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十六章 彷徨

「木屑?紅松木?又或是什麼,我不知道。恕末將見識淺薄,我從未曾見過人造船,我真的不知道這個是什麼東西。」想來也是,川中又不是河網湖泊交錯之地,他們的船,大多只是普通的過河渡船,及一些運貨之船。

「吾曾在夷陵見人在岸上修葺破損船隻,因那船獨特,駐足良久,來回觸摸之間,沾得不少。蓋因其時,其心在船形之古怪,未嘗多留心手中之物,如今思之而得。」

「那董卓果真正在川中造船了,定是現在把積攢下的木屑一併傾倒出來。想嚇唬我們,讓我們亂了陣腳。」劉貴有些吃驚,光看前面的架勢,確實已經夠嚇人的了。

「西涼人不善舟船,這次下的決心很大啊。哦,你看,顏色有些變化。」水中的木屑也變得有些是黃白色的。而且後面幾里似乎多是黃色的屑末,「他們倒什麼都砍,這又不知道是什麼樹了。」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嚴顏顯然對這個沒有什麼好的對策了,因為顯然造船的余屑都能把長江變成這樣了,那麼應該益中先在的戰船數量必是一個可怕的數目。董卓肯定是想警告我們,他隨時能來,而且一來就可能是全軍出動。而嚴顏的士卒只不過一萬,他只能來問我的意見,看我們的軍隊將如何調派。

「讓我好好想想。」我是說真的,董卓性急,否則就不會星夜追我百里地。但這樣,很多都可以解釋得通:如果董卓來,董卓不來都有很多可能。

我臉色凝重地轉過來,看著列好陣勢也有些緊張的士兵,大多士兵都在看著江面,手中的武器捏得更緊了些。

「無妨,董卓如從這裡來,為何還要放這幾十里的紅木屑黃木屑來提前通知我們,讓我們有時間去調援兵?」我大聲地和眾人把解釋說了出來。原本這臨江的斜坡就如此寂靜,而漂滿木屑的江面的水聲也比平時小了很多。顯得我的聲音非常大,甚至在谷中盪起了回聲:「他必是想讓我們認為他隨時能攻下來而且有很多船,讓我們眾人心惶惶。到時就算他來了,我們也早已整日提心弔膽而心神疲憊,擋不住他了,現在你們回去休息吧,好好休息,過幾天便離開這裡,等我們的大軍在此布好口袋,會給董卓一個教訓的。」說實話,我的話自己聽了都覺得沒什麼分量,像是隨便說說。但是我就是故意要這樣說的,因為這樣顯得很輕鬆,很寫意,顯得董卓會過很長時間才過來,如果我過於慷慨激昂,倒顯得我們是故意穩定軍心的。

不過效果不太好,我又請嚴顏下了命令讓所有人回到原來的地方,他們才好像有些如釋重負的樣子離去。看來,可能還是我想錯了,至少我想的和士兵們想的不是很一樣。

當吳蘭、吳班等人出城時,似乎稍微發生了些混亂。秭歸那麼小,很容易聽出城門的方向有些嘈雜。而當我正和大家一起商量江上的事情時,一個益州士兵拼了命的往我們這裡跑來,見到我們氣喘吁吁停下,還用益州口音彙報了一串吱吱呀呀給嚴將軍。

「劉貴將軍,你去指揮一下吧,先讓他們的將軍帶些隨從進城,大隊就不需要進來了,然後除了城上江邊警戒的人,我們的人先回去。」

「我姐姐到了?」聽不懂他們說什麼的我,只能木楞楞地從嚴顏的話中得到些訊息。

嚴顏回答對否時好像不怎麼喜歡說話,他又點了點頭,然後和我說:「風雲侯,能否陪我去箭樓一敘,有些事情我需和你好好計議一番。」

本來我想去見姐姐的,他這句話讓我沒有了去的機會,找借口去恐怕會讓益州人生隙,便只好咬著牙,跟著他過去。

不過,路上我想起些事,對還跟著我們的那幾個官宦子弟道:「劉燁,回去看望你的父親吧。」

在箭樓上,就我和嚴顏二人,我們的表情一樣有些僵。

「嚴顏將軍,你認為此事如何?」

「很難說,我不是很猜得透董卓的計畫,感覺很多種可能性都說得通。這才是麻煩之處。」

我的想法和他一樣,所以我也點點頭。本以為會慷慨大談一番,結果場面有些過於冷淡。

現在的西陵峽里被紅、灰、黃、黑眾色填滿,也把焦躁、疑惑、恐懼、不安埋入了秭歸所有人的心中。

「有沒有造過船的人,在你的士兵中找一下,我要問問。」嚴顏點頭表示同意我的看法,他也認為這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可我不這麼認為,我認為還有一件事對我來說也得做:姐姐很快就要到這裡了,雖然現在嚴顏不會注意這個,但是事後他想起來,必會疑心。因為我的樣子實在不像是那樣的細巧人,我感覺得出來他一直猜測我是心甘情願替什麼人頂這過失。如果讓他真的懷疑是姐姐,以他在益州的聲望,只要是懷疑並說出去,那姐姐的名聲必會受損。試想,誰願娶一個貽害了一州百姓的女子為妻。這事情一定不能讓它發生。

