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二十六章 江東執敵

「在襄陽的弟妹在馬車上摔下來了,傷得不輕。」閆兄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些遲疑,加了一句:「是送信的人帶來的消息,你要不要趕緊回去看看?」

我的腦袋一下子「嗡」的響了起來,且不論我心中待她如何。可她畢竟是我的結髮妻子。我與銀鈴在外這段快活,她卻在襄陽一人支持整個家。既然上天最終讓我享這齊人之福,我便也需讓我的妻子能享受她們應有的幸福,雖我難受些也無妨。其實一心分作兩半,當真是件痛苦之事。可天下偏偏有些人覺得此事頗好,甚而覺得美妻佳妾越多越好。可如此,他又怎知真愛的意味,此非愛,實淫也。

恨不得一刀將自己劈為兩半,不用分心,不用哀愁。不需現在這般,心中一半隨著銀鈴的,另一半卻飛回到襄陽。

我努力鎮定自己的心境,閉著眼睛,平定自己的呼吸,面對希望勸慰我的兄弟們,只能說道:「我需待此處事定,方慮回襄陽之事。」

那日回去,我一直用重弩直到將營外的那棵細柳樹射倒。

次日,市面上又開始傳嚴輿有斷袖之癖的消息,至此,可言嚴輿之禍,難在我,而易生於蕭牆之內也。

當日下午,田緘,陳應帶著明孜新軍到了這裡。

第三日,銀鈴回來,我將一切道明。她也讓我回去,這裡不用我來操心,言語之間有些異樣。我說等打完這仗,不過我也並非常時的我了,因為這時我只想快點打完仗回去了,而不再是希望不戰而屈人之兵了。

第四日,細作來報,賊營內訌!據稱嚴輿在午宴席間與周昕有隙,終於翻臉,軍營里支持周昕人少,周昕只能帶人跑出來,就近投了我們的軍營。

大帳內非常熱鬧,顯然事情並非向著最有利於我軍的方向發展,卻向著我現在最希望的方向發展了。不過我的到場讓大家全安靜了下來,我想可能是我臉色不好看。銀鈴只得出場讓大家繼續談,來緩和一些氣氛,大家雖然應景著繼續,可是聲音也不像最初那麼歡快。讓大家這樣,我也有些難受,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些氣抑鬱胸中,所以我決定發言:「周昕人少,表明孫堅也不信周昕,所以對他們手底下的人,下了肯定要跟我們對著干,不一定要聽周昕的命令的話,這便說明我們肯定要打這一仗。」

言畢,我便立即起身,向閆兄請戰:「原本顧忌現在已都沒有,弟請兵兩千,兩日之內,必可大破嚴軍,執此賊子之頭,平此江東之事。」

「呃,子睿啊,我們還是等周昕到來,他兩個時辰以後就到。你看,門外的旗杆影子拉到營門口方向,他就該到了。聽他講一下嚴軍情況虛實,再說好不好!要動手,鄂煥、宋玉東他們更近,別急。」沒有想到,這是第一次我急,閆兄倒不急了。

「不必了,我視嚴輿無謀鼠輩,如視齏粉稗草,諒他也無辦法與我兩千兵馬為敵,兩千足矣,明早我便能在他的大營中提他的頭了。」我有些急紅了眼,而不幸,這裡的兄弟們沒人敢攔我;而非常幸運的是,我旁邊有一個能攔住我。

「子睿,我知你心情,可是如你平時之言,你可得對得起兩千將士的性命。」銀鈴亦第一次大聲地在大帳中在眾人面前喝斥我。

我很不服氣,但我還是坐了下來,我知道我錯了,可卻不願意認為那是我的錯,我第一次不想承認自己的錯誤,但是我還是默認了。

兩個時辰,我不斷看著營前緩慢移動的桿影,心中煩躁,身上自然汗流浹背,不時地出去看看路上情況,大帳里似乎受到我的影響,連探討破敵之策都是小心翼翼,沒有任何活潑的氣氛。

這讓我更不舒服,乾脆走遠了一些,到處看看。

天氣非常熱,但所有的士兵,無論站崗還是放哨所有人的著裝都是一絲不苟,看到這一切,一種無形的壓力讓我不得不把自己的衣衫上的被我扯開的領口收好。

老天爺也夠狠,一點小風都不給,讓我更是憋屈得厲害,在營門口到處走動,煩躁異常。

銀鈴一直沒有出來,定是她明白我的心思,讓我一個人靜靜。

我走到一頂帳篷的陰涼處,幾個在外面遮蔭處磨箭頭的士兵讓我有了問一些事情的想法。

「你們要磨這麼多箭頭?」我指了他們身後整整齊齊的箭簇堆。

「是啊,我們過來時,箭頭受了潮,都有些綠銅銹,現在拿出來,好好磨一下?」他誤解了我想問的問題,不過卻讓我想到了另一件事情,只是前幾日拿在手裡的時候沒有注意。我撿起了一支磨好的箭頭,又抽出一支沒有磨得箭頭,仔細觀察起來,果然也是青銅的。不過和我以前的鵰翎鐵箭頭還有些區別,這些箭都是裝著有些凸起的三棱顯得粗粗的箭頭。這讓我心裡有些嘀咕,這個不知道有沒有射殺的效果,我還是覺得我的鵰翎箭的細尖型的鐵箭頭更有殺傷力。

