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當一起惡性謀殺發生以後,調查者和被懷疑對象在房間里進行這樣的對話未免太奇怪了!

我不自然地咳嗽了兩聲,注意和這個人拉出一點距離。但是身子剛朝側面退了一些,他就像蛇一樣纏了上來,掛在胸前的鐵十字勳章碰到我的襯衫,溫熱的呼吸竟然讓我覺得有一絲惶恐。

「您不認為您靠得太近了嗎,少校?」我皺著眉頭想要推開他。

輕微的碰觸只是一種暗示,但他好象沒有意識到我的反感,反而目不轉睛地看著我,非常輕柔地在我耳邊低語:「真討厭你這個人啊!為什麼你始終能保持『高貴』的表情呢?即使你這麼地恨我,可是你還是彬彬有禮。」

「那我是不是應該給你幾拳,再拿把刀殺了你?」我冷笑到;這個人盡說寫無聊的話。

「哦,那樣也不錯……恩,知道嗎?其實我更願意看到你憤怒,你失控,你高聲大叫!這才是面對仇人的正常反映,而你現在這個樣子——」他粗糙的大手突然撫上我的臉,沿著鼻樑慢慢滑到了我的嘴唇上,「——你這個樣子,虛偽得讓人噁心。」

我的皮膚彷彿被螞蟻爬過似的一陣陣發麻!

如果是在一年前我或許會像他說的那樣立刻給予反擊,但是現在的我知道對於這樣惡意的挑釁該怎樣辦——

「那麼,尊敬的少校先生,趁您還沒吐,趕快離我遠點兒吧!」

冰冷的語調讓停在我唇上的手指僵了一下,慢慢收了回去。

我暗暗鬆了口氣,但是緊接著一個有力的擁抱卻把我死死地嵌進了那個人的懷裡。我的心猛地沉下去了……

波特曼少校的手扣在我的後腦上,強迫我看著他,那對湛藍的眼睛彷彿要燃燒起來似的!

「夏爾特,夏爾特」他壓低了聲音呼喚我的名字,「你知道嗎?有時候你的表情簡直會讓我發瘋!」

是的,我看出來了!

他曖昧不清的姿勢令我隱隱感覺到一種壓迫,某種情緒在空氣中一觸即燃,我從他的表情上嗅出了肉慾的味道!他想甩掉所有文明的外殼,一點兒也不打算掩飾自己野獸的本能嗎?這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我使勁推搡他,卻沒起到絲毫作用!他朝我壓下來,滾燙的雙唇落在我的臉上,蓋住我的嘴,用一種食肉獸才有的力道咬著我!我的胃部劇烈地抽搐起來,幾乎要窒息!當他的另一隻手開始拉扯我的衣服時,我抬起腿狠狠地朝他踹過去!

「唔……」他悶哼了一聲,卻反而更加用力地把我摁在地上,「好極了!伯爵大人!好極了!我喜歡您這個樣子!」

嗜血的藍眼睛在燃燒,而我現在才發現以前他把自己的真面目掩飾得有多好!

「你最好給我住手!少校先生!」我摸索著手腕內側的小刀,開始咬牙切齒地威脅,「我如果現在叫起來會怎麼樣?門外的士兵會立刻衝進來,然後發現他們的長官趴在一個男人身上!那您就等著下半輩子蹲監獄吧!」

「好主意!」他笑起來,「那麼也讓你的朋友們知道,你被一個納粹強暴了!這樣不吃虧吧!」

「為了逼我低頭還勉為其難地讓您幹這種事,太委屈了!」

「我會很享受這個過程的!」

「那麼您得小心別讓我咬掉您的舌頭!」

「哦,哦!」他笑得更加開心了,接著飛快地在我臉上吻了一下,突然鬆開我站了起來!

我錯愕地愣住了,手指停在剛剛摸到的鋒利的刀刃上!

「還是這個時候的您最可愛。」波特曼少校拍拍制服上的灰塵,望著我,「瞧瞧您的表情,真是活力充沛啊!」

我冷笑了一聲;他心血來潮的遊戲差點讓我戳瞎他的眼睛!

波特曼少校在化妝鏡前整理散亂的儀容,然後撈起帽子戴上。

「好了,伯爵大人。」他再次變回了那副英挺的軍官模樣,「希望您別把剛才的玩笑放在心上。」

我站了起來沒理睬他,只是正了正弄歪的領帶:哼,被瘋狗咬過一次,早就免疫了!

他並不介意我一臉的譏諷,若無其事地揮了揮手:「哦,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您的恢複能力比我想像的還要強。」

「那要多謝您的磨練!」我有些厭倦地朝房門那邊偏了偏頭:「少校先生,如果您沒有別的事了,我想一個人呆會兒。」

「當然了。」他舉起雙手笑了笑,「我也已經玩夠了,非常感謝您。」

他用戲劇般優雅的動作緩緩拉開了門,又回頭沖我頑皮地眨眨左眼:「不管怎麼樣,伯爵大人,您好象變了不少,而我很高興能和您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開始較量。」

無賴!

