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惡魔會議夜之夢 第四場 魔法師的弟子

暫且忍住胸中的疙瘩,警部一邊在煙灰缸里按滅吸了半截的煙,一邊問:「神津先生,下面的客人呢?」

「水谷良平——不過,與他本人的會見要推後,先會見他的秘書布施哲夫。」

「神津先生的調查就要進入中心環節了。」警部心情不錯,臉上紅光滿面,馬上吩咐站在屋外的警官把布施哲夫帶來。

高川警部在第一幕發生之後見過他一兩次,只想起他不相稱的年紀,狡猾巧妙地避開要點的答辯,要是當作那個怪物的秘書的話,怎麼看也不像讀過大學的知識分子。這樣的印象在頭腦中至今也抹不去。比身體比例更大的頭頂,薄地快要禿頂地與年齡不相稱,簡直給人河童一樣的印象。

「布施先生,真沒想到變成這樣啊。水谷先生也很失望吧。」介紹結束後恭介單刀直入地提出,直率得過分的態度。

「啊,不僅僅是專務先生,連我也很失望……怎麼也估計不到事件的始末啊。」

「真可憐啊,不過,凈是嘆息的話,死了的佳子小姐也不會復活。雖然是孽緣,自古以來發生這種事都是自己動手報仇,但是現在的法律不認可。如果掌握著犯人身份的什麼線索還請提供,通過間接的意義來報仇。不是這樣嗎?」

「我也想盡量幫上忙。只是,說哪些事情才有用呢?你們願意一個個地詢問嗎?我就對此一個個逐次回答吧。」

恭介見到他官僚性的、嘴裡不說一句廢話、沒被抓住尾巴的態度,以完全不在意的口吻說:「你和水谷先生以前一直就認識嗎?」

「不是的……大概三年前,我在名叫三福商會的小公司工作,那個公司倒閉後經人介紹認識的。」

「三福商會——大概是百合子小姐工作的公司吧。百合子小姐和那位社長有著婚約,社長卻因為汽車事故死了……」

「是的,你知道的很清楚。他是個很好的人,真是可惜了。百合子小姐這個人,有古代的貞女風範,她那時對自身和世間都不同程度地感到悲哀……她經常說,自己也想跟在後面死去,可是自殺自己怎麼也做不來,請誰殺了我吧……」

「原來如此,有這樣的事嗎?真是殉教者般的信念吶,是具有聖女一般宗教精神的人。也許因此才會出演誰都討厭的斷頭台女王的角色。」

「的確有那個原因吧。所以,後來屍體解剖後得知她是處女的時候才回想起來。」

「此後你就進入了福德經濟會?」

「做了一年之後,被專務先生提拔為秘書,然後一直……」

「對了,關於貴公司的專務先生有各種各樣的傳聞,他到底是怎樣的人?」

「是怎樣的人,一句話是說不清楚的。不過,關於私生活,也不會一點是非都沒有吧。滴酒不沾,抽煙絕對只認『新生』,作為愛好每月叫一次青柳八段作將棋練習,出席那個魔術會——還有,乘坐高級轎車,修建宏偉的宅邸,被指責為奢侈也沒有辦法,這些都因為工作的關係而煩惱,簡直像修道院的和尚一樣的生活。」

「那麼,男女關係呢?」

「戰爭結束之際,夫人和孩子因爆炸而去,他失望至極,斷言此生不再結婚,這就叫心境的變化吧。和佳子小姐締結婚約是在今夏,預定於明年一月正式結婚。」

「這些作為正式的關係,除此以外呢?」

「他有些朋友宣傳著不負責任的事,除此以外絕對……世間的人們散布著鬧著玩的、多餘的傳言,他自己也相當麻煩。比如來到這裡的小月瑪麗小姐,對他動用各種宣傳關係,無根的花也快開了……恐怕是因為嫉妒吧。」

警部也覺得他的話是勉強的遁詞。當然恭介想深入了解些什麼,沉默地放過了。

「你以前也來過這個別墅吧。」

「是的,來過幾次……」

「魔術協會的人們是怎麼想到要到這裡來旅行的?」

「這也是佳子小姐想出的。她連老師的地方都準備好了。大概兩周前,她和專務先生商量,決定邀請魔術協會的主要會員到這裡來。」

「兩周前——反過來說,就是百合子小姐被殺兩周後?」恭介把手放在寬闊的額頭上思考著什麼。

「那麼,決定這次邀請的時候,水谷先生和你都沒覺得可疑?」

「這次發生的事件做夢也想不到……」

「你知道那個地道?」

「只是聽說過。但是……怎樣才能進去,從哪裡開始通向哪裡,我都沒有聽到。可以穿過的洞穴、秘密的道路之類的偵探小說的東西,我全然不感興趣。」

「怎麼樣啊?」恭介尖銳地諷刺,「你不和大家一起吃晚飯,大家到達的時候還在的人偶晚飯後卻丟失了……你有最大的嫌疑,沒什麼不可思議的。你不知道地道入口的證據在哪裡?」

