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上元節

『前註:本書內除了歷史人物的詩詞可能會照搬原文(我會註明)外,其他詩詞曲皆小說家言,非是漢末風格,實在無法,只因作者本身也無法完全欣賞當時的詞賦(可能讀音各方面都有變化,常覺得讀起來拗口),只能寫一些自己能理解的,也符合現在讀音韻腳的,也是大多數讀者能理解的語言來寫。只因為最近常有人問我此事,故而注。而且再次聲明,此書絕非歷史,切勿對號入座。』

※※※

我一直記得這天晚上,雖然無比漫長,卻彌足珍貴。只是這時節,我還是覺得自己非常睏倦,沒有那麼多心情去慢慢回味了。這一路奔波,昨晚上又那麼多事,確實累得很了。

仍能記得那日一出了門我回身把門掩上,轉身卻看見一個婢女上前躬身低頭問我有何吩咐。

我問她什麼時候在這裡等我的,她說我父親走時看見了她,讓她引我回屋。

我問她等了我多久,她說沒有多久。

我知道這是瞎話。

我也不廢話,讓她引我回給我準備的屋,今早祭祀說明我不用去了,我就打算好好睡一覺,因為怕下面幾日都不得清閑。

不過還是問她自己可否能去休息好,她說她睡不許久了,今日上元節,下午肯定很多人來拜訪,很多需準備的事情。

我看到離門口不遠的坐榻,隨即上去把几案拿開。又進去在各種櫃中搜尋了一番,發現些嶄新的被褥,便拿出來,對著她說,今日你就算伺候我吧,你睡這裡,我什麼時候起來,你什麼時候去做事。

言畢,我再無言語,徑直進去自己放下室內之簾,去我的大床上歇息。

躺下,卻發現那邊沒有動靜。

你如何還不歇息?

奴婢不敢。

我讓你睡就睡,把門閂上,有人來叫,你便叫醒我,她們若問,就說我這麼安排的,你一直在外等著服侍我。

奴婢著實不敢,這事若讓太夫人知道,奴婢以後如何過活。

你什麼時候來這府上的?

臘月里,從原來侯爺您的司隸校尉驃騎將軍府上過來的。

哦,我母親心慈,況且與我有關,必不追究。既然是以前我府上的,便聽我的,叫你休息便休息,不要羅嗦。

那邊慢慢吐出了一句諾來。

不知怎的,本來還挺困的我這邊卻忽然睡不著了,想找人說話,只聽她慢悠悠,躡手躡腳收拾著那邊,雖然覺得和她沒什麼好說的,也又說了幾句。

你是哪裡人?怎麼做婢女了。父母都還在么?

奴婢不知道自己哪裡人,從記事起就跟著母親在宮裡做差役,母親也沒有說父親是何人。

尋思著估計是婢女和什麼男的私通生下來的,這母親定是非常痛惜自己的這個女兒,我知道很多這種私通後有孕的宮女怕被人說都會使葯把胎打下來的事。不過宮裡何來的什麼男人,多是郎官這干不守規矩的毛頭小夥子。忽覺這詞用來說人不太好,把自己也包括在內了。

母親還在么?

不在了。

這聲很低,我不忍再問。

最後吩咐一句,你歇息吧,今日不須你忙了。

躺下來不多久,確實有些困了,稍微尋思了昨夜種種便昏昏睡去,夢見一人慾殺我,卻能查出自己身處夢境,倒也不怕,正待與那人相搏而戲,忽感覺有人搖我,便醒覺過來。

卻見一把匕首真架在我脖子上,而這把匕首的主人卻是一身婢女打扮!

我反倒不驚了,如果真要殺我,她把我搖起來幹嗎?而且剛剛與她說話,竟覺察不出一絲殺意,也不是我忝著臉厚,也打了這麼幾年仗,還被人狙殺如此多次,如果還活著,總會在這種危急時刻有些特殊感覺的。

你是誰?這卻是為何?

我母親在宮中,便是因你之計而慘死,若非我病了,那幾日未免傳疾與他人而暫居別苑醫署,此刻如何有命在?為人子者,怎可忘了報父母之仇。

我恍然,當時她提及我該想起這一層的。只是那件事雖然在外面我替孟德兄擔了,其實和我並無甚關係,故而剛才提及,我居然全無半點受觸動的感覺。

那你如何不殺我,還把我推醒;我醒了,你如何還有機會?

