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下

師父穿著一身獵裝,加紅色夾褂,執弓立馬,隨由馬如何折騰,兀自巍然不動,煞是英雄。但我剛到近前,師父看著我的笑臉便憋了我一句:「不許拍馬屁,你老師在等你。」

我笑的更歡了:「那師父等我一下。」

我又飛馬跑回行進的人中,讓老趙安排大家到小丘背陰處歇息,安排完畢也過來尋我彙報,便讓兄弟們加上波才、韓暹一起跟我上來。待得出發,卻發現宋不在隊中,考慮此人的情況,恐怕大多是掉隊了,讓老趙找些人回去接應一下,便不耽擱,拉上兄弟們便走。

就這停下來的這段時間,韓暹好像忽然發現我們的隊伍中有不少女兵,還有一些個長得與眾不同的兵,合著陽光下越發顯出異族人長相的登,竟有些看呆了,趕忙和波才嘀咕起來,倒是波才很是無所謂,看看,點點頭,或許是表示同意看到這些人比較奇特的地方。

這回多了鄂煥這個陌生而且扎眼的,顯然在路上領頭的師父就會來悄悄咕唧一下:「子睿,那個鷹鼻子虎嘴猴眼睛尖耳朵的傢伙是誰?新來的?」

「果然,幾乎所有自己人都先問他。」我點點頭,「看著這次怎麼都不能讓他出馬了。是,明孜一戰前從益州帶著族人過來的,叫鄂煥。」

「噢,鄂煥,我看過文棟的信,提到過這個人。你明孜那戰……差點吧……聽說你打完,沒人了……現在,無妨了吧。」

「我點點頭,不言不語,做釋然狀,卻說一句:『總要過去,罷了罷了』。」我根本沒有任何動作,甚至也沒有任何錶情,只是這般說了一番,接著帶著輕鬆的微笑看著有些忍俊不禁的師父,和他一起大笑了起來。

其實真的釋然,談何容易,但我不應該讓別人擔心,這事留於自己心裡便好,故而如此,只為讓師父徹底寬心。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你老師說你必難放下此事,怕會煩惱悲切很久,還讓我不提,我怎能不提,還想勸你一番,未想你已能如此,我便放心了。」我臉上自然掛著笑,心中卻只能輕嘆,老師果然了解我。為了趕緊讓自己恢複常態,我問他:「後面那兩個中年人,師父看如何?」

「嗯,不錯,像能做大事的,毛密的那個踏實些,毛稀的這個可能更敢玩險。」師父眼光也不錯,但他旋即問我:「我以前沒見過這兩個,你才從軍隊里拔出來的。」

「不是,他們以前就是黃巾軍的。」

「我當然知道他們以前就是黃巾軍,咱們軍隊里有多少不是以前的黃巾軍啊?」師父還笑了,並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或者是我自己表達得有誤。

「他們毛密的那個叫波才,毛稀的叫韓暹。」我決定直接一點。

「波才!」師父還是比較直的,他聽到這個名字也大聲說了出來,加以往後繼續觀察。

「俺在!」波才以為我們在喊他,竟應了起來。

「你好!」師父顯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覺得剛剛叫了別人名字,現在還看著他,不說話顯得無禮。但這還沒有完,師父忽然催馬快跑了一陣,當時不明所以的我怕有事趕緊加了幾鞭,未想他一扯馬頭,那馬竟兀立而轉,我就沒這麼瀟洒利落了,足足畫了一個十五步的圈才兜回來,只見師父朝後面還在疾馳的人一拱手,朗聲問候:「久聞您的大名,未想今日得見,忠幸甚。」

「而且不是在餐桌上。」我剛靠上便小聲加了一句,師父在這裡顯現一個「陰險」的「老油子」的本質,自己也明明笑了,還居然私下用腳踢了我一下,惹得我的馬又帶我轉了一圈。當然我這個關於「本質」評價不敢告訴他。

而後面的狀況更有些意思,鄂煥一勒馬,馬雖然不乖轉了幾圈便也停了,登和小南自是利索地慢下停住,最前波才更是身子後侵一勒馬頭,待得馬前蹄一蹬,馬頭帶身子一起,便把身子貼著馬脖子,壓下高起的馬身,便生生定在原處。然後一拱手也敬一句:「波才似(是)粗人,不敢。將軍好森(身)手,好搜(手)段。」

他說這話時本在最後一個韓暹,此刻尚兀自剎不住,從他們身邊路過,依然速度奇快,卻只聽他一句「我的媽呀」,韓暹便在我們身邊停下了馬,但也只停住了馬。我們都能看到一匹馬站在我們的旁邊,還抖了抖鬃毛,甩了甩尾巴,姿態很是嫵媚,定是匹母馬,但是上面空無一人,我們師徒二人不期然朝後慢慢用目光搜尋,很快就能看到一條大漢正在艱難地掙扎從地上爬起來,嘴中一直在吐。

