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十七章 河間遇賢

到我離開無終時,那個縣尉也沒敢出來見我,縣吏說他去平山賊去了,我說那就不叨擾了。

那少年的身體快好了,只是臉還是有些蒼白。我看他們時,他總是和他的妹妹一起在馬車上曬著太陽,有說有笑。龍行還不時去問候一聲。今天,他沒有和他夫人一起待在車裡,而是一起出來騎著馬談笑,不時指著這裡指那裡,似乎正一覽周圍的好景緻,已是深秋,難得今天天氣晴朗,沒什麼風,曬著太陽,倒也挺溫暖舒適的。

也許這是今年最後的一絲暖意了。

「你那位二狗兄弟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了嗎?」我笑著對他說,然後回首指指後面的土荊大旗。

他點點頭,「剛進冀州時告訴他了。他開始有些驚愕,後來又有些失望,不過對我們他還是很感激,現在他還是叫我大哥。」

「你問過他有什麼打算了嗎?」

「他聽了我告訴他荊州是個不錯的地方,他想到那去繼續做酒樓生意,還問我能不能帶著他們兄妹倆一起去,我當然說可以了,大哥你認為沒問題吧?」

「你都答應下來了還問我?不過他去做生意可能有些虧了,看那條壯漢,受那麼重得傷,才三日就能這樣,讓他從軍,不幾年,荊州就又多一員戰將。」我笑著回答,「還有,你這次作假做的真是太像了,你編的故事讓我都覺得可信。而且感情完全真實地流露,讓誰都信你們兩個是兄弟。」

「你真認為我那時在作假嗎?」這個鐵骨錚錚十七歲就成為族長的破六韓烈牙,第一次表情如此哀傷,哪怕是剛從北邊塞外進入大漢,他都表現得非常的堅強。「多少次了,多少次自己的父輩,自己的兄弟,一個個倒下,當你在千人廝殺中,你不會感到什麼,但當你在戰鬥後,只看到一個人,他就這樣在你的前面慢慢死去,從活生生的就這樣再也不能醒來,一個個的,你說我能忍受幾次,我能忍受住幾次,可我忍受了幾百次了!我從來沒哭過。但當我看到他,我知道這次我是可以哭了,我就再也忍不住了,就想著好好的發泄了一下,我想把我對兄弟們的虧欠從他身上全部補回來,可能會有些傻,但對我,也只能如此而已了。而且,我現在也把他當我的兄弟一般。」

說到最後幾句,他才慢慢的恢複過來。我拍拍他的肩膀,但不知道我該說些什麼。但踏烈的來到,讓我們都無需再言。

「踏烈多謝大人與大哥的救命之恩。」除了寬寬的肩膀,結實的胳膊和胸膛讓人還能感覺出他身上的強悍的血統。看他的禮節和裝束言語,根本看不出他是個烏桓人,活脫脫一個漢人英俊少年,仔細觀看,他的頭髮還稍有些捲曲,那是東胡人的特徵。

這時,弟妹過來找龍行似乎有些事情,我便讓他一旁說話,我來與這烏桓少年敘話。

「無妨,舉手之勞爾。你身上的傷怎麼樣了?」

「多謝侯爺費心,已無大礙。」

「我是你大哥的大哥,你叫我謝大哥就可以了。」

「是,謝大哥。」

「嗯,果真是烏桓好漢,夠爽快。你以後有何打算?不如就跟著你大哥一起棄商從戎,如何?」我覺得拿龍行出來會比較好說話。

「呃,多謝謝大哥美意,大哥和我說過這事,本我不當推辭。但我答應我父,一定要照顧好妹妹周全,待我為妹妹找個好的人家,許配出去,到時再說吧?」確實,這軍旅之路實在不是很安全,尤其值此亂世,我點頭表示同意。我又仔細看看那少女,那少女正朝著這裡看,似乎盯著他哥哥,約莫十六歲上下年級,容貌也端莊,舉止也得體,也到出嫁年齡了,不如……我將眼光投向呼薩烈南國,這兩人歲數相當,只是小南身量都沒長全,現在讓他結婚似乎是早一點了,而且目前他還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傻瓜。閻柔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我帶著一臉賊賊的笑容,揮手招閻柔過來。

