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向斷頭台行進 第八場 在玻璃之塔里

對松下研三而言,他打算探尋這個事件的秘密。名偵探神津恭介全然不動,想請求他也靠不住。不過,由於線索不足,研三也只得強逼自己開始行動,連日來到「玻璃之塔」,打算歸結事實為材料並予以提供。

集聚在店裡的會員們什麼活動也沒進行,讓他感到沒有生氣。不用說,斷頭台殺人事件對他們帶來了極大的衝擊。

誰都害怕自己受到嫌疑,誰都在懷疑其它的會員……這種跡象針刺一般地直接在研三皮膚和神經末端傳來。

不管怎麼說,聚集魔術師和設備的後台中的一幕,對於恐怕看到過犯人的他們所有人來說,也是意料中的事。如果懂得魔術卻不知道魔術的極限,就不得不驚嘆於這個鮮明的大魔術。

某日,研三和往常一樣走進店裡,店裡一個客人也沒有。他正感到奇怪的時候,老闆娘由美子來到他旁邊坐下。

「老師,那個斷頭台事件的犯人還沒被捉住嗎?」

「目前搜查觸礁了,如墜五里霧中。」

一邊這樣說,研三一邊也拚命觀察著對方的表情,她是個美麗卻沒氣質的女人……當時,這個女人在後台拚命地對自己的手腕反覆做取下手銬的動作。百合子縱使登上斷頭台,也不失氣質,這個有著女王風格的女人,總讓人產生她像個女騙子的可憎感覺,感到雌貓般的狡猾、蝴蝶般的輕薄和蝙蝠般的陰暗匯聚一身。

「警視廳在做著什麼吧。老師的朋友神津恭介老師還沒出馬嗎?」

「只是這次事件,他似乎無動於衷。不知道吹什麼風,他現在研究起詰將棋了。說著『死局、活局、百步』什麼的,都是以前無解的詰將棋。他跟青柳八段兩人拚命研究,對著棋譜廢寢忘食。」

「這……」由美子臉上浮起既失望又放心的神色。「一點愛好罷了。這種詰將棋,不論是死局還是活局都相當高明吧。」

「要我說,做這種高明的事真的非常快樂。無關名譽金錢,無關其它事情和目的,只是解開難解之迷,真的快樂得不得了。」

「那麼,要是請你解開這個事件的迷……」

「我才沒那個本事呢,本人不長進,怎麼也做不到吧。即使魔術師也是一樣吧,要是專業者,怎樣也不能在舞台上失敗;要是業餘者,失敗了其它人都不會責備吧。這是同樣的事情。」

「但是,百合子小姐不是很可憐嗎?」

「不能那樣說……神津先生還有百合子小姐,以前沒有結交的理由……話說回來,夫人,你要是真的認為百合子小姐可憐,也別責備神津先生什麼,自己把事件解決了不行嗎?」

由美子的臉色一瞬唰地變得蒼白。

「斷頭台殺人的犯人和偷走人偶頭的犯人是同一個人物還是存在什麼關係的共犯者還不確定……據說,這一周的搜查了解到的是,殺人的犯人不知潛伏在日本哪裡,專業警官也找不到,有已經逃跑的說法。可是,偷走人偶頭的犯人,當時必定在後台出入,不論是夫人還是誰,思考一下當然就知道了。」

「是嗎……無論我怎麼想,也不得要領……」

「那麼,先別去想是誰,用了什麼方法。只要想想其它人中,看不破那個大魔術的手法的人,能完成那麼漂亮的大魔術的人,是誰和誰。」

由美子沉默了。她想起那個人,名字也到了嘴邊,露出非常可怕的一張臉。

「是你的主人中谷先生——公然宣稱自己是歷史性的大魔術師Fourdinier重生,只能認為他才有這樣的手腕。除此以外呢?」

「杉浦雅男老師……」

「哎呀,那位老師如果本職是詩人,這樣能隱藏演技嗎?令人吃驚……」

「他真的是詩人?」由美子的言詞里充滿著痛苦的譏諷。

「你覺得怎樣……」研三也對回答感到為難了。

「小說家、詩人什麼的,龍蛇混雜,要在哪裡劃條線區分非常難……最近有些人名片花哨,印著日本偵探作傢俱樂部正式會員、偵探作家什麼的。這些人實在不算是偵探作家。別人不認為是偵探作家,就用名片裝腔作勢。詩人裡面就沒有同樣的事嗎?詩人,印著什麼名片的不是詩人,這是意想不到的反論性的說法——杉浦先生的名片在詩人的圈子裡也有吧。」

