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六十一章 噩夢重現

我彷彿又被噩夢驚醒了。

好像是幾年前的事情,卻似乎和記憶中完全不一樣。

滿天的大雪,耽誤了我們去漢中的路程。我們的步兵被滿山遍野的黑雲肆意翻卷,只落得一敗塗地。渾身是血的陳哥衝過來對我說,你要指揮,你快指揮啊!我卻完全不知道該幹什麼。銀鈴似乎也沒有了辦法,她蒼白著臉看著我:撤吧,如果我們還能撤。

一路被掩殺,好容易收容著殘兵敗卒退到陳倉(注一)。城下四邊都黑壓壓看不到邊際,我們哪裡也去不了。

殘陽如血,如雨一般的箭飛了上來,一個個同學朋友,一個個倒了下去。

轉身看見了銀鈴,她倚在女牆邊,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看著我,對我說她不是我的姐姐,而是我的妻子,但是她不能再陪我了。

不!不!我不顧一切地吼叫。

門被風吹開了,一直很暖和的天忽然變冷了,似乎一切都和這幾年記憶里一樣,我一個人就這樣孤單地住在一個黑黑的屋中。

我不禁膽戰心驚,在黑屋中四邊張望。卻一時分辨不出這裡是哪裡,腦里一時也記不起這幾日的事情,或是無法分辨真實和夢境區別。

只有一個東西與記憶中所有情況不同:在榻邊有一個已經生了火的火盆。只是炭火似乎就要熄滅了,再也無法抵擋門外吹來的陣陣寒氣。

我很怕這很多年的事情只是一場夢,趕緊在火盆中取出火點燃油燈。雖然燈很快就被吹熄,但還是讓我看清楚自己並不在襄陽州牧府衙中。

立刻長出一口氣,不明所以的笑了,一種莫名的慶幸,讓我甚而吹著冷風都感到了愜意。我翻過了衣服,在炭火的映照下看到了衣角的一個缺口,想起前幾日的事情,一切彷彿剛剛發生。

看什麼看?剛才你不看,現在看什麼?父親笑著對我說。

剛才那四場都是假的。

傻小子,這場也不會真。

知道,但是兒子還是想看看。

老爹我賭這是場平局,就看皇上什麼時候看厭了。

其實兒子也想這麼賭。還是想看著這二人繼續這麼懟(dui三聲)著。

哦,這個懟字聽著你就像在洛陽住了很久似的,這可是河南尹里的方言。

是兒的那個結拜的四弟在士兵中學的,然後教會我的。好像他的意思是吃喝拉撒睡,行動坐卧走,都可以用這個字。那段時間他特別喜歡和我用懟這個字,故而就學會了。

嗯嗯,反正在河南尹的鄉間里弄,你要不知道該怎麼描述什麼動作,用這個詞沒錯。不過,別在官宦宴席上用。

那是自然,兒子可不想被這些人所輕。

父親成功地打消了我原來的興趣,談笑間,也就隨便看看。不過即便假打亦能感到子實兄的招數要比我純熟,頗有套路,攻防極其嚴謹,就連架式也應該要比我當時打鐵的樣子要好看很多。看來子實此上天賦是比我高出不少,下次懟他需得小心。師父曾說過,我學晚了,沒那個底子,又即將要離去,學防守一時半會兒學不到家,只有進攻進攻不停進攻,始終控制場上主動才是上策。還叮囑過我:不要怕不要慌。默念著師父教給我的這六個字,在鼓聲中,我全身貫注於周圍一切,似乎真的也和某人打了起來。只是我卻還是需要不停防守,我想我還沒有達到師父的要求,感覺自己的速度沒有辦法後發而先至,甚而先發都不能先至。所以逐漸自己的手下套路又走到了雲長兄和翼德兄教的那些上來,還頗為順手,感覺立刻掌握場上主動。心中卻總覺得有些對不住師父,希望師父知道後不會罵我。

尋思之中,餘光仍告訴我對手不死心,還將從右側攻來。不過定睛一看,原來只是旁邊有人和我一樣。

張林叉子活動的範圍又大了一些,不免讓我更擔心。在小黑小朋友同樣表現出不安,帶著我也開始晃悠後,我用的槍壓住了他的叉子,並示意不要如此。難得他聰明一回,笑著撓著腦袋,不好意思地笑了,並把叉子掛在鞍上安心地看起來了。

