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十九章 元宵

中平元年正月十四的早晨帶來的是一種嶄新的氣息,也許是沒了何進的緣故,感覺整個洛陽的空氣都清新了許多。

雖然我知道何進的事情不是很多,但是只要知道沒他比有他好,這就足夠了。昨夜沒把銀鈴騙回來,想想有些無奈,不過最近銀鈴似乎總是那樣讓人有些觸摸不到的感覺,或許是她的父親的緣故,到現在這時節了她總還和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早上被何皇后一行人眾叫起了床,她笑著,柔聲地喚我,正如我是個孩子般的,心裡肉麻,渾身牙酸地在榻邊吃了早飯。吃的過程中心中就在盤算吃完如何不給她行母子之禮,但是最後還是沒有逃過。接著身不由己地在「母后」的仕女幫助下穿上件黃黑色相間的朝服,說是宮中巧匠替我連夜做的,我問為什麼要穿這個,她說今日要上朝。

然後,我如同大赦般迅速含糊道聲:母猴,先走。便疾步出外,但是沒走兩步,只得回來,何皇后笑著把白圭板遞給我,沒說什麼。上面有一行娟秀的筆跡:小猴,我料定汝必忘這個,最後還會與我討要,昨日已召兒媳婦進宮,汝無所遁形了。

銀鈴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大嘴巴,對著何皇后都要這般把我的缺點講出來;要說那些禮儀也得改,這白圭板本是記事用的,既然我沒有什麼事情上奏,帶這個勞什子幹嗎?哪裡都放不下,放在脖子里還嫌涼還抻人。

今天早上我的脾氣不是很好,連看見一個小太監端東西過去,都想上去揍他,不過看了他的樣貌知他還是個十來歲的孩子,且一臉稚嫩,況且生得眉清目秀,便嫌惡大減。

必須承認,我對何皇后至今仍然沒什麼好感,但是對那個義父我還是給足了面子。

所以在上朝時碰見他,自然只得先多行一遍那一番禮節,忽然覺得我們大漢怎麼這麼多麻煩事情。

這一路便跟著他,心中暗中還有些得意:恐怕臣子上朝和皇上同路的我算頭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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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說起上朝的時候便就尷尬得厲害,皇上剛上位,面南背北未坐之時,我便聽得忽起鐘鳴振耳,還聽不見那太監一聲喊了什麼,便只得中途硬生生跪在了龍座左側邊上不遠處,下面文武百官才從家裡過來,恐怕根本鬧不清,斜眼一瞄,只想著:啊喲,那前面是誰這家小子這麼奇怪在那麼個地方見禮。

一通山呼萬歲之後,只讓我感覺自己光沾得不小,估計怎麼著陽壽也會長點。

「子睿孩兒,下去和你父親站於一處。」皇上笑著指著階下說道,我在下去的時候清楚地看到眾大臣奇怪的目光,我只能眼中茫然,臉上漠然,心中不知所以然。

緊接階下以前站著何進的地方此時站著的是申公、老師和孟德兄,而我站在申公下手,與老師、孟德對視,心道滅了何進,我們地位立時變得不凡起來,不過看來他們都是早知道要今日早朝要站在這裡,但我居然就沒人通知,當真把我當孩子般慣著,還隨便指使,這讓我很是不忿。

但大殿上,竟半刻沒人說話,我也不知怎麼回事,眼睛稍微,一時在人群中卻也找不到什麼很熟面孔。

「啊,朕許久不坐朝了,都快忘了祖規了。各位愛卿有何事要奏啊。」想是一直做一個傀儡,皇上竟想不起該是他問詢有什麼政事需要商議了,當他說出有何事需奏時,恐怕心中也是一種難得的激動。

但是下面的有些噁心了,一幫人出來大鄙何進篡政,蒙蔽聖上,一個個都和何進苦大仇深,在前幾年泡幹了黃連汁一般,如果他們真是忠臣,前幾年怎麼不想辦法,現在出來真是倒我的胃口。如果換我在洛陽任官……我怕我真的活不大。想到最後一句,我覺得我冷靜了下來。不過他們很可能是宦官那邊的,要不然何皇后尚在,這幫人如何敢這般。

雖然知道不能亂說,但是嘴裡還是多嘟囔了一句話,「一幫小人。」

立刻我注意到了旁邊的目光,我有點心虛地瞥過去,這是一種斥責地眼神,但是他微微點點頭,最後嘴角稍往上一挑,便就又恢複往常。

我心中一熱,卻在這時下面有人表走有本,但是這次這個人聲音平和,而且說的也不是何進的問題。

「稟陛下,今日早朝延遲,故而讓臣看到一個異相,不知是何意味,請皇上聖裁。」上來的人是司徒王允,老師確實沒看錯人,這個人果然是個良臣。

「王愛卿,請言明。」

「今日卯時天微明,西邊月未落,東邊日已升,兩光天上對峙竟至半個時辰,後月方隱覓不見。」這個,他們也許真是卯時上殿上得習慣了,這個我在襄陽看過很多次,好像春夏秋冬都曾發生過這種情況,所以,我不認為是上天要表示什麼意思,應該是月走得慢了,太陽等得不耐煩自己出來了。實際上晚上還經常出現太陽還沒落下去,月亮自己等得不耐煩自己冒出來一樣。

