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十八章 追憶

那早聽完各種囑咐,好不容易送走姐姐,我就立刻去尋師娘了。

我見到師娘後的第一句話帶著明顯的抱怨的口氣:「師娘,本來我挺好的,昨晚喝了您的葯,今早起來胃口都沒了。」

「那就好,說明病還沒發起來。傻孩子,師娘會害你嗎?」

「子睿不敢。」

「都是定國不好,這些繁縟禮節本是他討厭的,但是自打他當上了州牧,自己倒興起這個了。帶得手下一幫小猴沒一個能免俗。」師娘搖搖頭,不過她批評老師我可不敢替老師出頭申冤。

「師娘,可是我真的感覺沒什麼啊?」

「你可知病來如山倒的道理,要來一下子就來了;等你真的倒下去了,要治就沒這麼簡單了。你明白了?」

「那師娘,我到底怎麼了?昨天晚上姐姐在,我不好去問您。」

「子睿,你的胸腹是否曾受了很重的內傷?」

「是啊。」

「還不止一次?」

「對,對。」

「你還中過毒?」

「是、是、是。」我完全被懾服了。

「你還中過箭?背後、腿上、頭上?」

「天哪,師娘你簡直就是神人啊,您怎麼連這個都把得出來?」

「噢,中箭這個我是聽李真說的。」真把我嚇了一大跳,我差點決定跟著師娘去學醫去,因為連這個都能看出那簡直就太神了。

「你五臟六腑都有不少淤血,阻礙了各道經脈陰陽之氣縱橫,已使得你這幾月漸漸精力不濟了。你有沒有什麼感覺?」

「對,我很少睡午覺的,但最近中午時分總是想找個地方窩起來。」

「你中的箭有毒,但是不重,這支毒箭傷你該在兩次受內傷之間。毒本多被胸腹的淤血所吸,後來又在本來的淤血上又淤上了一層,結果反倒把你的病根給暫時掩蓋了。再加上你身子極為健碩,故此你能支持到現在。想來在荊州學子中你也算異類,我給瞧過病的你那幫同學的脈象,多有些虛浮,和你那倒霉老師一樣,經不住病摧的。哪像你,我開始還以為在摸鼓皮呢。」這句話誇張地比較厲害,但是我挺開心的,所以,我很自然地就笑了出來。

「那我沒什麼事了?」

「誰說的?」

「我看您說得挺輕鬆,我想我沒什麼了。」

「那得看碰上誰了,碰上我,那算你走運,當然碰上我的師兄,也是很好的。」

「我碰過他。不過當時我早中了毒箭,他當時沒給我把脈。」

「是啊,如果你不受第二次內傷也沒那麼打緊,慢慢會被你自己的血液沖淡,慢慢自己排出去,他只要一看你的臉色,你什麼地方長癤子他都知道。不過現在情況變了,那毒是被你自己在淤血里養起來了,等淤血慢慢散去後,你的小命也就沒了。」師娘說話的輕鬆和嚇人如此鮮明真是讓我哭笑不得,老師定是很頭疼吧,在如此清秀、溫和的相貌後面簡直是一個帶著惡作劇心理的小女孩。

「不要哭啊。由我來和你治,放心,黃泉路上沒人敢帶你走。」又是一句,我都快受不了了,我開始懷疑我什麼毛病都沒有,只是她想拿我開心。不過想起師傅、三叔都曾被她欺負得很慘,現在還好好的活著,也沒什麼後遺症,我這個後輩被她整了也沒什麼了,當下便有捨生取義之感。

「還好,還有半個月時間你淤血才會化開,你真才有性命之憂。半個月內,不用半個月,幾天我就可以給你治個大半好,讓你活蹦亂跳地回去過年。」如果是兄弟們中的一個這樣拿我開心,這時候保不齊我就把她給扔到河裡,高舉雙臂,到處尋人擊掌相慶了。

但是這是師娘,所以我老老實實地接受她的診治,只是她的方法簡直聞所未聞。

我不能亂動,因為我現在和只刺蝟沒什麼兩樣。師娘讓一個她的學生,註明此人為男子,把赤條條的我紮成了一隻毛茸茸的刺蝟。師娘在帳外不知怎的還聯想起天狼來,說我現在和我的兵器比較像了。但我不清楚,為什麼我的手指尖上都被插上了針,兩隻小臂上更是很難有什麼穴位倖免。

我忍無可忍,當然還是很客氣地問了出來。她說這樣散淤血快。我問那不是要我命嗎。她說又不是不喝葯。然後很快我就看到他們端了一大罈子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藥味的粘稠褐色的汁水進來。我膽怯地問喝這麼多。師娘說不,先喝完這個再把爐上另一壇給我送來。必須再次註明,此壇三尺高,比我的腰粗很多。

