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一十章 天南飛雨

這雨下得有些毫無徵兆,不過午後到天黑我一直在睡覺,也怪不得老天了。宋稍微把他知道的情況稍微說了一下,南邊有些個山寨鬧了起來,孟節命令要臨近山寨平叛,旁邊的很多人卻都在看情況,主要是孟節身上有漢人血統,所以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更有理由當南王,此刻天南也正如窗外一般風雨飄搖,甚至我的臉上都感覺到了南邊飄來的雨滴。

宋幫我們把欄邊竹簾放下才坐了了回來,而我繼續我的晚飯,耳邊聽著竹簾被吹起後歸位的簌簌聲,滿腹心事地繼續吃著東西。我依然沒讓他告訴我什麼辦法,因為我還想自己想想,我想夫人可能會感到奇怪,宋也想講出來,但是看我這個樣子,他們似乎也沒辦法,只能罷了。我最近似乎越來越笨了,竟然一點都沒有頭緒。

忽然屋內一閃,幾個須臾後便聽得一陣有些沉悶的雷聲從遠處傳來。

「噢,該春耕了。」我喃喃了一聲,我不是個農人,只是依稀記得曾有人和我說過這些。

沒人回答我的話,宋玉東看著外面出神,而夫人只是把一些菜夾到我的碗中,也沒有後續的動作和聲音,我也依舊想著自己的事情。

兄弟的到來讓我趕緊放下碗筷,與宋玉一同與他到旁坐下,便要商議正事。

不過南王似乎並不這麼著急,他摘下斗笠放在身邊,便問我我身後漂亮女子是誰,當我說是夫人時,立刻被他埋怨,說兄弟夫人來也不告訴他。我笑著賠罪,便請夫人上來見禮。

這番禮節做足,眾人才坐定,夫人推說她在場似有所不適,欲要離開,我擺手說道不必,指我身邊座位便請她坐下,如此這般卻是我的不足為外人道的心計了。

「兄弟,你這麼晚在這種時候叫我過來幹什麼?還這種架勢,不會是要訛詐我什麼吧?」兄弟笑著問我。

「嗯,正是。」我心不在焉但很誠懇地回答,因為我確實找他有事,卻沒想他後面有這一句,忽然發覺他後面似乎說了什麼詞,有些不對時,卻發現更糟的問題在於,我雖素有急智,但這回我不知道他剛才說的是訛詐一詞,所以,也無從知道該怎麼解釋。

兄弟臉上有些不自然,似乎真的開始想想訛詐之詞是否有其他解釋。

「南王,妾本越人,嘗與子睿言及訛詐之詞在吾越人中是非是壞詞。」這下子我才知道是什麼詞,但在我要說出這個詞的新解之時,夫人替我把這個詞給重新解釋了:「訛者,所言非也,詐者,欺也,合而便為所言非欺也。」

〔訛詐一詞出處時間,我未能考證得實,故而注,眾看官莫受郭佩所騙矣——作者注〕

夫人這番話當時把我都說相信了,心中暗道越人還真是有意思。但忽然想到此人諸子百家諳熟,名家之壞水必也少不了。老師曾於講堂上言及此門此事,還與我們說起白馬非馬之典,便以此為題,與我們為辯,當場我們竟無人能駁倒他。不過不包括我,我當時在睡覺,這還是後來子涉子聖那天晚上與我提及。不過由於當年子聖的羅嗦,我很快便對這個問題深惡痛絕,進而恨不得殺白馬非馬一家,後來想不出有白馬非馬這個人,又想著要卸公孫龍一條腿,後來想著公孫龍估計這會兒連骨頭都沒有了,只得打消所有主意,上床繼續睡覺,好像還做了騎白馬的夢。

不過我這南人兄弟卻是完全相信了,他也覺得很有意思。

談笑一番後,便開始互相正式「訛詐」起來。

「兄弟找我來為何?」忽然傳來了一陣雷的轟鳴,把我剛要說的話給憋在了肚子里,他也看向了窗外,只等到雨片刻後大了起來,才轉過來。

「一場好雨啊,就等著播種了。」我說道。

「我們那裡已經播種了,北方估計這會兒還有雪呢,我們天南一開春就可以播種了,你可以跟我們過去看看,我們那裡這時節已經很暖和了,不過開始十幾日你會很難受,到天南前,我們還有二百多里路要走,我說是二百里,是我南人翻山越嶺而直過之距,若是循路走卻有千里之遙,而許是因到了天邊,一年三百六十日,這一處卻有三百多日在下雨,過得山去,雖依然潮濕卻不抵這般亂下了。這裡也夠能下了,不過還好,也就下個一二百日。」

「怪不得這裡雖有好鐵礦官家卻不願經營,我曾聽說過,這裡挖鐵深洞常塌,掘者常葬身洞中,反許別人來掘,如是這般,哪來這許多挖礦之人敢去以身犯險,官家如何經營得下去。」我聽得我們在零陵購鐵之時,深覺奇怪,荊州境內就是桂陽有鐵,反到零陵去找那些奸商買,深覺奇怪,問訊之時,這個解釋還是子悅給我的。

