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沙啞男人

「昨天,你去過縣城嗎?」老畢緊逼不放,讓大劉他們有些驚訝。「沒,沒去過……」周德陽顯得慌亂起來。「那這張車票是怎麼回事?」老畢吐出一個煙圈,他像變戲法一般,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車票。看到車票,周德陽頓時面如死灰,彎下腰劇烈咳嗽起來。

黃狗剩住在雲朵村五組,從杜成銘家到黃家不通公路,路上要翻過兩座小山,步行需要一個小時左右。

村會計周德陽帶著大劉和老王,三人走得氣喘吁吁,累得腰酸腿疼。

「黃狗剩在村裡無法無天,你們派出所處理了幾次,他怎麼還敢如此猖狂?」大劉揮汗如雨,不滿地對老王說,「你們應該一次就把他弄疼,讓他下次不敢再打女人的主意。」

「我們關也關過,教育也教育了,可他屢關屢犯,屢教不改,你說咋辦?」老王說。

「他如果下次再犯,你就直接送到縣局來吧,讓我來收拾他!」大劉咬著牙說,「我就不信治不了村裡這些流氓。」

「黃狗剩那點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如果直接把他送縣公安局,那全鎮不知道有多少個黃狗剩要交給你處理。」老王苦笑了一下說,「相比較而言,黃狗剩有賊心沒有賊膽,還不是鎮里的治安隱患重點對象哩。」

「難道你們雲團鎮還有膽子更大的傢伙?」大劉有些驚訝,「我有一年沒到你們鎮來了,對下邊的情況是兩眼一抹黑,你給我仔細講講哩。」

老王說:「我上月才到雲嶺村處理了一起父子打架的事情,那父子倆像仇人似的,打得昏天黑地,兒子把父親的手臂都打折了,還拿起菜刀,揚言要宰了父親。父親嚇得四處躲藏,不敢回家。接到報案後,我專門到雲嶺村跑了一趟。我先找到那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問了半天,他支支吾吾。我又找到他兒子調解,那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一開口就罵他父親是老畜生,老不要臉。後來我終於弄清楚了,原來兒子進城打工去了幾年,回來後發現自己的媳婦和父親有染,追問之下,媳婦哭著告訴他,他不在家的一天晚上,公公偷偷摸摸爬到她的床上,她極力反抗,但最後還是被姦汙了,從此以後,公公每隔十來天就要爬到她的床上去一次。兒子一聽就火了,當即把老子痛打了一頓,併到廚房拿菜刀要砍要殺。像這樣的案子,處理起來相當麻煩,而且父子之間結下仇怨,就好似埋了一顆炸彈,說不定哪天這顆炸彈就會爆炸,弄出人命關天的大案。」

「是呀,現在農村勞動力大量外出打工,農村確實存在很多問題。」周德陽深有感觸地說,「我們村的一些組,現在誰家結個婚,或者死個老人,都請不到人幫忙。有些地方,小偷剛進村時還偷偷摸摸,後來乾脆明火執仗動手搶劫。前幾天,有一夥外地人佯裝成裝修工人,開著麵包車到我們村來轉悠,有些人家屋頂漏雨,請他們去幫助維修。這夥人進屋後,二話不說,立馬控制住主人,翻箱倒櫃,把屋裡值錢的東西擄掠一空。等到地里幹活的人趕到,他們早跑了。後來聽說這夥人在別的地方落了馬,我們心裡才覺得安全了一些。」

「嗯,農村治安力量薄弱的問題,確實值得我們深思。」大劉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對老王說,「你們作為基層警力,既要最大限度地保障鄉鎮安全,又要顧及村組治安,也確實難為你們了。」

「是啊,基層警察的苦和累,別人是永遠都體會不到的,不說別的,就看我們臉曬得像煤球,皮膚糙得像樹皮,也就不難理解我們的辛苦了。」老王越說越激動。人緊走慢趕,終於在下午四點前到達了雲朵村五組。黃狗剩住在一座搖搖欲墜的土坯房子里,門前有一口很大的水塘,門後卻是一片墳地,顯得陰森森的。