我轉過來,看到前面小南笑得非常開心,如果他的姐夫在,我打賭他也會笑,但是雖然他也笑,但是還是會打了他小舅子一下,似乎要警告他不能隨便嘲笑別人,而小南只能依舊沒有辦法。大家都笑了,只有波才笑中有些無可奈何,笑著,還下了馬。

師父則早趕緊下馬過去看看如何,他一下馬,其他人也自然都下馬過來問長問短。

「媽的,怎麼會這樣?」他很是氣憤,畢竟這樣被摔下來,再怎麼也有些丟顏面。

「這馬劣,不近生人,對不住韓將軍了,韓將軍的名頭,忠常有耳聞,幸得無恙。」這話有些冠冕堂皇,所以,波才很是直接坦誠,就是不太對得住韓將軍。

「則位將軍,不怪馬,似俺兄弟自小沒怎麼騎馬,有些現眼了。」他還幫韓暹很是認真地拍背後的碎草,這話定把韓暹憋了一肚子氣,可受了波才這番動作,還偏就無法發作。

「啊,前面路程不遠,這裡風景也不錯,不如棄馬步行如何?」

「好啊,免得俺兄弟又摔嘍。」波才很是不能體恤韓暹的臉皮,白費了師父的心機。

下面我和鄂煥、小南、登一排,因為這事,讓那幾位有了不少談論的話題,氣氛很是融洽輕鬆;而前有師父一手牽著一人,相言亦甚歡。

那幾匹馬便放在山上隨意吃草了,或許還可以隨便做些事情,尤其我覺得如果馬有思想,一定會聚到一起討論,比如如何把像剛才那個人甩得更遠。甚而幾匹無聊得做點參配陰陽,通達乾坤什麼的也不一定。想到這就想起那四匹小馬,不知道它們最近如何,我確實沒有去看馬舍的習慣。

眼看著有師父這一手,我想這下韓暹能好受些了。未想片刻後,老趙騎馬上來,一句話一出,便知道韓暹又會被誠懇而言簡意賅的波才出賣一次。

「各位大人如何不上馬而行,卻將馬隨意放在草丘之上?」

「沒什麼,走著好說話。」師父確實很會說話,而這時韓暹已經在期望他的大哥不要多嘴了,但波才很有禮貌地擊碎了他的奢望:「俺兄弟不太會騎馬,剛才從馬上摔下來了,俺們怕出四(事),就走了。」

老趙也下馬與我們一起走,還關切地問詢韓暹如何,有無出血,有無受傷。

這回,我完全能體會韓暹那天初見面時為什麼會那麼不合時宜地當眾抱怨波才了。

翻過土丘,裡面是個小盆地,其中有一個小湖,湖東有一草亭,裡面端坐二人,旁邊站著兩人,坐著中的一人顯然是老師,而站著的一個顯然是破六韓烈牙;可另外一立一座就不太清楚是誰了,只知另一個站著的是個又瘦又小的小個子,和小孩子似的。

再近一些,終於看明白,坐著的是田緘,站著的便是那個姓蘇的母親,我注意到,她一直在四處張望,因為看了我們後,依然繼續張望,我可以認定不是在找我們,也不知道小羽在哪裡。

老師正在和雪林下棋,看見我們來,也沒有停手,倒是雪林,不斷看我們兼又看老師,彷彿想說,現在似乎已不是下棋的時候了。

這時,幾個鮮卑人帶著小羽騎馬從亭子那邊出現,小羽在馬上很是開心。但母親總是會關切看顧著孩子,這應該是一種天性,她似乎是不自覺地便跟了出去。直到小羽很熟練甚而有些賣弄自己本事般地高高躍起然後落了下來,穩穩站在目前前面,洋溢著燦爛笑容的臉上滿是汗水。

原本我應該注意亭中的一切,但我卻在看著這一對母子,互相注視的表情。他們彷彿旁若無人,我眼中除了他們,似乎也沒了其他人。

還得師父把我喚回來:「喂,傻小子,怎麼啦,看人家羨慕啦?好啦,行啦!」

「對不起。」我有些黯然。

「有什麼對不起的,這麼多年也苦了你這孩子了。」師父嘆了口氣。

其實我沒怎麼苦,我很幸福。只是覺得有些遺憾,在這一點上我和那些古聖先賢有些像。不過與上古那些先賢有些不同的是,他們都知道自己母親是誰,只是不知道父親,而我也許終究不會知道自己生身母親是誰了。

下馬還聽得老師說了田緘幾句做事與下棋之間的聯繫。不過不知前面的話,所以不是很清楚這次的主旨,不過老師這種方式我是很清楚的,我們通常稱韋老師為「誨人不倦」。以前,他就會和我們談著談那,而且通常開始和教育我們的事情似乎毫不相關,但說著說著便和我們平時所為有上關係。只是這樣,時間便拖得長了。也不知道老師的精神怎麼這麼好的,老師教訓我,只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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