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十七章 下山

「你父親和祖母給你定下來的。」這是他最後一句,然後他和那二人交待一下,就走了。

我有一種無法言及的心酸與難受,第一次這麼明顯的喜歡上一個女孩,為了想見到她而如此不同以往。當這個女孩所有的一切,除了她的笑容,全部深深印入我腦海時,我卻忽然有了一個未婚妻,而且還真正是父母之命,一個我無法抗拒的理由。

人不可不孝,雖我沒受過他們的養育之恩,但是畢竟是他們的傳人。我絕不能讓他們的約定成為虛言,我不可玷污他們的名聲。

但我真割捨得下嗎?心中又是一緊。

我要走了,我是待不下去了,見到兄弟們也許會開心點。左慈在我走之前,叮囑了我半個時辰,這在我的意料之內,通常他想起來一件事情,就會和我講一遍,最後,我聽到他說一個月後他來襄陽十五次,十八歲生日那天告訴我我們家情況二十七次,小心身體,別受傷的次數太多,數不過來了。年歲大了,人的記性是不好,但是像他這樣的記性道真是第一次見。饒是我這樣的怪心境也給左老道給扯得不知所以。

我還是要把那女孩接走,為了免得過於唐突無禮,我還專門先登門表示先下山,再帶輛車來接,但是似乎他們不太介意,尤其是黃忻和主婦。那婦人趁著黃忻收拾時,私下裡問我有否婚配。我把剛知道的事情告訴她,她沒有什麼表情變化,只是問了我什麼時候動身,我說馬上,她便最後說了一句,把忻兒交託給我了。還對我行了大禮,讓我頗難回禮,只能慌張長揖表示不辱所託。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信任我,也許是左老道的緣故。

想到誰就是誰,左老道忽然又趕上來。說他忘了幾件事情,第一,他一個月後要來荊州襄陽;第二,十八歲時他要告訴我所有的事情;第三,別打其他姑娘的心思,至少結婚前別打,對於這句,我的理解是左老道年輕時絕對是個花花腸子;第四,是我替他說的:小心身體,天氣涼了。他忽然很感動,認為這是我對他的關心,實際上對他我更多的是一肚子怨氣。結果他說他好像忘了一件事。最後只能摸著腦袋回去了,嘴裡還嘀嘀咕咕。

才過了兩天,黃忻的精神就好了很多,臉上也有了一些紅潤。我看見她挽著包袱和眾人告別,我就識趣的先走到一邊。等眾人敘話完畢,才朝眾人行禮。然後,對著那位才女,我就有些支支吾吾了,表示請跟我來吧。

我們一前一後的又走在那個山樑上,那天雲挺高的,沒下雪,整個天還是陰沉沉的。我一聲不吭的走在前面,她一聲不響跟在後面,我有些想轉過頭去說話,卻不知該說什麼,只能快走,我知道山腰那裡有一匹馬,那馬估計都快凍死了。前天的那場大雪確實夠嗆。又凍了兩夜。估計我們得準備步行下山了。我覺得我沒有問題,她就不一定了。

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她受了傷才好一點,這樣爬山越嶺她哪受得了。

我忽然轉過身子,我們都下了一跳。

「你沒事吧?」她的臉像才出鍋的紅薯一樣,喘著粗氣,這個比喻我曾經用在才洗完澡和我一起吃飯的姐姐身上,姐姐差點沒把飯噴出來。

「你沒事轉什麼身,你也該知道你個子高,你不怕嚇著人啊?」她喘了幾口氣,又說了一句,「你能不能不要走這麼快?」

我表示很抱歉,而她第一次露出了微笑。在這雪地里,那就是最美的報春的花,整個雲層似乎也被立刻吹散,露下了幾縷暖陽,雪地上似乎立刻開始露出各種絢爛的光芒。

「日頭已經在西面了,我們不快走,晚上都到不了潛山了。」她卻似乎不明白看到最美風景的我,小心的提醒我,而我只好收斂心神,想起左老道的話,只好嘆了一口氣,便要轉身繼續。

「子睿留步!」說左慈,左慈就到。他的聲音又在背後想起,我想當作沒聽見跑掉。

「呃,好像左道長在叫你。」我只好轉過身來,表示謝謝,然後看著山樑上正小跑而來的老人,左慈的身體確實不錯。這麼大歲數居然還能健步如飛。

「我忘了一件事,這個給你的老師。這是我的師兄南華子給你老師的堪爻,讓他自己去體會。」他遞給我一卷絹帛。我先收好,問他還有什麼事情要交待。結果,他想了半天,終於想不出什麼東西,囑咐我小心便讓我上路了。

我對於那個爻堪很有興趣,既然他沒說我不能看,我當然一走遠,就看起來,反正我向老師最後也會讓我看的。南華子是我們那裡有他的傳聞,據說有通天徹地的本事,知前曉後的神通。所以,我想這個要看會讓我有很大收穫,這是一張圖,但是我確實看不懂。