大劉他們找到黃狗剩家時,發現鐵將軍把門,黃狗剩家別說人影,連鬼都沒有一個。

「這老傢伙怕是很久沒回家了,」老王指著門口的一張蜘蛛網說,「看這情形,他可能離開有幾個月了。」

大劉隔著一扇破窗向裡面看了看,只見灶屋裡冷冷清清,架在鍋灶上的鐵鍋都已經生了銹,鍋里似乎還有幾顆細長的老鼠屎。

「走吧,去問問周圍的鄰居,務必要弄清黃狗剩的去向,好給老畢一個交代。」大劉用手在鼻前扇了扇,似乎想趕走黃家屋裡飄出來的霉氣。

離黃狗剩家不遠的地方,有一個三四戶人家聚成的院子。寬敞的院里,幾個老太太一邊曬太陽,一邊在抹玉米粒。

「我們已經好久沒看到他了。」一個胖胖的老太太說,「他走了還清靜,大家的日子都過得安心。過去他在時,不管大人還是娃娃都提心弔膽。」

「是呀,那老不死的活著盡害人,希望他永遠都不要回來了。」另一個稍瘦的老太太既憤慨,又擔憂,「現在村裡很少有年輕女子了,我們擔心他會對女娃娃下手。」

「你們知道他去了哪裡嗎?」老王問道。

「聽說到城裡打工去了。」瘦老太撇了撇嘴,「就他那副德行,到城裡誰會雇他呀!」

「他大概走多久了?」

「可能有四個多月了吧。」瘦老太想了想,肯定地說,「對,就是去年的農曆十月初十,他跑到我們院子里來,說是要去城裡打工,從那以後就沒見過他了。」

「他走了四個多月了?」大劉頭腦里咯噔一下,他突然一拍巴掌,興奮地說,「杜芬芳是四個月前被害的,兇手會不會就是他呢?」

傍晚,周德陽把幾個警察帶到了雲朵村僅有的一家小飯店裡。飯店老闆曾經在縣城開過餐館,後來年齡大了,才回到老家開了這個小飯店。

「周會計,今天這頓飯就由我來請吧。」老畢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們村經濟不寬裕,你就不要勉為其難了。」根煙工夫,一個熱氣騰騰的大湯鍋便端到了眾人面前,切得薄如蟬翼的羊肉片還冒著縷縷熱氣哩。同時,老闆端上了一盤爆炒羊雜,一盤野韭菜炒羊肝羊腎,一碟花生米,一碟蘿蔔乾。

「菜已經很豐盛了,這裡暫時沒事了,你先去忙自己的吧。」老畢向老闆點了點頭。

「好嘞!」老闆掩上包間的門,樂呵呵地出去了。

勞累了一天,大家都餓了,大口吃著美味的涮羊肉,每個人臉上都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周會計,村裡的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你為啥不去呢?」看看吃喝得差不多了,老畢點上一支煙,吸了一口問道。

「我身體不太好,從小沒幹過重活,擔心出去吃不消。」周德陽用紙巾擦了擦嘴,目光看著地面,「再說,村支書和村主任經常不在,村裡的事也總得有人頂著吧。」

「你身體有什麼問題?」

「我有氣管炎,一累嗓子就發啞,而且心慌。」周德陽搖搖頭說,「我怕到城裡後找不到工作。」

「你身體不好,在家裡干過農活嗎?」

「我家裡農活主要是父母在干,我有時也會幫幫忙,但更多時間是處理村裡的事務。」

「那你經常進城嗎,比如到縣城或者市裡?」

「偶爾也會去,主要是去買書。」周德陽似乎意識到什麼,他的臉慢慢紅了起來。

「昨天,你去過縣城嗎?」老畢緊逼不放,讓大劉他們有些驚訝。

「沒,沒去過……」周德陽顯得慌亂起來。

「那這張車票是怎麼回事?」老畢吐出一個煙圈,他像變戲法一般,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車票。

看到車票,周德陽頓時面如死灰,彎下腰劇烈咳嗽起來。

「你是從哪裡弄到的車票?」大劉和老王都覺得不可思議。

「很簡單,它是我在杜家的廁所里撿到的。」老畢說,「在這之前,周德陽去過一次廁所,這張車票,應該是他在掏手紙的時候不經意帶出來的,由於廁所光線暗淡,他沒有發現地上的車票,結果被我撿到了。」

「這張車票能證明什麼呢?」大劉說,「難道周德陽有問題?」

「按照這張車票標示的時間,周德陽從縣城返回雲團鎮的時間是下午一點左右,這與他打電話舉報的時間相差無幾。另外,按照我之前的分析,那個打電話舉報者應該來自當地,而且與死者有一定的關係。」老畢吸了口煙,眯縫著眼睛說,「其實,觀察一個人的外在表現,就可窺見他的部分內心世界,特別是在經歷重大事情的時候,他的外在表現尤為明顯。一般來說,當事者最有可能表現為兩個極端:要麼驚慌,要麼沉穩。今天周德陽的表現屬於後者,這與正常人的反應不太相符。」

「嗯,有道理。」大劉頻頻點頭。

「還有,今天見到周德陽的第一眼,我便注意到了兩個細節:第一,他的眼圈有點發紅,排除生病的因素外,表明他較短時間內情緒有過波動,眼圈紅很可能是因悲傷流淚所致;第二,他在說話時,總有一個用手摸喉管的下意識動作,這個動作如果不是習慣使然,便是表明他的喉嚨近期不太舒服。聯想到舉報者聲音沙啞的事實,我想周德陽打電話時嗓音沙啞有幾種可能:一是假裝沙啞,二是由於感冒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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