「我可不做那種事。你知道杉浦先生的生活狀況嗎?」

「當然,杉浦先生的詩沒那麼暢銷……他也有些財產。」

「還真不可想像他有些財產。他簡直像是寄生蟲一樣的人,像跳蚤、虱子、臭蟲那樣地,是吸人鮮血而活的人。」

「哦……我知道他是毒舌家,卻想不到他做什麼生意。」

「但是,真的沒有辦法。在我知道的人們中,沒有洞悉別人秘密的人。他作詩的才能不太清楚,不過他那種才能超出常人吧,就是把秘密作為材料進行敲詐,他就那樣活著。」

「這個時間有著各種各樣的人,有不這樣做的人也有不斷這樣做的人。只是,聽說魔術協會是紳士淑女的集會,那麼為何沒想過開除他?」

「不管怎樣的團體,成員的人數增加的話,總會有一兩個奇怪的會員。除名的事誰都沒有不考慮的道理。只是,對會員的除名,在總會必須有三分之二以上的贊成,沒有收集到那個票數。」

「這麼說,會員的大半都被他握住什麼秘密?」

「那個聽任想像。誰都會有在哪方面顯露頭角,被人知道後會感到為難的大大小小的秘密……想到違背那個人的結果,自己會吃虧,嘿,如果只是錢,給了封口費也會擔心吧。」

像是深思熟慮般,她的話帶著最大限度的侮辱。她明確地說出這些事情,研三心想,由美子或者中谷讓次說不定也被杉浦握住什麼秘密,給以嚴重打擊。

「水谷先生的魔術手法怎樣?」

「別的不說,關於這個,主人說沒啥了不起的……不過,只要他肯花錢的話,誰都會對他客氣的。會當面對他說壞話的,也只有杉浦先生吧。」

「這麼說,水谷先生也被杉浦先生握著什麼秘密嗎?」

「水谷先生近來資金周轉良好。有人發現他背後有強有力的後援,全都說他壞話。」

研三也沉思了,是有可能。確實,考慮到有這個可能,對這種關係帶給這次事件的直接和間接的影響,研三完全沒有估計。

「夫人,能請你再想想那天的事嗎?」

「好的……」

「從我走出後台,到知道鑰匙丟失,有多長時間?」

「三十分鐘左右吧。」

「連我看了人偶頭都驚慌大叫,這期間另外沒有誰看了那個人偶頭嗎?」

「百合子小姐也很害怕。她也沒有惡意,把人偶頭給老師看,僅此而已……」

「那我就一個一個地考慮偷走人偶頭的方法,好嗎?考慮到從箱子中偷走人偶頭,不是變得毫無意義了嗎?如果用包袱皮包住的箱子頂替……用同樣的包袱皮包住同樣的箱子,把金髮假髮預先放入其中。如果在原來的箱子旁邊留下那個箱子,然後拿走有人偶頭的箱子……」

「老師你說這個之前,我們也早就考慮過了。」由美子冷淡地打斷,「如果做著魔術研究,誰都馬上會想到那些事。但是,不是那樣的,我們當場就明白了。百合子用怎樣的包袱皮包起箱子,犯人應該不知道。那個包袱皮上染著京野的名字,據說是哪裡葬禮奠儀回禮的物品……老師現在說的方法是替換包袱皮吧。如果解開包袱皮重新包,還不是一樣?」

幾天以來絞盡腦汁組織的推理被粉碎了。儘管如此,研三還是一邊在臉上掩飾內心的不安和辛苦,一邊說:「哈哈哈哈哈,外行考慮的東西還真是沒辦法呢。這樣輕而易舉的方法,早就有人想到了。對了,發表會結束之後,百合子小姐怎樣?水谷先生沒有一起回去嗎?」

「是的,其實發表會結束之後有個慰勞會,在公樂會館附近的中華料理鋪清和樓的二樓。百合子小姐的座位在我旁邊,她對飲料和飯菜都全然沒興趣……我想,發生那種事之後也不足為奇。中途有電話找百合子小姐,她剛退席接了電話,偷偷地叫我到房間外邊。

「——非常失禮,我突然有急事……。

「她說完就回去了。我喝了太多酒,也覺得不舒服,就開窗呼吸外邊的空氣。剛好,百合子小姐走出入口,穿過大街,從對面的小徑出來一個奇怪的男人,跟在她後面。」

「奇怪的男人……是誰呢?」

「我一看就知道了。老師你也知道當時杉浦老師中途回去了。不好意思,真是太巧了……但的確就是他……所以,從當晚開始失蹤的百合子去了哪裡,說不定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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