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二十五章 江東制敵

銀鈴又要走了,她得去廬江一趟,也就是說,她將是那個「客人」。閆兄沒準備去送行,只讓我去,他說我們的話肯定多,他在旁邊會覺得很不好意思,而且他的去準備做那個「壞人」,「很多事情,很忙」,便不去送了。

為了這趟出行,銀鈴也回覆了漢人的打扮,當我這天早上迷迷糊糊起身看見榻邊正在梳妝的她,甚而差點出口一句:「姐姐。」而最終叫得也還是:「姐——銀鈴。」

她轉過來看著我時,帶著一絲微笑,「起來了?」

換了一身衣服,銀鈴竟似乎連整個性格似乎都徹底變回去了,不再似山中那個刁蠻的越家野丫頭,倒是回覆了我有些久遠的記憶中襄陽的老家裡那個端莊文雅的姐姐。這讓我當時有些不好接受,但是也只能儘快接受。因為如果不能接受,也許會面臨這樣幾種情況:第一,休了她;第二,我自個憋著;第三,調查她,看看是不是兩個人交替扮作她。顯然第一種只存在可以暗自籌算時的一種方式而已,甚而拿出來討論都不行,而且實踐上根本不存在任何可行性,從我的心裡到銀鈴的脾氣都不會讓這個只能呆在牆角的可憐巴巴的想法存在;而第二種,顯然鬱積這種愁悶,對身體非常有害,我還沒有必要這樣拿自己身體窮開心的程度;第三種則分兩種結果:甲種結果,就是銀鈴一個人,自然,我要麼還得憋著,要麼就快樂的接受;乙種結果,真有兩個人,那便需要抉擇要一個,還得舍一個,可這兩個我能捨得哪一個呢?一個是與我生活在一起十八年謝銀鈴,一個讓我踏過幾千里路跋山涉水尋覓的司馬銀鈴。

外面的天氣遠比山裡炎熱得多,東邊隨著日出的慢慢亮起,便看見地平面上的滾滾熱浪,看得我心中更是煩躁。而銀鈴卻需穿著厚厚的禮儀服裝,看得我更是不忍,我建議她先穿一身輕便的,到那裡再換,可銀鈴說這是禮儀,見這種官宦大戶人家,這一套需做得透徹,況且臨時再換,沒時間適應恐怕會中暑。

「你熱么?」我很是擔心她身體吃不住,不時用自己的衣袖替我的妻子擦去額頭不時沁出的一層汗線。

「沒事的,心靜自然涼,待會兒我在車上睡著就行了。」銀鈴長出著氣說道。

「你小心,別中暑了。」我的嘴到這時候反倒沒有了往常機靈,甚而有些笨。

「沒事的,倒是你,子睿,你這次這個好人可得做透啊,否則我便是白跑了。」

「知道了。你幾天能到?」

「三天之內,只要不下大雨。」

「早點和他們說好了就早些回來。其實應該我跑這一趟的,雖然我現下是庶民,但我想平安風雲侯的聲名足夠讓我進去這周家的門第了。」讓銀鈴一個人去,我總有些不放心。

「不用擔心我。你對這些士族了解不多,現下已是平民身份的你,免不了被那些過於看重門第的世家子弟看輕,而你又過於直率耿直,與那些自視甚高卻常一無是處的士族子弟說話,我真怕你去後會與他們動起手來,反倒不能成事了。」

「我知道你說得對……這些人估計會看不起我這個庶民,言語間會對我有些不敬也是正常之事。可是,我們又要分開手一段時間了,可我們才在一起的,這又要分開……」

「子睿,沒事的,我很快就回來了,等著我。」

「你早些點回來。」

「嗯,保重身體,不要太累著了。」

「銀鈴,一路小心,早些回來。」

「我知道,一辦完事,我就回來,你等我。」

「嗯,你一路上小心,在那裡注意身體。」

如此,我騎著馬,銀鈴坐在馬車上,後來變成我們兩個人都在車上,馬兒帶著我們順著西去的大道一路跑了開去。就這樣,太陽慢慢追了上來,直到把夕陽的紅光撒到車裡。在這期間,我和她都沒有提出分別的建議,我是捨不得,她也捨不得。曾聽說過,有些人說,男女夫妻就是那回事,平平淡淡,聚聚散散,一生沒什麼意味的便稀里糊塗過去,他怎知我們已片刻分離都難堪消受,哪受得了幾日的小別。

但我終需下車,送她離別,離別時,我發覺我流淚了,她也流了,或許會有人笑我,笑我們,但那又能怎麼樣呢?