「神津先生,舊時的歌舞伎也說這樣的台詞哦。不分青紅皂白的老爺抓住干著不義之事的家臣和侍女,也這樣責備他們:『這不是不義之舉的話,有什麼確實的證據嗎?』這樣愚蠢的台詞,在當世中是不通用的。說是幹了不義之舉,卻沒看到清楚的證據,世間的人誰也擔當不起——不會這樣說吧。」

「你的話的確不錯,不過如果有目擊到你當時離開的證人的話又怎樣?」

「我不記得我離開過,要是有撒這麼顯而易見的謊的人,把他考慮成犯人就好了。」

他完全沒有掉進神津恭介引誘的圈套。

「對了,布施先生,話說回來,執行第一次殺人是在成城的房中。你在事前知道那處房屋嗎?」

「怎麼說我們公司也有嚴密的組織……動用幾十億資金投資的產業,不是主管人員的話是不會一個一個去記憶的。當然,事件發生後聽說是我們公司的產業我也大吃一驚。」

「當時,魔術會使用的道具,比如斷頭台、人偶頭、衣裳等,都是你訂做的?」

「那是因為專務先生日理萬機沒有空閑。」

「那麼,斷頭台是你當天運到會場的了?」

「是的。那玩意太大了,我把它分解了運過去,再組裝起來。」

「那為何當時不把衣裳和裝頭的箱子一起運去?」

「沒什麼特別的理由……衣裳、假髮和人偶頭都是在大會兩天前才做好,百合子小姐拿回家去練習,聽專務先生說的確是這樣。是我送到新宿支店的。」

「人偶的臉當時是特意模仿百合子小姐的臉製作的嗎?」

布施哲夫的臉上閃過微微的疑惑的影子。

「沒那回事……說起來,人偶頭臉朝下方,觀眾的視線從與刀刃落下的上方成直角的方向過來,是看不清人偶的臉部的……所以沒有必要模仿誰的面孔。」

聽到這些話的時候,高川警部感到恭介薄薄的唇角附近浮起凝固的淺淺微笑。警部當時想,這個名偵探觸摸到了事件深處隱藏的什麼大秘密的關鍵了嗎?

「布施先生,我最後要問的是,你和杉浦雅男先生的關係如何。那位先生最近公然宣稱攀附上了強有力的眾所周知的後台,這個後台莫非就是貴公司?」

警部第一次從對方的臉上清楚地看到了不安的神色。

「這個……聽任你想像。」

「我最近想像力非常匱乏。請稍微清楚地說明,我會感激不盡。解釋一下物質上存在的援助關係,好吧?」

「這……」

「有什麼理由嗎?老實說,你動不動就是幾十億,反正都是別人的錢。當然,投資人每月得到兩分分紅,此外獲得的利益是怎麼使用的,總不會落入第三者的口袋吧。你出於道德上的責任,徒勞的費用哪怕花了一分也有操心的必要。關於這點,水谷先生的生活信條很多——成為廣播廣告主,姑且不論撒出幾億作為政治資金,像杉浦這樣的人為何有手握重金的必要?」

布施哲夫一邊擦去額頭上的汗一邊說:「神津先生,純粹從理論的立場來說,你的話沒錯,實際上卻不是這麼回事。比如世間有被稱為總會屋的奇妙生意人。一旦成為股份公司,哪家公司都得按照商法的規定,一年不開幾次股東大會不成。當然這種情況下投票權與持股數成比例……即使一點股份也沒有的股東也能在股東大會上發言。有人把這個當成買賣,包上一筆錢不讓他發言……這是哪家公司都有的現象,正所謂公開的秘密。」

「這個說明不是顧左右而言他嗎?誠然股份公司有股東大會,然而像貴公司那樣的匿名組合沒聽說召開過投資者大會。我沒聽說杉浦先生對貴公司的經營有什麼發言權,那麼到底是為什麼,你有封他口的必要?」

「……」

「你恐怕被他拿住什麼把柄了吧,是被他發現什麼不能泄漏的秘密才要封他的口吧。說起來,水谷先生對他總是很強硬,相對於水谷先生你卻經常庇護他,這是因為你個人的原因嗎?你自己有什麼秘密才非得封他的口不可?」

「我自己沒有什麼被人知道了會困窘的事,只是……想到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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