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十二月二十七日,星期一,下午六點十五分

邁克爾·格雷厄姆坐的飛機將在晚上七點十五分到達文圖拉。漢克安排了一個巡邏小組去接格雷厄姆,並把他安置在一個汽車旅館過夜。因為卡羅琳已經把身份的問題搞清楚了,他就沒有理由再對格雷厄姆醫生感到好奇。這個人被判謀殺罪,如果沒有卡羅琳的允許,漢克不能把他女兒的地址告訴他。如果他們關係很好,格雷厄姆醫生早就應該知道她的地址。

認為梅洛迪謀殺了那兩個女人是一個誤解,但她的確有足夠的錢去雇一個殺手。兇手一定是個男性,死者身上的女性貼身內衣透露了這一點。蘇珊娜·波特沒有像勞蕾爾·古德溫一樣戴著純白的乳罩和穿著棉製內褲,這是兩起案子的幾點差異之一。她戴的是所謂的魔術胸罩,就像維多利亞商場賣的那種。她的內褲是帶花邊的丁字型內褲。兇手在殺死她們的時候會變得興奮,但不是針對任何女人。她們都年輕、性感,有漂亮的臉蛋和優美的體型,都住在海景莊園。

兇手也住在這個地區嗎?或者海景莊園只是他的農場,一個他捕獲被害者的地方?

漢克跌坐在桌子旁,鬆開了他的領帶。大多數偵探不是回家了就是還在繼續戰鬥。他撥通了毒品組的電話,跟曼尼·岡薩雷斯警官通了話。

「你說有一個毒販子,騎著一輛雅馬哈,到處去他的顧客家裡,給他們注射毒品。我們這沒有一個告發者知道這個人。」

「我們這裡的毒品販子大多數都在奧克斯納德。我告訴你,你的人所說的這種混合物看上去絕對不是當地的產品。」

「你要榨乾那些毒品販子,告訴他們,如果他們給我們提供一些名字,就可以放他們出去。」

「你越老越不堅定了,」曼尼說,「無論什麼時候,只要我和你一起工作,一切就必須按常規來做。」

「我沒有不堅定。」漢克粗暴地說,「我正在追捕一個可能成為連環殺手的傢伙。」

「那麼,是真的嗎?」曼尼說。

「我認為那些『連環殺手』之類的東西是媒體製造出來的。我會把事情弄好的,如果你有什麼新的消息,立刻告訴我。」

從謀殺發生的那天晚上開始,漢克就被一些事情困擾著。他衰老的大腦不能像年輕時那樣工作了,可笑的年齡會突然把你擊倒。某天早上你一覺醒來,發現臉上有一道皺紋,但你覺得吃完早飯後它就會消失。一星期以後它仍然在那兒,你就知道它永遠不會消失了。記憶力也是這樣。在莫雷洛謀殺案之前,他一直幹得很好。當然,在不到兩個月時間裡,發生九起謀殺案會使任何人發瘋的。

他低下頭瞥了一眼自己做的記錄,意識到了是什麼在困擾著他。他向牆衝過去,那上面掛著一張本市的地圖。尼爾·沙利文住在海景坡道1003號,漢克伸手拿了一個綠色的圖釘,按在了地圖上。蘇珊娜·波特的地址在海港車道1003號,距尼爾三個街區。他用一個藍色圖釘作了標記,又回到電腦旁,回顧了一下哈特菲爾德謀殺案的細節。他們住得離海灘很近,地址是海港大街1003號。回到地圖旁邊,他按上了一個紅色圖釘。這個區域形成了一個三角形。這只是一個巧合嗎?最近幾起謀殺案發生的時候,拉斐爾·莫雷洛已經被監禁起來。另外,被害者死亡的方式也不一樣。莫雷洛槍殺了哈特菲爾德一家五口,把他們的屍體按部隊隊列的方式擺放在客廳里,沒有一個被害者是被注射藥物致死,那裡也沒有游泳池,而且哈特菲爾德夫人穿著衣服。但是,在一個靠近海灘的城市,街道的名字每隔一條就有一個「海」字。

瑪麗·史蒂文斯出現在他的辦公室里,拖過一把椅子,坐下來踢掉了鞋子。

「對重大新聞作好準備了嗎?」她問。

「蘇珊娜·波特認識尼爾·沙利文。在出名之前,他在文圖拉學院教過油畫,她是他的一個學生。我想她丈夫不知道這件事或者是忘了。她的一個女友布魯克·蘭普希爾聲稱蘇珊娜和尼爾是朋友。她曾順便去過他家,並偶爾一起喝咖啡。」

「他們有沒有談戀愛?」

「她的朋友認為沒有,」瑪麗繼續說。

「我們從其他人那裡得到的消息是相同的。」她停下來看了一眼她做的記錄。

「完美的一對,彼此相愛直到永遠,信誓旦旦。從以前的證券代理商變成郊區的家庭主婦,她可能會發現生活不夠有激情。但是,嗨,不要忘記那些性感的內衣。看來沙利文進入了一種尷尬的處境。」