不過龍行先過來了,我剛想說不是找你,你結了婚了,沒你什麼事。他將嘴湊到我耳邊說了幾句話。

我有些意外,仔細看看,確實是那麼回事,再想想立刻豁然開朗。

不過閻柔也過來了,我揮手叫他停住,我當然還要找些事情給他做,但已不是那件事了。

「踏劣,你的名字有些不雅,你可曾想過改名?」我的腦子裡立刻將整個計畫想好。

「怎麼了?」龍形便把他的名字烏桓話中的意思解釋給他。

「這無妨吧,我已不再是個烏桓人,我現在是個漢人,我姓張,要是大哥讓我改的話,那就叫張踏,或張烈吧。」

「不不不不……」我和龍行同時擺手,然後我們對視一眼,我示意龍行繼續,看他的笑容,我就知道他明白我什麼意思了。

「你姓張,那你就是張小姐的哥哥,但大哥不希望你做她的哥哥。」

「為什麼?」他顯然還沒明白。

「我要你做她的夫君大人。」我接過話頭,我覺得這麼一錘定音的活,說出來一定很開心。

「這怎麼行?」少年連忙擺手,眼神中帶著不可思議的光芒。

「這怎麼不行?你是他的親哥哥嗎?」少年無語,龍行繼續開導他,「我不是那你開玩笑,你看看你的那位義妹看你的眼光嗎?你知道她有多想嗎?」少年看過去,忽然低下頭,因為那邊也羞澀地低下了頭。那是一種幸福甜蜜婉約而又灼熱的眼光。

「所以,你一定要改姓。」我也趁熱打鐵,「在北面有一烏桓族姓土荊,稟性彪悍,重情義,作戰勇武,只是現今人丁稀少,我希望你就用此為姓,也不算辱沒了你。」實際上,我也不知道烏桓人還有什麼姓。不過,我還是徵詢了一位當事人的意見:「閻柔,你不介意吧?」閻柔笑著搖搖頭,「我和土荊家的仇已經了了,而且他也不是真正土荊家的人。」

我忽然心道,不一定啊。

「大哥,您怎麼知道?」少年有些扭捏,但顯然已經心底點頭了。

「大哥是過來人,這些還看不出來?」不過看到他身後弟妹的笑容,我就知道剛才弟妹來找他為了什麼了。

「可她從來沒說過。」少年的頭低得更厲害了,聲音也小了下去。

「這種事,你讓女孩子去說?人家怎麼好意思。」這會兒,連閻柔都加入勸解的隊伍了。

「可我們一向是兄妹想稱,這下好像不太好吧。」心道,他已經徹底同意了。

「慢慢來,不要心急,心急肯定不行,要是心急可能會得一些什麼陽損陰鬱的一些毛病的。」我知道我的左邊出現一雙滿帶「仇恨」的目光,但我決定不理他。

弟妹主動請纓,表示她去撮合,便帶著那紅著臉的少年朝馬車那邊過去了。龍行待他夫人一走,就想發作。但我早知道他會這樣。

「龍行啊,才結婚幾天,就充過來人了。」我笑著說,先發制人為上。

「哪像有些老光棍。」他嘴上也不認輸。

「喂,龍行兄弟,打擊面有些廣啊。」令我驚訝的是,這句話是閻柔說的,很難得他以這種真正朋友的口氣和我們說話。我想,也許真的他的恩怨已了了。

「閻柔兄,」我也很高興,我覺得閻柔整個人開始從那種陰雲中擺脫出來了:「我們馬上便可舉辦踏劣的婚禮,這裡的州牧和我有些私交,到他那裡,我想我可以想辦法給踏劣好好的辦一下。你如果有看上眼的,不妨對我明說,我立刻會為你一起操辦。」

「沒有沒有,到時有了,我會明說的。」閻柔確實落落大方,瀟瀟洒灑,此人以後為荊州作說客,當是一把好手。

下午上路,我們就一直拿那車上的一直有些害羞的一對作談資,忽然想到,該給他起名字了。

「土荊烈怎麼樣?」龍行提議。

「按說,這烈是狗的意思,這樣不好吧?」

「不,」閻柔接過來解釋,「龍行將軍熟知烏桓語,如果烈前面不加表示排輩或者長幼的詞,是表示感覺靈敏,行動迅速,還有忠誠的意思。而且,狗這個詞在烏桓語中是當作很好的詞來用的,因為烏桓人把狗的地位看得很高,常用來起名字,這與我們漢人不同。」想到那天被烏桓人的狗追,我點頭表示理解。

最後一致通過,土荊烈作他的大號,二狗作他的小名,龍行作他的大哥。第二條是龍行要求加上的,最後一條是我要求加上去的,閻柔在笑,龍行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但看到二狗還比較滿意,也就算了。

不過看二狗目前的狀況,你叫他什麼他都不在乎。

小南對我們的話題顯然很感興趣,一直在仔細的聽。我們還一起拿他打趣,讓他快找個老婆。不過小南也有個問題,就比我們小一兩歲,不知為什麼,他看上去就是小了不少,讓他結婚現在似乎是有點為時過早。

那一對即將結婚的人則幾乎一個下午沒講話,真想不通,要結婚了反倒沒話了。最後我得出結論:男女在結婚前是最尷尬的。

冀州刺史皇甫嵩的消息很靈通,我們在冀州最北的河間郡待了不到一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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