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二十二章 越

「哦!」裡面的聲音不知道是興奮抑或是什麼驚訝,但至少我聽到的第一聲我岳父的聲音絕不是讓我一下子讓我懸著的心能落下來的那種意味,於是我便聽得胸中撲通之聲頗急,卻毫無辦法。

可緊接下來卻是良久的沉寂,我想這個老頭一定想了很多。不過後來我提起這個事情的時候,有個人卻堅持說,沒消片刻,便只三四個須臾而已。對此,我試圖說服此人,並在其表現出絕不悔改的意向的時候帶上一定的諷刺意味的話,結果還差點被人給報復了。於是這件事情便很快湮沒在許多可有可無的事情當中,便如潛山上曾飄過的雪,不再被提及了。只是偶爾會有一點影子飄過,引出一絲笑意,又或一絲惆悵。

「你……先進來吧!」這次便有很是欣喜和興奮的能讓我聽出來的那種味道了,這讓我放鬆了些,心不如開始跳得那麼急了。

「是。」我很有禮貌地回應他的邀請,便推門脫靴以登堂而入,然後依禮將那套禮節做足。只是這靴子剛離腳時便顯得周圍臭了些,其實應該是臭得非常多,只是自己希望將這個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其實心中卻又在起著一分懊惱,狠狠教訓該把這腳好好洗洗來著。可緊接著心中另一個聲音又在替自己辯護,我這麼多日的奔走,總不能指望我的腳像桃花那樣香吧。於是心中竟又騰起另一種惡念,便是山坳桃樹上長滿了的花放出的全是臭腳的味道。身上打了個冷戰,趕緊打消諸般齷齪念頭,推門進入正堂。眼剛瞟一眼前面一個花白鬍子的大伯形象的人端坐其上,手上正翻開著一卷竹簡,便只能收回眼光拜倒在地,繼續那一套禮儀。

最終我便是離他一丈遠外坐下,再不向前。然後,抬頭看著前面的人。忽然發現屋內的通風還好,這風迎面而來,這下,我便放心了。早知注意一下風向,便再坐近些,說話也方便些。不過忽然有些擔心,別後面四方八鄰的人都出來看這股臭味是從哪裡傳來的就不好了,不過最後想了想,司馬德超的這個院子和寨子里的主要竹樓群落那裡還離了一里多路,按說,這味道不至於這麼嚴重。

「你再過來些!」中年人眯著眼,但帶著笑,放下竹簡,朝我招手,這回我很是自然且很可能帶著一種頗為有恃無恐的心態在離岳父三尺不到地方坐下。

「都這麼大了,你……十八歲吧?嗯,這鬍子讓你至少看著有二十五。」他笑著還比了比自己白色已經佔據大塊面積的鬍子,我也跟著笑著,心說,若五日前見,便是三十五,若三日前見,卻是四十五了。既是能這般心有旁騖,便是心下稍寬了些,因為確實覺著岳父似乎挺好說話的。

「我這鬍鬚長得太快,一路勞頓,還真就沒怎麼想著處理這些鬚毛。」忽然想到他與那幫大侄子加一個表舅留下的指示,這老頭現在的表現怎麼就不像那種打算趕我走的感覺。還是覺著實在沒有十足趕走的我的把握,只能由著我了。難不成怕了我的鬍子,心中趕緊打消掉這個很無稽的想法,繼續端坐眼睛卻不敢稍抬。

「噢,既然來了,就好好歇息吧!」頓了片刻,等到我抬眼他忽然眼睛上下看了看,眼神中充滿了矛盾一般,最終還是這般說了說,然後眼神就繼續留在竹簡之上了。

「岳父大人……」我竟就這樣說了出來,也不清楚這樣好不好,然而後來告訴的事情告訴我這句話及後面引出的他的一句話會讓以後的事情變得非常有意思。

「嗯,我不是你的岳(越)父,雖然,我與你父以心相交,你稱我父親本也是可以的,但我本非越人,實為漢人,故而,不必如此稱呼了。」他竟和我玩起了文字遊戲,而且臉上居然還這麼嚴肅,這讓我很是有些受不住。

「是。」我立刻不解釋了,心中忽起一計,便道有你這句話,明日眾人之前便有說辭了。

當下,行禮完畢,甚而臉色非常輕鬆,我想他如果看了我的表情就該掂量一下他自己的話中有什麼問題了。

這下便有意思了,我甚而開始懷疑,銀鈴早就給岳父大人灌了什麼混湯,說我不善玩文字遊戲,且頭腦很駑鈍一類的話。

出得門來,銀鈴也不著急,她居然也是笑的。

「你知道?」我笑著。

「我知道。」她笑著點頭,還加了一句很是破壞氣氛的話,「還有你的腳好臭。」

望寨子回走半里路便是銀鈴的竹屋,只是這夜,有個人很是無禮地把我從門裡推了出來,「今天不行,隔壁睡去,我一直給你留了那間。還有記著晚上好好洗腳。」這個人總是在關鍵時候,尤其當我剛剛感動的時候就開始使壞了。