眾人不語,但看他們眼神似乎多不與我想法一樣。難道子悅與我隱去些要緊處,暗中思定等南王走了再問問這事情,還是先把正事做了。

「宋先生有計欲同兄弟共商定國之計。」我直接把宋推上前台,指了指宋,便問兄弟:「可願聆聽一二否?」

「宋先生大才,但說便是,節本粗鄙,不習韜略,不諳籌算,還請宋先生指教。」

「書生無知,但敢問一句,君是否南主,諸般大計定奪,可有掣肘之憂?」宋很誠懇地問道。

孟節沉吟片刻,顯然玉東之言非是空穴來風,又片刻,此人方似自言道,「我雖主事,但思二母,婆母顧及親族,恐有所囑,節亦不忍拂婆母之意也。」

「三姑六婆所瑣思,千山萬民之憂患,何其重也?」言見南王臉色更加凝重,心道可能言語有傷及他家尊長,此話大是不好。

「我夫所言正是,南王莫要懷疑,也莫要會錯了意。」郭佩忽然又出來為我圓場了。

南王立刻有了興趣,臉也轉了過來,我也轉臉聽郭佩給他如何編:「姑者,暫置之意,婆娑,盤旋停留之意,三,六蓋言其多也。三姑六婆娑索思,便指此事需認真盤算,多做籌算,篤定利弊,畢竟罪母族非是小事。千山,蓋言君之南國是也;民殖者,昔年聖者有言:『赦舊罪,修舊宗,立無後,則民殖矣。』所謂民殖者,實指民生大計也;如若天南不穩,豈不有患,此事何其重也!我夫向與宋先生考較此處,反覆斟酌才定下大計,所以問王者,蓋不知君能如何制事也。」

「多謝兄弟與夫人指點。」此刻,雖非本意,但念及夫人之意,我也就忝著臉皮,自告奮勇地接受了。郭佩竟將我的話當做「三姑六婆娑索思,千山萬民殖有患,何其重也!」來解,把這小南蠻子哄得一愣一愣的,只有一處有些問題,既然稱為民殖,怎能用萬來修飾。當然這個問題就是我的問題了,南王或會思到似我等這些肚中沒什麼貨色還要賣弄的酸文人,大抵都有些喜歡姘句之類,有時只為字數一致,各詞對仗即可,並不過分考究是否貼切。那我不是無緣無故作了冤大頭么,雖然我和冤大頭這個詞倒是有些相似,比如,在此事上我很冤,而且我腦袋也挺大,只是身量大顯不出來而已。

我發現我胡思亂想的能力真的很強,又得他們來把我從思緒中叫出來才行,這才開始正題。

「蓋天南各路山王諸侯多有覬覦南王之位,然各懷異心,不能同立而已,雖有幾洞生事,然旁觀者多亦,此便不足慮也。現時天南正逢春雨綿綿之期,糧草難繼之時,其攻不利,守利也,天時向於守者;天南有千山之譽,山多險峻,道亦難行,又逢多雨,其攻不利,守利也,地利向於守者;正值春耕,天南百姓必不願多生亂事,否則一年收成無處可依,人心向於不戰者。此三項一出,南王當知如何是好?」

「以不戰應戰爾?」

「然,若一山有甲兵兩千,山下助養之農戶必有數萬,若然攻起來,這些農人不明是非,欲保其田,則我等必將面臨數萬同仇敵愾之軍,故不可擅攻這些生事之軍。某有一計,不知可否?」

「但請先生明言。」

「君可邀那盤龍洞主與君同行,君經盤龍洞主襲殺之險,幸得破而降之,天南各山必有斥候在側,若令其與君同車,各人見必認為君胸襟寬闊,不計前嫌爾。此一步,因盤龍洞勢大,且本與南王最是不合,眾實力微薄,且心存怯意者,可不戰而收矣。」

眾人點頭,包括我。

「若然有人來朝,此一步便是成矣,自下且不令其出兵,不增其貢,或可減之,縱其休養,更顯大王恩德。一旦此事成眾望風者,必會相繼來朝。」

「然有人繼續為亂,若何?」南王顯然已經完全相信宋的計策,已經開始問到細節。

「封鎖山隘險要處,選便於照應處立地為營,需保護山間良田,亦要安撫百姓,但不能隨便這些百姓隨處走動,免得泄漏軍情,各山王洞主之甲兵其親眷多在山下務農,不知山下如何心下難免不亂,此計謂之,柙虎子以誘其母是也,昔有捕虎者,先乘其母出外覓食之際,入虎穴得虎子以籠柙之,虎子驚恐,必喚其母,母虎返歸,見子被縛,心下大亂,再擒之便不難矣。其兵各有私心,怎能用心搏殺,破之易哉,如不出我料,暗自下山投降者必不在少數。然此計既稱是柙虎子,便不可傷了此仔,不然虎母必怒而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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