「各位愛卿可有什麼見解?」我也很有興趣聽聽他們的「高見」。

「日者屬陽,月者屬陰,兩者共留,是不是說女人要出來奪權了。」這是一個粗人,但說得倒也顯得有些道理。這粗人我認識,子聖的岳父田楷大人。

「田太傅說得有些道理,逢連年大亂,現在天下男一女三,我就知道荊州就有女官了。」

「臣關內侯張讓有本啟奏。」皇上旁邊忽然跪下一個人,陰陽怪氣地說了出來。我根本沒想到十常侍竟公然出來議政了,而且還是閹黨頭子直接蹦出來,但環顧下面竟然沒有人阻攔,心下更是大怒,當下便要跨出一步,喝斥這個閹賊。

手下卻被人攥住,我立刻看向申公,他卻輕聲說:「讓我來。」

就在皇上說出:「關內侯請講之後。」父親毅然決然地站到了階前,朗聲直諫。

「自古曆法有雲,內宮宦者不得封爵議政,今已破封爵之例,再開議政先河,自此大漢製法豈不被人恥笑,請關內侯靠後,無需多言。」父親還是給了他面子,至少沒有大罵他,甚至默許了他的爵位,換作我,這時候揪他的頭髮拽下來,用膝蓋猛頂他的腦袋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張讓眼中的怨毒就無法抑制地撒到的父親的身上,但是懾於父親的一身正氣,凜然神威也只得黯然退下。而父親也回覆原位,這時候我覺得在身邊父親胖胖的身軀內自有著一股英雄之氣。

下面開始有了些竊竊私語,我也趁亂說了一句:「父親,您真的很英雄。」

「前幾日,恐怕你都不願認我做父親了吧?」他也輕聲回覆。

「是的。」

父親訝異地朝我瞟了一眼:「你也太誠實了些吧?」

「對不起,父親,說漏嘴了。」我笑笑,父親也面帶微笑,自此,父子間芥蒂全消了。

「中午回來吃飯,有事情要問你。」

「是,父親。」我們趁亂把家務事商量了一遍。

※※※

皇上揮平了異議,看了看張讓,便指著隊末問到:「朱卿家有什麼話說啊。」

這是個個子不小,年歲不大的年輕人,看衣著似乎是太史令一類的人,這種事情倒確實該問他。當下他上前跪拜道:

「啟奏陛下,其實這種異像四時皆有記載,實在沒什麼可以推測的。」他很樸實地說了出來。

「朱卿家,據說你相術卓絕,你卻說說,這階前少年如何啊?」皇上好象有些離題,不知道怎麼忽然想到這個地方,讓我都莫名其妙,顯然階前輔臣四人只有我稱得上是少年,所以,我自然地出來,行完君臣之禮,便轉身面向他,讓他看著我。接著皇上還把收我為義子的事情說了出來,讓下面一群人對我眼光大變。而我在人群中終於找到了我的兩個兄弟,只是一左一右,也不知道子聖什麼時候算成武官了,一身黑袍,白圭板擋著嘴,估計小子在笑。當下眼神飄離,與兩位兄弟打招呼,隨即,子涉那邊眼神到,言明:「爬得好快。」而那邊意思差不多,我的眼神兩邊各送一個:「揍你。」

「這位皇上義子,心胸著實寬廣,但又有些少年意氣;樸實敦厚,但又有詭譎狡猾,一生似乎變幻莫測,眼光中又流出各種異光,非凡人之相,我只能道他二十,四十,六十皆有大厄,厄如皆能過……則大善。」

※※※

那日早朝就再沒什麼大事,很多人都知道我們上面代替何進位置的人是怎麼回事,所以有些想看看我們的主意。這天早上,老師、孟德兄和我都什麼都沒說,父親也沒說什麼,所以,很快就沒事情可奏了。

只有一件事情是皇上親自下的旨,當場沒勞任何人提醒他。

「近日洛陽大亂,人心惶惶,正逢明日元宵,傳令洛陽百姓依舊張燈結綵,如照往年之例,朕將親赴太學觀燈,與民共慶元宵佳節,以安民心。便叫韓楚公總籌元宵佳節事宜,高陵侯負責城內各處戒備,望兄親往太學主持大局,子睿兒在我身邊護駕。」

散朝時,父親和皇上還談了一陣,我也只得留在當場,等兩位長輩說完話。他們談的問題就有些讓人麻煩了,最後甚至扯到了搶兒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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