地不願打開,但是還是能察覺出銀鈴的氣息拂過我的臉頰。

將我的鈴兒環在臂中,掛上笑容:承人美意,兩度手下留情,怎可不還?這樣他在他主君之前也可推過未能殺我之責。

你們打算如何對付他家?

我表示大家心裡都明白,但是現在顯然不能捅破,否則必然天下大亂,而且既然他家如此兵行險著,必留有善後之計,輕易定不下他家的罪。但這個責任太大,必須要有人承擔,不過絕不能是子實,這是我和子玉一直在努力避免的。老師不便說話,其他兩位也不便插嘴,只能我和子玉來推掉一切不利於子實的地方,我是被害人,自然可以幫著說話,子玉是皇上女婿,說起話來也要比其他人方便很多。不僅是為了我等兄弟同窗之情,也為大漢西北之日後安寧。

銀鈴湊近我的懷裡,輕聲說:睡吧。

最後還親吻了一下我的臉頰。

我彷彿立刻睡著了。

但是立刻就醒了,有人彙報,太醫令的那個徒弟來了。

銀鈴趕緊正衣起身開門,就見光亮中兄弟連聲告罪道:嫂嫂莫怪,聽師父說了,趕緊過來看看大哥。

他還帶了一些補血的葯,還湊近我耳邊,說如果我覺得有欲行男女大事之願,這葯就得停了。

雖然還有些迷糊,但聽了還是覺得有趣,努力睜開眼睛,拉他湊近我嘴邊問他可否婚配了,怎麼這都懂。

他表示兄弟在下面行醫也幾年了,這點道理兄弟還是懂的。他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還很認真地說,嫂子有了身孕,你得處處讓著,不能讓嫂子受氣。

銀鈴一邊嗯嗯回應,一邊沖著我小人得志般的連連點頭。看得我笑精神了許多。

不過還是不以為然,心道:從小到大,什麼時候敢讓你受氣?

但是為了保護自己的顏面,我決定轉移話題。便問他喜歡啥樣的,我幫他去物色,畢竟大哥我見識面還是很廣的。他表示自己還要學醫,這個事情不著急。我表示得著急了,要不然我孩子將來比你妻子大,他叫你老婆嬸子豈不太吃虧。

不出意外地遭到銀鈴的偷襲,但是兄弟應該沒看到,只是笑得開心。銀鈴似乎也覺得可能重了,趕緊揉揉,需得我回頭表示沒事,才放下心來。

兄弟說我需要多休息,多叮囑了兩句要讓著嫂子這類的話,便走了。比母親那「就走」快很多。

我再次閉眼,銀鈴這回沒陪伴我躺下,只說出去幫我燉點補藥便出去了。

彷彿伊人在院落中和葛涼說上了話,我卻沒怎麼聽進去,彷彿昏沉沉便又睡過去了。

似乎立刻又醒了,琪姐跑了回來,和銀鈴一起進屋閂上門,直接說當著母親面沒法說:「子睿,王國終於被殺了。」就這句壓低聲音的話讓我立刻清醒了。

「哦。」我甚至坐起身來:「孟德兄終於痛下決心了?」

「其實是別人乾的,但是孟德知道後沒有追究,只是命李大人去齊公那裡送了一封信,莫非他知道是齊公所為?」

「琪姐如何知道?」

「我和玉兒昨晚上已提早回來,我便去孟德那裡,玉兒也先跟著我。剛到苑門,見到李大人正匆忙出來,玉兒和李大人頗熟絡直接行禮稱叔父,便叫下了李大人。要說真是奇怪,玉兒似乎特別尊重李大人,李大人似乎對玉兒也似子侄一般,還關照了幾句,不過多是問驃騎將軍的。我當時就是覺得奇怪問了李大人所為何事;李大人便說去齊公那裡送一封公函。難不成驃騎將軍和李瓚將軍真的有什麼關係?」

「嗯,應該是吧?同宗么,很容易攀上親的。」我想稍微敷衍一下。

「哎呦,那驃騎將軍豈非元禮大人同族。」琪姐必然從小在父親教導下必聽過不少關於李元禮大人的事迹。

「姐,能說正題么?」我很直接地表示琪姐已經走題,按照我現在的身體狀況,糾纏這種父親稱之為「老娘么們關心的事情」顯然不切實際。

「哦,對對,因為驃騎將軍最近和秦侯都在忙著各種籌劃,本打算進去見完孟德便帶玉兒到我那裡休息。沒想到孟德沒在正廳,一路尋進,路上人想勸阻我,卻都不敢攔我,更讓我生疑。便一直跟到了後院一廂房。孟德似乎聽到風聲,趕緊出來。臉色有些怪,和我說,可以告訴子睿,王國被殺了。」琪姐咽了口水,停頓了一下:「我沒進去看,但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後來也偷瞄到確實有具屍體。」

「姐,你沒事吧,不怕看到屍體吧?」

我居然又挨揍了。只能很無辜地抱著腦袋看著琪姐,才沒讓事態惡化。

「不準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別以為我不知道,銀鈴曾我和提過,說你從小就會瞪大眼睛裝無辜。哼,你這時候才知道關心姐姐,你忘了當年我們先後進洛陽了么?」琪姐顯然覺得那次記憶很糟糕,不過我覺得銀鈴泄露我的秘密更糟糕:「那次我光入城我都吐了好幾次,也沒見你這次這麼小心地來關心。不過那次第一次見到孟德,著實令人懷念。」

「嗯,咳咳,那次,弟大多在廝殺平亂,實在對不住姐姐,而且那次看您那一下下馬,誰會想到您在前面吐了。」我的腦海里還真是留有那天琪姐在我和孟德前的那次漂亮下馬,我都沒如此馬上功夫,想來便更是誇了一通。

總算琪姐心情好了許多。

琪姐沒有在母親那裡說,只說她看到此時就覺得我這次在山中遇襲可能與王國和齊公有關。但她不敢亂猜了,只是將此事告訴我。

沒什麼叮囑關照,琪姐就說有事走了,比我兄弟走得都快。

銀鈴和我對視一眼,交流了一下心中所想,似乎也都從對方眼睛裡得到了需要的答案。

我們沒有多說,只是略微耳語了幾句,基本在此事上便沒有什麼分歧了。

我終於能睡過去了,醒的時候看見銀鈴套著我的衣服在我身邊挑燈看著什麼竹簡。

我問她什麼時候了,她喜道:你醒過來了?睡了一天了。現在戌時了。

口渴異常,坐起喝了葯又喝了不少水,才依靠著榻邊坐著,繼續問道:為何穿為夫的衣物?

二公主還穿了你好久衣服,鈴兒便不能穿了么?言及此時,伊人語調甚是調皮。

哦,此事你都知曉了?

下午兩位公主和子玉來了。

他們來了,我如何不知道?

他們不讓我叫醒你,你當時睡得很熟,鼾聲很大。

說了什麼?

他們很關心你的傷勢,尤其是兩位公主,似乎比子玉更關心。

那是自然,子玉必然知道我沒什麼事情,今早和他一起面聖的。

可是兩位公主著實很在意子睿,彷彿你真是她們兄弟似的。

我搖頭,二公主看來還是沒有保守住我的「秘密」。或者說我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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