我表示我不可能喝完;她說沒事,我不用吃飯了,肚子有的是。

心中大喝:好狠。

就這樣,我開始了這種生不如死的預先治病過程。他們說對我已經很好了,葯里放了不少甘草,可就是這種甜苦酸澀參雜一起的怪味,讓我更想撇嘴吐。結果師娘在外聽得作嘔的聲音,立刻威脅道,如果我敢吐,敢漏。她就讓女弟子來喂我,我一看自己的現在的尊容,立刻決定放棄無益的抵抗。

那汁水實在難以下咽,不過喝了十幾口後,雖然每喝一口還會感到身上顫抖一下,但是好像嗓子已經無所謂什麼東西了。所以我決定想些其他事情,沖淡現在的痛苦,結果怎麼想都是上次肚子被馬踏後的痛苦回憶。

經過半個時辰的折騰,其間,他們卸去了我身上的毛刺。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他們出葯,我出胃,終於把那些東西全灌進了我的肚子里,我也沒想到我的肚子能盛下這麼多東西,我都對自己又有了更高的評價。不過,我覺得想好評價之前,先去趟茅房是明智之舉。

一向認為蹲在廁所,被臭味熏的滋味很是不好。但是今天怎麼都感到蹲著這麼幸福。只聽得肚子里呼嚕嚕響,然後,隨著後面的一瀉千里,腹中慢慢舒服起來。我忽然想到當一塊茅坑中的石頭都有自己的幸福,因為隔著那葦欄中的隙縫,我清楚地看見又一壇什麼勞什子東西給送到了我的帳中。心中大叫:救命啊!我想到了逃命。

可惜,我實在是逃不了,茅房外面都有人看著,還不時有人問我感覺如何。心中大罵,蹲大的都有人催。但最終肚裡實在沒什麼存貨了,只得悻悻然出來,不過還是有個好的感覺,就是有種身輕如燕的飄飄然。

我永遠不想回憶這其中的痛苦。我這一天共這樣去蹲了七次,最後出來連腿都站不直了。

不過,我承認第二日起來時,身體是感覺清爽了許多。不過也不一定,昨天被折騰成那樣,今天就是發高燒都會感覺清爽。

師娘給我帶來了壞消息和好消息。壞消息是她沒想到我能喝這麼多,本來這樣周而復始,排除毒素,她的意思就是填滿了,就讓我去放掉。不一定一次喝掉一壇,她沒想到我只用了七次就喝掉了七壇,這說明我的承載能力比常人強很多,而且她又給把了脈說沒有任何氣血紊亂的跡象,這說明我的身體的承受能力也非常強。所以,她決定今天要加量。好消息就是治療時間可能會比她想像的最快的時間還要縮短,一個很虛無縹緲的好消息,因為她既沒說她想的最快是多久,也沒說現在要多久。

中平二年臘月二十五日,一輩子拉肚子都沒一天去過那麼多次茅房,我沒有記清數目。但是我沒去趟茅房都會折斷一根葦欄上的蘆葦桿,如果我看到一壇葯被送進帳房,我會再折一根,到晚上我進去時,這一面葦欄中露出一個可以把我的腦袋和雙臂都伸出去的大口子。而且,那個肥料出口很痛。

深夜我還去了幾趟茅房,因為習慣了。時間久了不去一趟,我就總感到不對勁。

中平二年臘月二十六日,早上醒來發現腿都彎成了蹲坑的模樣。

看到師娘進來,我就感覺自己像個準備赴死的囚徒一般。不過這天早上,師娘進來就給我把脈。而不是招手讓他們搬刑具進來。

隔了半晌,師娘忽然長吁了一口氣,然後就看著我,讓我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好小子。」同時她的手重重地拍在我的肩膀上,差點沒把我嚇死。我的腦袋裡非常快的把最可怕的可能出現的話想了一遍,個人認為其中這句是最可怕的:好小子,昨天那麼多壇都沒把你怎麼樣,今天我們換缸,不多,十五缸沒問題吧?

「怎麼了,今天喝多少?」橫下一條心的我頗有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感覺。

「沒事了,你死不了了,安全了,毒排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不吃藥,你也沒什麼事了。」

「不吃藥了?」我感到有些危險,該不是讓我高興一下,結果在後面又給我端個什麼傢伙進來。

「吃,還是吃一些好,但不是吃昨天那些了,也不要吃那麼多了。孩子,你知道嗎,我那日和你說話用那種腔調,只是讓你放心,確信你自己沒有危險。這樣藥效才能最大的發揮出來,心情抑鬱,陰陽之氣一亂,葯也沒什麼效果了,現在毒被排得差不多了,我才能告訴你,你前幾天真是很危險,你要是在馬上常待著,隨時可能毒發。而且一下子就能攻入心脾,那時藥石攻伐不好,補益不好,我真是束手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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