眼看各種勸說無效,我甚而開始練習小時候曾掌握的撒嬌技術,結果很是無奈的銀鈴慨嘆日後會很沒有生活一番後,終究沒讓外面這個壞蛋進去。最後她只得自己拽著我的領口把我拖進了我的屋子,說了一句:乖乖的,別鬧,睡覺,要不然姐姐打屁屁。緊接著又哄了好大一番,其中說道婚後便由得我胡鬧了等等。最終關了門走了了事。

可她能走到哪去,隔著兩層竹子做的牆,我能聽見她貼在那邊的喘息,我想她也能聽見我的,我和她還是貼在一起,悄悄地說著各種情話。

她說我累了,讓我休息,可是我哪裡睡得著;我說她貪睡,讓她早些睡,她說她哪裡睡得著。她說,你還是得早睡,等父親睡著我,就別想睡了。我笑著說,哪有那麼可怕,哪有鼾聲這麼可怕的。她說,和我的鼾聲相比,他的如果算是鼾聲,我的只是苟延殘喘而已了。說得我雞皮疙瘩豎了一身,覺著此話太不可信。

如是這般,我居然忘了干一件我最不可能忘的事情:我沒吃晚飯。與我有同樣情況的是我目前的隔壁鄰居。

忽然聽到遠處一聲驚雷,我驚問,是不是要下雨了。她說:那是岳父大人的鼾聲。於是那夜聽了半夜的雷聲,直到夢中還不時能感覺出外面的電閃雷鳴個不停。

只是第二天早上再次看到外面的陽光普照,且地面乾乾的時候,心裡就有些不適應。而且這五月天的風中吹來的竟還有桃花淡淡的香氣,便覺著我和老天爺中至少有一個出了問題了,或者兩個都有問題,我傾向於選擇後者,這樣至少可以拉一個和我一樣糟糕甚而可能更壞的東西下水,也算對老百姓做了好事。

「今天我們要做什麼?」早飯時,我問了我的臉色有些凝重的平國夫人。

「父親這幾日白天都會和族中長老在一起商討各種事宜,現在按說已經去了,我們吃完也去,下面便看你的了。昨日那些族中青少之士,必已經將你來到的消息告知其他族中長老,現在便看看他們的看法如何了。」她如此這般好好想了一番,最終也只得出和我能想到的一樣多的事情,讓我感覺飽死強過餓死。本來這兩者之間沒有任何關係的,但當早飯擺到已經前胸貼後背的我前面的時候,關係便立刻被強行建立並牢牢地將腦海中所有的其他東西全擠了開去了。

「他們……姆(不)會……都活(和)……你父親的商(想)法……一樣吧?」我一邊饕餮般地喝著稀飯,一邊不太確定地問我的夫人。

「吃飯嘴裡裝滿東西的時候就不要說話了。」她對我這般毫無斯文的樣子很是不滿。

「為什麼?這麼稀的粥我都會噎著么?」說完這句時,我剛直接端著盆將整盆喝了下去,正幸福地回味之中。但坦率地說,天知道那是什麼味道,只是感覺熱乎乎的,而我只是回味自己的肚子忽然有了東西的那種幸福而已。

「好像你到現在就是飯量還沒變。」她上下打量,雖無可奈何卻很是不懷好意地這般看著我。

「還有心沒變。」言畢手還去某人身上做了一番惡,直惹得那人羞紅了臉故意惡狠狠地說要找柴刀把我一雙爪子剁掉。

行囊中還有專門去見岳父的衣服,那是郭佩給我做的。

心中念到這層,穿它時,我便思緒難掩,拿捏到心中痛楚,便只能嘆氣。她問我怎麼了,我搖了搖頭,看著她的眼睛,先長長吸了一口氣,便很是悲愴地說了出來:「我是不是一個沒有信用的混蛋,我是不是個見異思遷的畜牲,我是不是一個好色無度的禽獸?」

這番似乎嚇著她了,我說的時候,她竟動都不能動了;我停下了以後,她才忽然驚覺。趕緊上前捂著我的嘴,凝望著我的眼中立刻便有了東西閃爍:「卻又胡說什麼,你是我最善良多情的好老公,你是我的心上最重信重義的愛人,你是我在這天地間最珍惜的寶寶。」

「越到最後便越不正經了。」我竟被她逗笑了,為了讓她也輕鬆起來,我一手指著遠處山邊,輕輕嗅了嗅飄來的似有若無的香味,看著間或飄落山澗中的花瓣,一手在她身上某個細小出捏好:「桃花謝了,還好,正好趕上,來摘我想要的桃花。」

她閉上眼睛,用鼻子哼了我一下:「哦,桃花正當令的時候不要,要落了才來,你趕這場不嫌累啊,明兒菊花謝了,後天梅花謝了,我倒看你怎麼辦?」

「最近你說話很是亂,你到底想要說明些什麼?」我插著腰,頂著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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