「就你們幾個人,磨這麼多箭?」我再次換了些詞問這個問題。

「是啊,就安排了我們幾個人。」他們再次成功地誤解了我的問題。

「這裡有多少支箭?」無可奈何的我決定迂迴問話。

「一萬支左右。」

「那你們要磨到哪一天啊?不需要這麼多支吧?」

「好磨,今天就行了,我們半刻便能磨十幾支,只要不停地干,八個人六個時辰就可以磨個一萬多支了。不過就一萬支而已,根本不夠的,我們有兩千多用弩的兄弟,這些箭只夠他們射個五箭。」聽完這些話,我心中便有了些觸動,可接下來的話卻讓我更有些感悟。

「那不如讓所有的弓手自己磨自己的箭了。」我覺得自己主意很聰明。

「我們開始也這麼想的,但是我們是專門挑出來的磨這個的,因為我們手熟,不會折斷箭稈,也不會多磨損了箭簇,所以便讓我們專門干這個。」

我是帶著十分的謝意離開的,多麼淺顯深邃的道理啊?我怎麼沒有想到,或者想到過卻從沒有注意過。

是啊,所有的複雜繁重的工作都是要從一點點做起的,心中輕浮煩躁,不能從開始做起,如何成大事。可事事相加又遠非事情的總和那麼簡單,有些會讓事情更好,有些則一團糟,這其中的利害得失又豈是輕易能說輕的。

「子睿,你與我來。」夫人不知何時出現在我的面前,我竟不自覺,須她喚我的名字方才察覺。

她招手讓我跟著她去,我雖不明她尋我的道理,但我也沒有道理和理由拂逆她,便跟了上去。

片刻至她的帳中,她拉起帘子,與我面對坐下,便對我發話:「子睿,今日,我需說你幾句。山中之時,父親便讓我隨時指出你之優缺短長,言你未經天下諸事,其坯雖良,其形未定。需多加指導方為上策。」神態有些嚴謹地不近人情,讓我不得不趕緊和她說些緩和些氣氛的話。

「夫人不必介意……銀鈴,你莫要對我客氣,只管直言便是,其實……這十多年來,你何曾對我客氣?」說到最後,我們兩個人果然都笑了起來。

「子睿,你遇大事本一向穩重,反倒這次如此沒有章法?」銀鈴並沒打算讓我插話,所以她繼續道:「故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文盛,駑鈍而急躁之人也,然時時不曾懈怠,食尚抱一編卷冊而覽。銀鈴與旁聽其言兵,其施計與方略,雖非絕妙,卻甚為工整而謹嚴。而你之資,雖非絕頂,亦是上上,可不能自細微處努力,不能安下心來行事,常為心中牽掛所亂?你……怎不讓人心焦?」

「夫受教。」我的舉動很可能讓她很是驚奇,因為我反倒自己更加清楚自己的問題所在:「我做得太少了,我已開始就被捧得太高,該是自己的做一些最基本的事了,我說得太多,做得太少,殊不知在台上,怎知台下眾人到底太少,我以為自己能恤百姓之苦,可是我真的能夠如此么?」

銀鈴很有些奇怪,可我已經站起來了,拿出懷中的一個錢囊,不過裡面沒有錢。只有兩塊破布:「你認為我一直能體百姓疾苦,我也一直以為,但是,我做過什麼么,我讓天下真正的百姓生計有過什麼樣的變化,沒有,我什麼都沒有做,我說過,但我沒做,我知道百姓現在在幹什麼嗎?不知道,什麼時候插秧,什麼時候收割,哪裡旱了,哪裡澇了,我都不知道,老百姓家裡最缺什麼,我也不知道,老百姓現在最想要什麼?……呃……我想這個我還知道……夫人,和我趕緊去大帳,我怕周昕已經來了。」

銀鈴似乎沒有動,我便直接先走了,只是口中喚著她,向後張著手,等她把手交到我的手裡。

在我手中的手,緊緊地握了我一下,我沒有回頭看,但我想她在笑,因為我也在笑。

周昕沒有浪費一點時間地與我同時出現在大帳口,我想事情開始向好的方向不可解釋只可感謝地倒過去了。

行禮之間,銀鈴又捏了我一下,還貼到我耳邊說了一句:「好夫君,恕鈴前幾日見心緒難平,有些事情尚未告訴你,下面卻聽我說話,可好?」

「無妨,只是今晚夫妻夫(欺負)妻便是。」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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