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十七章 洛陽之變

兩邊積雪越來越少,似乎河南尹里的雪沒下多大,也許根本沒下,不過這可能不是一件好事,文遠兄這樣告訴我。不過他沒多說,我也沒多問。雪下得大,我們行軍艱難,別人行軍也不順暢;但是如果沒有下雪,或者很小,那麼別人的騎兵大軍可以很輕鬆地在河南的各處肆虐,包括我們的軍營。

上闔五千一百一十五戶,人口三萬三千一百人,所以父親的軍隊只允許有三千五百人,而這次便幾乎完全出來,只留了少部分由霍然等人在上闔繼續留守。而在河南尹,除了兩道雄關中的二十萬大軍,各地守軍至少還有十萬,而且這些可都是朝廷的正式軍隊,比父親這些手持青銅戈的私軍來說可強了不少,雖然向後看去,浩浩蕩蕩,但是一旦拉開五百尺與人對陣,必然顯得稀稀拉拉,因為我看過斯巴達克斯的那個槍陣,所以我非常清楚。我向後隨便看看時,無意中看到了文遠兄,心中暗道父親這裡也許有些屈著文遠兄了。

琪姐姐的臉色很是凝重但也充滿了堅定,她顯然知道一旦踏上岸,前途是凶是吉,便由不得我們了;但申公一氏忠義名揚天下,為了這份榮耀,我們全家包括新來的我全部毅然絕然地踏上這條路。臨行前,母親就還把我叫去,叮囑了我很多,還給我了一道平安符,但是她也認為我們必須去,所以最後,母親無奈地哭了。

行之高陵時,我們放下了一人一騎,讓他與曹操趕緊聯繫上,說明我們去的方向,我們只帶了一千匹馬,從高陵旁的龍門山中翻進河南,各種隨身帶來的糧草物資輸運都有很大困難。

如果我沒想錯,曹操的糧草比他的人馬先動了好幾天。

※※※

我們下船的地方叫成皋,這裡沒有雪,只是地面有些泥濘,此處是北方難得一見的水網稠密的地方,至少我們從渠道中將木排放進了汜水,然後在一個淺灘處全部上了岸。第一批兩千多人,五百騎兵,我、張遼、申琪帶隊;父親的一千多人還在後面半個時辰水路上。

時值傍晚,文遠兄迅速派出了近百個斥候,四處打探,而士兵們則在岸邊紮下營盤趕緊生火做飯,有些則直接睡過去了,他們中很多人看來不太受得了一天的水上行軍。看著他們這樣,我們布下哨崗,便命令全軍趕緊休息,養精蓄銳,等待消息打探回來,便要準備動身了。

離我們上岸的地方最近的村子只有五六戶人家,光和六年的大旱沒讓這個村子荒蕪,而黃巾之亂雖然沒有打到這裡,卻把這個村子的壯丁抽幹了,由此看來天災不及人禍。

※※※

琪姐姐有些暈船,在我和張遼在安排今晚父親的後續部隊上岸紮營的時候,她一個人坐在剛搭好帳內,抱著自己的劍,喘著粗氣。門外還有戎裝的仕女,手持利刃,看著架式倒也挺像那麼一回事。

父親在將近一個時辰後才到,問及原因,父親敲了我的腦袋,指指已經黑下來的天。

去的不遠的斥候回來說了成皋的情況,成皋城門四閉如臨大敵,不讓人進,也不讓人出。

「應是這樣,各地不明目前狀況,不知該向哪邊倒,這時該不會動。今夜只要沒有大事,我們就先休息一下。」父親無奈而又輕鬆地笑笑,隨即看看我們:「琪兒,你臉色不好先去休息,我與文遠將軍和你二弟在此即可,明早我們還要行軍呢。」

這時,我忽然有個感覺,他們似乎比我認同這個新家還要更認同我,便如我一直就是這個家裡的成員似的。

琪姐姐同我們各人行了個禮,就出去了,她精神確實很不好。

「文遠,人都派出去了?」

「主公,都派出去了。」

「噓,好了我們聲音小點,琪兒就在旁邊不遠的帳篷里。」父親讓大家把討論的聲音放小,所以首先先把自己的聲音放小了很多。

「父親,現在我們不知道更遠的地方,尤其是洛陽附近的消息,暫時不宜行動。大概再過兩個時辰,我們就可以知道一些情況了。」我先把聲音放小,因為銀鈴以前就嫌我太咋呼,所以我比較習慣輕聲慢語,我想這個對以後在床榻上說肉麻的話很有用處。而文遠的聲音確實一直都是如他的身形般洪亮,可惜了他那文雅人的鬍子了。他似乎還在試試自己下面的說話的聲音是否可以清晰可聽,為此,聽到他說了幾句話後,我沖他點了點頭。