我皺著眉頭,這是一條路,路上有一輛車,車邊有一個人,從服飾上來看應該是老師沒錯了。他正和那輛車一起向遠處林中的一座城走去。老師的背上綁著一個巨石,讓我覺得有些熟悉,我好像作過這個夢。這讓我有些疑惑,將它再次卷好,塞入懷中。慢慢的想。不時地掏出來再看看,實話講,還是不懂。

又再次走到那石旁邊,不知什麼時候又落了雪,我搶前幾步,用手撥開雪,看了看還存在的筆跡,看了看才女。開始誦讀起來,她開始有些驚訝,後來,就開始有些讚許。

「沒想到你一看就知道我寫的是什麼,你和你看起來不太一樣。」

我從懷裡掏出兩張紙,既有她的十十字陣,又有我給她編排好的詩。

「沒想到你這麼用心。」她低下了頭,「實際上,我還沒寫好,寫得也不太好。」

「你的才華子睿遠不能及,姑娘謙虛了。」我很誠懇地說,接著我第二次看到了這片陰雲下的燦爛的陽光。就從那件事開始,我們的話開始多起來。

我們提到了卓文君和司馬相如,她的詩中描寫這段描寫得確實很精彩:昔觴難追,追憶文相,相棄鄉遠,棄鄉遠家。家於街市,街市形藏,市形藏情,形藏情朗。描寫出一對情侶離開家的那種鄉愁,淡淡但很清晰,而後面的追尾成詩,就更是寫出了一對在街市間當爐賣酒的情侶的堅貞不變的愛情和那種纏綿。我情不自禁的又開始朗誦起來。

「你很喜歡他們吧。」

「嗯,那種為了對方而願意犧牲一切的情意不是非常感人嗎?」

「你有心上人嗎?」我覺得我的大膽有些肆無忌憚,不過她很爽快。

「還沒有找到,沒有這樣能讓我一下子就動心的人。」她的話雖然很誠懇,但是卻有些傷了我的自尊心。

就要進入那片我來的樹林了,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坐飛來峰,在雲中它是不是露出一角,如同天中飄浮的一塊巨石一般。

進入樹林里,路途就有些麻煩,應該說很是麻煩。她的大裙裾,總是拖曳在低矮的草叢中被扯來扯去。她努力拎起裙腳,有些抱歉的看著我,我則覺得我有些對不起她。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她有些困難的在林間小道行走時,她主動開口為了表示她很好,沒什麼問題。

「可惜,我不是在卓王孫家,那些權貴眼中我只是一個可以用來贈送禮物,而不是一個得捧著的公主。我也不能一走了之,因為,我還有一大家子。……不過,如果讓我在卓王孫那樣的家裡,我是否能勇敢到去街市賣酒,我不知道,我和佩服卓文君的膽魄勇氣。」她的話中夾雜著氣喘,雖然她想表示她沒事很輕鬆,但是她還是有些撐不住。她是個很大膽的女孩,非常大方的直接和我講這種事,應該說很符合那些傳說中的大才女的形象,不過她看起來沒那種傲氣,姐姐好像也沒有。

但是我卻就這樣有些傻傻地在背後,我想背她出去,抱她出去,但是我不能,因為雖然這是這黑黑森林中唯一的光芒,但我知道我已不能擁有這片光芒了。一種凄涼甚至讓我不想正視這奪目的絢亮。

「我聽見了馬叫聲。」

「對,那是我的馬。它可能快凍死了。」

不過事實和我想得不太同,我這一路不致眼睛長到那裡去了,居然沒注意到,地上沒有雪了!好像隔著森林,雪就消失了一樣。

拴著馬的樹邊連衰草都給啃光了,它肯定是餓得厲害了,我過去趕快解開繩索,讓它趕快找些草吃,回身讓黃忻休息一下。這裡已是一片蕭索,但是沒有雪。我又看了看近在咫尺般的雲層,這次才知道原來它和霧沒什麼兩樣,記得小時看它,我一直認為它很厚,可以在上面坐人。

山已經消失在眼前,只有流動的雲在灰濛濛的天幕上遊動。

我牽著馬,讓她坐在馬上。我本來以為會聽到推辭,然後我堅辭不受。但是她似乎認為這想當然,不過她似乎很驚訝於為什麼我不上馬。我心裡也很驚訝,這小女孩還真是想得開。但我肯定還屬於衛道士。我最終也沒上馬,她還有所指的說,現在小孩怎麼都這樣。我立刻表示很大的不滿,我表示我不是小孩。她立刻指出這種爭強好勝的性格說明我還很孩子氣,讓我一時語塞。但是我還是說,這樣的譏笑似乎有些過火。她說她只是指那些小孩,是我自己跑出來認的,這下我徹底沒話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