「你跟古德溫所在學校的人聯繫上了嗎?」

「費了不少勁,」她說著,伸一個懶腰。

「所有人都休假了,你知道,但我逮住了他們的校長——勞倫斯·休斯。他說有流言說古德溫曾經和她以前一個叫阿什頓·薩巴提諾的學生鬼混。因為他們沒有任何證據,而且這個男孩已經超過了十八歲,他們無法對她提起訴訟。看起來薩巴提諾是個窮學生,但女孩們都為他瘋狂。你知道這種人——有影視明星的臉蛋和石頭一樣的頭腦。」她清了一下嗓子,然後繼續說。

「我找到了他最後住過的地方,是西邊的一個公寓。房東說他九個月之前就搬走了,不知道他現在住在哪兒。我下一步打算跟他的父母談談,一旦有什麼發現就會告訴你的。」

瑪麗一走出房間,漢克就給地方檢察官凱文·托馬斯家裡打了電話,對他講述了最新的情況。托馬斯對案發地點的相似性和關於勞蕾爾少年情人的線索不太感興趣,但是他的上司,肖恩·艾克斯利,已經命令他們採取一些行動,因為新聞媒體把這兩起謀殺當做連環作案,地方檢察官辦公室所承受的壓力驟然增加。尼爾沒有接受警察的提問,這一事實使他們有正當的理由懷疑他可能是兇手。托馬斯說,如果漢克想申請逮捕令,以兩起一級謀殺罪指控尼爾·沙利文,他會讓奧布賴恩法官簽字的。

「如果事情不是他乾的,我們可以再把他放了。那個傢伙仍然在大街上,如果再發生一起謀殺,我們都得被解僱。」

「我會考慮的,」漢克說著,把話筒放在了電話機上。他要去參加一個AA集會,今天是他弟弟去世四周年的紀念日。

集會是在基督教長老會舉行的,漢克與其他十五個人圍坐成一圈,他們來自各行各業——木匠、醫生、消防員、家庭主婦。酗酒在這裡不受歧視。房間里坐滿了互不相識的人,他們可以相互交流,講述自己生活中最黑暗的時光,這種情境是集會成功的因素之一。漢克總是說這種活動和安靜的祈禱都是一種誘惑,它讓你坦白出心中的罪惡。儘管他不了解上帝,但他希望相信上帝,不過這太難了。當你從垃圾堆里撿起被殘殺的孩子的屍體碎塊時,你不得不問自己,是否真的有人在傾聽。

集會成功的另一個因素是,你有一個保護人,無論什麼時候都可以尋求他的幫助。漢克的保護人是一個五十歲的廣告導演。他今天晚上不在那裡,一定是出城了。

這個特殊集會的主題是,家庭成員如何影響酗酒者的行為。藉助傾聽,漢克幫助那些新的參加者或處於危機中的人與集體融合到一起。但是今天晚上,他是處於危機中的人。自從集會一開始,他的心裡就充滿了痛苦的回憶,感覺就像是在胃裡塞進了一個水泥球。

「自從我弟弟在一次事故中去世之後,我就開始酗酒,」漢克說,眼睛環顧著房間。

「他是四年前的今天死的。在結束了整晚的聚會之後,安迪在文圖拉的郊外開著他的科爾維特墜落到海里。第二天,搜救行動取消了,我弟弟被認為已經死亡。我一從震驚中醒來,就開車來到奧克斯納德污水處理廠附近的海難,很多遇難者和划船者被衝到那裡的海岸上。水流通常會把他們衝到那裡,但這還要看他們是在哪裡落水的。我聽說那天晚上安迪死了,但我沒有告訴搜救小組。我的大腦幾乎不轉了,也許是因為在污水處理廠附近被發現的人都死了,我痛苦得無法思考了。」他跪在地上,向前探了一下身,悲傷在他心中涌動。一個男人在這裡是可以哭泣的,但他不能讓自己崩潰,尤其是今天,他還必須去追捕兇手。

「等我找到安迪,他已經死了,」漢克繼續說。

「屍體解剖報告說明,他前一天晚上被衝到海岸上時還活著。他是個強壯的游泳者,雖然暗流把他衝出海岸兩英里半,但他的死不是因為溺水。他是因為科爾維特墜入海中時受傷而死的。如果我能早點檢查處理廠附近的區域,我弟弟可能仍然活著。」

漢克耐心地聽著其他成員的故事,這是凈化自己的靈魂必須付出的代價,這點與懺悔是一樣的。贖罪的懲罰來自於當眾承認你曾經犯過錯誤——打你的老婆、揮霍錢財、虐待你的孩子。他聽到一些人的故事與他相似,另外一些他以前沒有聽過,其中有許多比他還要嚴重。另一個好處來自於你認識到了你只是一個人,對每個人來說,人性的弱點都是與生俱來的。

當他們開始喝咖啡、吃油炸面圈的時候,漢克和一些常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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