不過安分不了多久,此子的手又開始亂搗騰了。不過這次,小黑顯然就不太在乎身邊的這種動靜了,無論對馬還是人都置若罔聞。

你那個養女怎麼樣了?父親顯然對前面兩個人的作假行為越來越沒有耐心,輕聲問起來。

在腦海里我似乎架住了誰的一個下劈,還了一下突刺,便轉身退出了戰鬥。

嗯……很好,小亦悅能叫我爹了。

子睿心眼好,不過要小心會有麻煩。去年最後幾個月接到很多奏報,報知司隸很多地方都傳出你曾在某處和某女做那些事情,甚而還有孩子生出來。不過因為這種事情多了,你又在越國,現在也沒有什麼人相信了。而且,做那事的男人還被抓了好幾個,都是利用你的名聲騙財騙色的。要說你去的地方多了,被人栽這種贓,就是麻煩。我現在倒是怕你真去那裡提自己的名號都沒有人相信了。現在對你最不利的就在於那個小女孩子,似乎有人說就那個真是你的孩子。但是你從未去那裡,館驛有你一路行蹤記錄,故而官員中這個事情傳不開,也沒有人以為是真的。但是民間和官中間傳得可不會一樣。就如你替孟德扛下屠宮城的事情,你彈劾董重的義舉,你收養那個小女孩的故事,民間和官場上說的大相徑庭。就說這次我們路過函谷關,我手下人聽到有守關的兵卒提到你去年閏月里曾經在路上帶著自己的妻兒在路邊棄屋裡躲雨,還和他們打過招呼。我想著那個時候你還沒有完成大婚,如何來的妻子兒女,怕又是什麼人冒充你。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最後父親提到的事情倒是讓我想起我和他們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見過了。進而想起那兩位,那對母子還在楚國,說不定和黃恬一起還在興霸兄那裡呆著。不過也只能想著,卻不好解釋那個人還真就是我。

最終我只能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個小女孩以後怎麼辦?父親似乎感覺有些熱,鬆了松領口。

撫養長大,將來把她嫁出去,作我越國的長公主唄。畢竟這麼久了,心裡都當自己親女兒了,又能怎麼樣?

那她母親算誰?

一個叫黃忻的女子,她已經去了……她父親還把我當女婿一樣看待。實在不行,佩兒銀鈴都會認的。

胡鬧,把這種事情當兒戲。

父親這聲逐漸有些大,自己也感到有些不妥,暫時停下了質問,和我一起裝摸做樣看著場面上確實很精彩的對戰。還隨口又扔過來一句:不過多一個女兒倒算是件好事,過十年可以讓她進宮或者和其他諸侯聯姻。就怕越國宮城門口什麼時候又有人把什麼女孩男孩丟在那裡,說是你的。你這個好心眼不能濫用,會出事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只能嗯一聲表示知道了,順口表達一下對天氣的看法。要說我們父子倆都不怕冷,卻有些怕熱,尤其是父親。

今天很暖和。

何止暖和,簡直有些熱,這鬼天氣……其實,你這件事情倒給你留了個好名聲。老百姓中間也有知道事情真相的,都傳你是個大好人。有人受了冤屈,都想找你訴說;有人遇了困難,也都想找你幫忙。連帶著老爹我也沾了光,我被老百姓攔過數次車駕了,有喊冤的,有求救的,他們都提到了你,說你一定會幫忙的,哈哈。

給父親添麻煩了……

沒事沒事,等到了你來洛陽的時候,事情可能會多很多。呵呵,不過那個時候皇上也長大了……

父親,這話是否有些不妥。

哦,對對。

本以為只是父親口誤,卻看到父親臉色忽然有些憂鬱,不免有些捉摸不透,便問了父親,為什麼說那句話。

父親說自己做了個噩夢,卻不肯透露夢中情景。我隱約能猜到父親夢見了一件什麼事情,那確實是個噩夢。

我看了看上面,皇上顯然也已經慢慢開始有些不耐煩了。手指在腿上直敲,眼睛已經不再停留在場面中間廝殺的二人,而是四下張望。

片刻後,皇上手一揮,太監立刻傳話。鼓聲停,二人彼此行禮退開。

皇上口不對心地讚揚一番,又賞賜二人這才結束。吩咐眾卿自己隨便去打些獵,晚上再設宴招待眾愛卿。

父親輕鬆了起來,讓我出去找銀鈴談談話。說昨晚旁邊廂房中兩個小丫頭纏著銀鈴聊了好久,我們小夫妻卻一夜沒有見,趕緊去說說話。

我說沒事的,今晚就能在一起了,父親忽然笑了,用了句未必。

我立刻能體會到一種笑容僵住的感覺。

我的僥倖是在出去後徹底破滅的。銀鈴身邊小丫頭數量從兩個上升到四個。除了我的姐妹,另外兩個也一個稱我兄,一個稱我弟。幸得後面一個還算腦筋快,在前一個的疑問下,說她嫁給了我的結義兄長,故而算嫂,自然稱我弟。可我心中還是有些心虛,子玉怎麼就把自己的身份秘密告訴這個大嘴巴公主了,卻累得我膽戰心驚。在皇上那裡要是哪次說漏嘴了,皇上說不準怒了,那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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