「主公,我認為,我們應該發書給河南各地的郡侯,河南尹中多是劉姓封邑,我們不用和他們說任何其他之事,絕口不提幫外戚和宦官中任何一撥,只說逢此大亂,主上可能有危機,需要眾人趕緊去護駕,眾人皆帝胄,與情與禮,必不好推辭,而且,畢竟劉氏天下,這時候確實很多郡王心中也很是擔憂陛下。如此,只要呼應人一多,我們就可以不用懼怕什麼,直入洛陽護駕的軍隊便可成勢。」

「嗯,文遠此計大妙。你便出去找些能說會道,知悉禮儀之人,我親修書,與各位劉姓列侯共事。」

這張文遠果真了得,不過實話講,他說的情況我一點不清楚,如真能如這般所料,那麼這趟洛陽之行便要妥當很多。

不過,父親動了動筆後,卻陷入了沉思,隨即緊皺眉頭。想想便又無奈般繼續動筆。

「怎麼了,父親?」

父親一邊寫,一邊有些為難地對我說:「此計雖好,然那些帝胄未必肯應我這外姓藩鎮之召啊。」

「父親是郡王,那些人也不顧么?」我故意裝傻,我心裡明白,但是說出來怕父親傷心。

「子睿,你是裝傻吧?算了,你雖聰慧,卻還是個淳樸的孩子,這種事情不好講啊,他們畢竟是大漢先代列帝之後,我只是一個臣子,雖身列郡王,其實這還是因你而賜,他們被我號令心中怎生服氣。」

「父親,您似乎還是五千戶侯的封邑啊?」身為郡王封邑至少萬戶,我還是個萬戶侯呢。據說現時天下只有我一個封邑萬戶的侯爵,不過這還是從別人談論我的尾巴樣貌時順便得知的。

「是啊,還有五千戶在荊州襄陽附近,你老師沒告訴你么?要不然怎麼會在襄陽有我的別院。」

「噢。」老師沒告訴我,不過我知道老師常和我們說不能貪享安逸的生活,而他自己身為州牧還住在草屋之中,所以不告訴我也很正常,況且那還是父親的,老師當時可能認為我自然不會對這上闔申公有什麼好感,當然現在不好這樣解釋了,所以我只說:「老師對我說年少不能貪圖富貴安逸,平安郡王的賦收,我給他送去,你還是吃自己的俸祿吧,不過平安郡王府,你得稍微打點一下,老師就是這麼對我說的。」

「你不提這個平安郡王這四個字,我倒想不起來,我是平安郡王,畢竟這個封賞來的毫無緣由,毫無道理。這韋定國到真是個奇人,我派人去襄陽拜會銀鈴時,順便打聽了他的情況,這個人倒真是有點意思,堂堂州牧竟住在草屋裡。」父親提起老師還笑著點點頭,然後沉吟片刻後說道:「子睿吾兒,我說下面一句,你不要介意啊,但大凡這樣作為者,要麼就是不世而遇的大賢,要麼就是千古一見的奸雄。」

這句話讓我很不舒服,父親拍拍我的肩膀,繼續埋頭考慮措辭了。而我就在身邊持鐵槍守衛忽而疾書,忽而停筆的父親,順便看著父親前面搖弋〔不是這個yi,但是字型檔里居然沒有,讓我在此找了十分鐘,只得找個相近的字代——作者注〕的幾盞燈火,陷入了沉思。

忽然搶上去兩步,倒讓父親嚇了一跳,「子睿吾兒,你欲何為啊?」

「夜裡風大,燈火閃爍,為父親擋去這帳門吹進之風。」我面對外帳外背對父親,一邊看著狹縫外望,一邊吹著風對父親說。

※※※

風吹得我冷靜了下來,讓我不得不掂量父親對我說的話,老師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老師曾住的那個村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村子,當時三叔和我說時,我喝得有些迷迷糊糊,不明所以,事後也有些淡忘,但現在想想,當真那村子讓人無法不感到奇怪。

老師、師父自不必說,華先生和師娘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大夫,公冶三叔是個最博學多才的鐵匠。他們要都是一個村子裡學出來的,這個村子該有多厲害。

也許揭開老師的那張圖堪,就可以知道一些線索了。但那圖著實讓人費解,顯然,由三叔的那一指,問題就在那車附近,但那車有什麼問題呢?

天意總是很弄人,這一次,便又是一個眼前偶然的事情讓我猜出了些端倪。

當時我看到的是上闔現在該叫平安郡的士兵們在把船上的糧草物資綁到馬車上,以便明日動身時不至慌亂。卻在綁好後拖馬車時,車下硌了石頭,也是車上沉重,竟把車軸崩斷。一幫人在聒噪的時候,我卻有了一種恍然的感覺。但這一恍然,卻讓我吃驚更大。

隨即,我轉身,但想想又轉了回來,只是這個舉動沒逃過父親的注意。

「子睿,有什麼事嗎?外面怎麼那麼大聲,讓他們小聲點。」幸虧外面這檔子事請讓我掩飾了過去,便急忙出來,讓他們稍微小聲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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