「我們這裡沒有造船的。還有,風雲侯,令姊已到秭歸縣衙府,我們也去吧?」在傳令兵一段又快又難懂的稟報後,嚴顏很簡潔地向我解釋了一遍。

互相作出請的手勢,我們便一同離開了城樓,不過我們兩個人同樣的憂慮表情後面是完全不同樣的心思。

秭歸縣衙是個還算清幽的地方,雖樹木花草現在多是枯萎無葉,但格式布置還頗有文人氣,只是據說這城縣尉各色人等,在益州人來之時全跑了,知道羞恥的自己跑回家了,不知羞恥到襄陽去哭訴的現在被下在大牢里。

不過,景色只能稍微看看,還得和嚴顏說了此處景緻不錯,請他稍微鑒賞一下。嚴顏一定奇怪,這時節我竟還真能如此有其他興緻,還能注意這些東西,不過他還是禮貌地但同時還是心不在焉地看了看,然後說不錯不錯了事。他哪知道我想稍微再拖些時間,讓我能想出好一點的辦法。

沒有辦法,我承認今天我很笨,只能用最開始想到的笨辦法了。

「姐姐,一路辛苦。」我生平第一次和姐姐作這樣的揖,謙恭拘謹,猶如從未謀面的……我打斷自己心中的比喻,因為覺得太噁心了。

「子睿吾弟,此處一切都好?」姐姐似乎早有準備,也回了禮,禮節絲毫不差,同時禮畢,她腰彎得比我淺,也比我先恢複常態。

站直身體,兩旁看去,只子實一人隨行,也不知周玉為何沒來,心道老師也太心狠了,讓人家小夫妻兩地相望,這裡算一個盆地,還望不到。

遣盡無關之人,議廳之內,兩邊比案,雙方坐下。我毫不猶豫地坐到右側一排正中間,姐姐於我右,子實於我左。那邊本要請劍閣侯來坐首席商議的,但劍閣侯傳令讓嚴顏全權處理此事,言明自己身體虛弱,已不堪重任。所以最後那邊是:嚴顏,劉貴,張任。如此般相對坐,確實是比較好的方案,以示我們荊州與益州並無高下尊卑之分,免得以後再生糾紛,也保全了益州人的顏面。不過想起來此事是益州人置辦,隱隱之間,總覺益州人太愛面子,或者好聽一點稱之為自尊心很強。

其時心中稍感不屑,但旋即想到如互換身份,或許我也會如此處理,心中便釋然了。

先是由我介紹主家之人,客家執禮相敬。其實這秭歸本是我荊州之地,現在這主客關係反倒顛倒了。

接著我介紹客家:「這位便是家姐,閨名銀鈴,蒙皇上恩典,冊封為平安郡主;這位是子睿同為韋大人學生的李真,表字子實,多謀且勇武難當,曾於漢中之戰中一戰斬董卓三員上將,其中一個便是董卓的女婿牛輔。」

子實小聲在旁面小聲嘟囔,只讓我聽見:「兩個,還有個沒殺掉。」

我沒理他,剛才的話實際上關鍵在於我如此的厚此薄彼,而不在於我誇大了他的勇武。

「姊姊,你們帶來了老師的書簡沒有?」

「平安風雲侯請過目。」我臉色淡漠地看著姐姐,姐姐也只是稍微帶著一絲親情般的遞給我,在眉目之間還帶著一份恭敬。姐姐的言行舉動讓我感到她也想到了這個問題。稍微想想又感到不對,姐姐如果知道我怎麼想的,那麼她一定會出來把這事往自己身上拉的。

我稍微看了一下,心中呼妙,臉上帶著喜悅,說道:「這樣甚好。」

老師的東西是這樣寫的:「中平二年,董逆屠戮我大漢益州百姓百姓,致使流民失所,困頓飄零。天或可不察,然我等不可不顧數十萬百姓的生死,今雖洪災滔天,各處泊澤;荊寧損一州之私,亦絕不罔顧天道。請劍閣侯暫居襄陽,封誥一切自荊出,各級官吏於益州漢中上庸等地留用,百姓自歸屬益州管理。若實因益北地方狹小,荊州亦必讓百姓無憂安身之所。衛青為民抗外辱,董卓逆天毀桑梓。其中冥冥皆有天數,還望益州軍民早日安居,我等必為君等與那董卓討回公道。」

這絹帛之上非是老師字跡,下面也無印綬,言辭之間沒有皇上。這樣一篇不倫不類的東西,既是姐姐一直從襄陽一路帶來的東西,就必是我們須執行的命令。我把這個給他們看了一下,他們觀後點頭感謝我們,我便又把這個收了回來。

對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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