下車的地方離早上出發的地方已有八十里,五個時辰的路程。送別夕陽下那輛載著我心愛的她的馬車,直到逐漸消失在夜色的蒼茫之中。

我開始盤算現在的情形。因為有官道,一路向東,沒有分叉,快馬一個時辰之內應該可以趕回去。

不過這時的我沒有著急趕回去,因為我忽然看到西北面漫天的炊煙瀰漫,我知道我到了天目山的軍營了。

因為看過地圖,我知道天目山有兩座,東天目山和西天目山,現在我只能看見一座,應該是東天目山,至少東面一路沒有見到另一座和這個差不多大的山,至多是個半大不大的土包子。如果是我的佩夫人來,她很可能會對這個天目山的名稱來歷有些興趣,立刻進行一番考究;如果是我的破六韓兄弟來,則會對這山中的山林里野獸感興趣,等到晚飯時分,估計也得扛上一肩膀的野味下山來;而對現在的我,我只對這軍營中的一切感興趣。

但這次和往常不同的是,我還沒進營門口居然就被巡邏的人盤查了一刻,最終也是在眾人矛戈的包夾之下被引領到了大營的中心處的。

我一下馬,見到眼前來人,立刻便說道:「你們治軍很得法,這些士卒很是盡責。」

「子睿大哥,您怎麼跑到我們這裡來了?早上閆兄快馬來報,說您和銀鈴嫂嫂到他那裡了,沒想到晚上您就過來了。」

「玉東,你知道我們的計畫吧?」過來的理由不好意思張口,只能趕緊切到正題。

「知道,還知道是銀鈴嫂嫂的主意,閆兄專門在信中註明的。」

「我就猜到,此人必不欲讓我以此事專美於眾人之前也。」說完這句,我與他一同哈哈大笑起來。

當晚我與盛斌、宋玉東、鄂煥等人相見,談正事一刻,閑聊及互相開玩笑一個時辰。

夜半時分,我才匆匆趕回餘杭軍營,一路快馬加,進營時分,馬都快累趴下了。而一進大營,如我所想的事情便是,閆兄早就在找我了。

他的大帳依然燈火通明,一見到我:「這麼多事,我很忙,你卻跑到哪裡去了?」

「我不是送銀鈴嗎?便順便去西面軍營看看情況。」

「噢……你的事準備了嗎?」

「你準備了嗎?」

「我都忙了一天了,當然準備好了,你呢?」

「你準備好了,我還要準備么?」

「你……呃……還真是,你小子,又讓你討便宜了。那邊情況怎麼樣?」

餘下便是我們討論下面幾日如何了。

初平元年五月初九,今天被我記下來,只因為一件事,我一個人感受銀鈴走後的第一日的寂寞孤獨,摸摸下巴上新生的鬍鬚,我沒有剃它們。

初平元年五月十日,銀鈴離開的第三天。吳郡武康鎮外一個酒肆之中,四周幾里之內都沒有任何軍隊。我坐在酒肆里,除了身後寥寥幾個衛士,周圍還圍了一群所謂的本地的「當今名士」。我還記得閆兄還和我很認真地保證:「肯定都是真的『名士』。」言畢,和我一起哈哈大笑。

與這些名士的相處的時日並不是很好打發。首先,作為名士,他們對我大抵沒什麼尊敬的態度,多是斜瞄我一眼,然後算是比較有禮貌的拱拱手,便自己趾高氣昂地坐在邊上了;不過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我正好樂得清閑;但是接下來的,便不太能讓人感覺舒服了,尤其是其中有這麼一位,幾乎自始至終一直一種令我厭惡之極的態度欲圖表現自己的才學,而且處處宣揚自己是天下第一聰明人,世上便沒其他在他看來能算得有學識、有智慧之人,而且對官場的腐敗,官吏的無能表現得深惡痛絕,以至他這樣的天縱奇才、一代大賢只能陋居鄉里。

這便讓我很是難受了,尤其是本他一個人胡吹也就算了,但偏巧旁邊有些人還真的對他推崇備至,以其為地方上名士翹楚,處處為他喝彩,認為他有經天緯地之材,當為三公之列;然後他也誇這個一句,認為這個可以當個統兵的將軍,贊那個一句,說那一個可以當一個刺史;我心中卻道若天下交與這幹人眾,我大漢必亡。這般互相吹捧已然讓我很是難受,可更讓我感覺此間呆不下去的便是但凡有人覺得他不過如此插上幾句的,他便立刻以各種言語大損其人,貶其以至需眾人調停斡旋方休。

可是最糟糕的還不在這裡,因為我得做這個「好人」,所以為了這條銀鈴的妙計,也為了這裡的安寧,我只能忍著性子聽他肆意胡說,心中卻幾十次把他揉撥揉撥捻成一團真給他扔到湖裡去,不過其實憑良心講,他倒不完全是胡說八道,還是有些屬於廢話的。

如此忍耐久了,也終於心平氣和了,忽然發覺自己的脾氣還是可以變好的,可若不是這般情景,這番背景我還是很想說一句:「驕傲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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