避免此句後形勢有變,當下手在被褥里使勁推起,用被褥退開匕首,身體隨即向榻內翻滾,一手撐榻,半蹲於此上。

只見她有些愕然,亦有幾分慌張。右臂筆直,僵硬的右手執著匕首正對著我。一看便知無半分武藝。

你這番使不出力的,半分都使不出。

她倒不是個笨人,撤回臂膀來,彎在耳側,只是刃尖還是對著我。我笑笑,反倒一屁股坐下。

你為何要教我,你不知道我是要殺你的么?

既要殺我,為何還要叫醒我,你並不想殺我。把刀收起來吧?

哪有?我自然是要殺你的……只是你……說讓我睡在外面,我覺得你不是個壞人,你卻說,傳聞是你讓曹賊去屠盡宮城內太監宮女的么,真有這事情么?

這讓我躊躇了半天。如何回答她,我已經承認下這樁事情是我的主意,斷不可反覆無常。但是殺了很多小太監和無辜的宮女卻非吾所願,這也可以照實說。

主意確實是我拿的,但我沒有讓他們殺除了太監以外的所有人,那些兵據說太監和女的似的,有些太監為了避禍,還假扮成了宮女,這些士兵們怕留了活口被報復,便把宮內的所有人全殺了。

我還換上了一臉黯然,以示此事確因我而起。

那我……該不該殺你?

要說她要殺我,無半點可能,但是忽然想賭一把,上前坐在榻沿,就地轉過身去。

你為人子女,為父母報仇,本屬天經地義。此事確因我而起,我合應受你一刀。不過你刺完這刀,無論我死不死,這事能否就此放過,因為天下還有很多事情要我去做。而且,刺完這刀,你趕緊離開這個屋子,若我不死,我必會說有刺客替你遮掩過;若我死了,你便趕緊走了吧,你可能跑不了,那你就裝作無事人一般……這樣也不好……嗯,那你就趕緊打開屋門大聲叫有刺客,就這樣。

言畢,我又躺下,把背丟給了他,只多說一句,請吧。

半晌後面沒有人動,我覺得我賭對了。

你能回答我一句話么?

請問吧。

你為什麼會關心我一個下人,還替我考慮了如何休息?

在我十一歲的時候,我那時有一個姐姐,和你現在差不多年歲,她貪睡,可那時候我正是最頑皮的時候,總是纏她陪我玩,她很累,卻還是強打精神陪我。後來我大了,明白過來了,特別懊惱此事,所以說,我一直不願打攪別人的休息,無論是誰。

你說的是……銀鈴郡主?

正是,你也應該知道其實她不是我的姐姐,而是我的義父的女兒,只是自小生活在一起而已。現在她是我的平國夫人了。

你愛銀鈴郡主么?

愛,幾乎無時不刻在想念她。

可是你不是又娶了一個女子么?

那是我父母與我定的親,為人子者,不可不履父母之約。

那你愛她么?

我沉默了半晌。

我必須去愛,我不能讓她感覺不到我的愛,雖然我覺得我做得很糟。但我很努力,我不能讓她不幸福。這是一種責任和義務,因為她也是我的妻子。竊為愛者,私器也。心有所愛,無可兼也。若心有二人,此誠非愛,只曰擁矣。

我心裡痛快了很多,我竟然對一個陌生的女子說了這麼多,許是憋悶得太久,卻有了這樣一個痛痛快快說出來的機會。

我們兩個都忘了,她說只問我一個問題的。

又是良久,她忽然冒了一句:我不殺你了……不是為了你……是為了銀鈴郡主,還有您那位夫人。我若殺了你,她們必會很痛苦。我豈不是又毀了一個家。

她在我府上待過,她應該見過我兩位夫人,我想她對我兩位夫人肯定有很好的印象。

接著,她忽然上來替我掖了掖被角,道了句:「侯爺好好休息,奴婢在外隨時候命。」

聽得她的腳步輕輕出去,卻沒有出門,像是躺在了外面的榻上。

你是個好姑娘。我明兒就和母親把你要了,你想要去哪裡,我讓你去哪裡。

哦,謝謝侯爺。

不卑不亢,宮裡出來的倒真能有這一份傲骨,著實令人敬佩。這女子心底也良善,著實不容易,最好能幫她找個好婆家。

我居然又睡著了,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抑或無論發生什麼都無所謂了。

「赦兒,赦兒……」一陣輕柔的聲音響起,許是還在做夢,我正自徜徉花叢之中,彷彿我才幾歲,還沒有花高,只會獃獃地看著周圍的花,揮舞著小拳頭,傻傻地笑,一個年輕美貌的母親出現在我的眼前,把我輕輕抱起,叫著我的名字,親吻著我的臉頰,而我喊著她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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