門關上的那一刻,我抓起一個杯子砰地擲碎在上面。

該死的,這個人還真是無孔不入,隨時隨地都來影響我的心情。我轉身看著鏡子里又紅又腫的嘴唇,掏出手巾使勁地擦了幾下,還是覺得噁心之極,渾身每個毛孔都不自在。今天晚上回去我得好好洗個澡,把牙刷乾淨。

「夏爾特,你在嗎?」

門外傳來的聲音打斷了我對待嘴唇的粗魯動作,我連忙把手巾放回口袋裡。

「是的,我在裡面。西蒙嗎?進來吧。」

我的朋友手裡提著公文包,額頭上有些細微的汗珠兒,他朝外面掃了一眼,快步走進來:「德國人把我們叫過來了,說是劇院里發生了謀殺!」

「是的,就在表演的時候發生的。」我把臉稍稍側過去了一點兒,「柏林來的特派員死了,皮埃爾·伯尼受了傷。」

西蒙的臉色很不好看:「夏爾特,難道你……」

我聳聳肩:「我什麼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得看他們的調查結果。」

西蒙閉上嘴,轉了轉眼珠:「哦……哦……是的,應該是的。那麼你沒事吧,我看見士兵在外面盤問演員呢!」

「我也剛剛經歷了一場『可怕』的訊問!」我無奈地攤開雙手,「他們今晚大概會搞到深更半夜,你和拉豐如果被允許離開的話就趕快走吧,告訴我母親今天我或許暫時不回去了。」

西蒙點點頭,憂心忡忡叮囑我不要跟德國人發生正面衝突。

「謝謝你的關心,我會的。」我掏出紙寫了張便條,「對了,你能幫我把這個帶給下面的門房老菲利普嗎?我得讓他重新安排明天的演員接待事宜了。」

「當然可以。」他把字條兒夾進錢包里,跟我告別。

房間里再次安靜下來,我慶幸西蒙非常識趣地沒把我的「小把戲」講出來。他把擔憂放在心底,讓我很過意不去。但他的到來也讓我比起初稍微冷靜了一些,我撫摩著隱隱發疼的嘴唇,又聯想到了之前和那個金髮男人的「交鋒」。大致回憶過他的每一句話,我似乎能從中發現不少新的東西,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羅斯托克·馮·波特曼少校,或許我真的有必要再深入地了解你。

德國人並沒有從我們這裡得到什麼有用的線索。他們花了很大的時間來訊問劇院方面的人,但沒有一個人值得懷疑,所以我們不過是得到通知把《華倫沙夫人》停演並且在近期不能離開巴黎罷了。至於因為證件不齊而被帶走的那些人,則在拘留了幾天之後被放了出來;因為「有人」很快的把劇院里事捅給了報社,蓋世太保和黨衛隊想用無辜的人抵罪顯然會激起民眾的憤怒。於是他們加緊了對抵抗組織的清查,但與此同時,早有準備的戰士們像機警的鼴鼠一樣固守著自己的秘密崗位,沒讓他們抓住比以往更多的線索。

我本分地呆在家裡,饒有興趣地靜觀事態發展。

德國人氣得發瘋,像沒頭蒼蠅似的滿大街地亂竄,巡邏的士兵增加了不少,還有便衣警察。我在琴房的窗口上端著咖啡,看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很高興地發現他們的偵察能力並沒比以前進步多少。

「夏爾特,你在裡面嗎?」門口傳來了一個柔和動聽的聲音。

我連忙放下杯子,打開門:「有什麼事嗎,媽媽。」

母親捧著一小盤點心站在外面,淡金色的頭髮在日光中泛著美麗的光彩:「有位先生來找你,就在樓下。」

「這樣啊……可您叫安德烈來說一聲就行了,不用特地跑一趟。」

「哦,我剛剛烤了一些奶油餡餅,我猜你或許願意嘗嘗。」她微笑著展示她的傑作。

「我太愛您了,媽媽。」我吻了吻她的臉頰,迫不及待地抓起一片放進嘴裡,「您知道嗎,每次我吃著您做的東西都會由衷地感謝上帝讓我成為您的孩子。」

「我也一樣感恩,親愛的。」她撫摩著我的臉,朝樓下抬了抬下巴,「快去吧,好象是很重要的事呢。」

我從她手裡接過那盤溫熱的點心來到客廳里,頭髮花白的守門人正在沙發上等我,他誠實的面孔和那套樸素卻整潔的外套讓人想起了屬於過去的禮節和風度。

「早上好,伯爵先生。」他站起來,脫下帽子朝我行了個禮,「打攪您休息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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