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四章 杜拜猶

翌日,雨過天晴。拉開房間的窗帘,我在想,是不是做了一個有羅伊的夢。

「岡佳樂夫先生還好嗎?」吃早餐時母親問道。

「他很好。」

「這樣啊。」

母親表情在思索些什麼。

「怎麼了?」

「我不知道要怎麼拿麵包給他。」

「他好像已經離開這小鎮的樣子。難道你是喜歡他這類型的?」「錢沒有賺得比父親多可不行呢!」

我噴出牛奶。怎麼拿父親和那個人比啊,想著就好詭異。父親離世還沒過半年,但是我們總會這樣聊天談笑。父親死於肺病這件事我們都冷靜地接受了。每天送父親換洗衣物往返醫院的那段時期,我們的心情更加愁苦壓抑。

「而且啊,能超越德梅爾先生的人我想不會太多,真可惜這樣的人已經走了。」

「哪有什麼厲害人物啊?」

「在潑別人丈夫的冷水嗎?你對爸爸的事情知道些什麼啊。」母親開始收拾早餐,我也做好上學準備,一起出了家門。就像這樣展開日常生活。

「羅伊到底去了哪裡啊……」

德魯卡讀著報紙喃喃說道。午休時間,我和汀恩、德魯卡總是在校舍的廢木堆置場閑聊。德魯卡從家裡攜來報紙,記載的是『羅伊自首都失蹤』的後續報導。雖然附上了照片,但照的是甘納許警視而非羅伊,似乎是由他代替羅伊一直留守在首都,應付記者的質問。

『我們偉大的偵探,現正確認有關大惡人歌帝梵的有用情報,由於這個緣故人不在首都。總此以上,沒有更多詳情。』「還不知道羅伊所在的地方,好不安啊!」汀恩在木材上邊空踢邊說。

下午是算數課,我被數學算式難倒狂打哈欠。因為犯困,就老想著羅伊的事情。他直到今天傍晚都會待在這個小鎮,但是旅館的房間我是不能去了,連去送個行也不能。這數日來,他和我走得近不是出於友情,而是基於情報提供者的身份,我不能對這點產生誤會。

但就算這樣,地圖到底是給誰偷了?偷東西的犯人,應該相信那就是真正的藏寶地圖。這樣沒有方向地胡亂猜測的時候。

「林茨君,到前面來回答問題。」老師點我到黑板寫算術問題。雖然到黑板前試著解題,還是解不出來被罵了。

「今天上哪玩?」汀恩說。

「今天要送麵包的話,我也一塊去。」德魯卡說。

放學正要回家的時候,這兩人來找我聊。

「我還有事,今天要直接回家。送麵包要等明天做了,請幫我跟叔叔說。」

我和兩人道別就出學校。要直接回家什麼都是編出來的。我朝著與我家反方向的地區走去,同時也逐步遠離旅館、車站所在的小鎮中心。

整片區域只有灰暗的公寓,像是墓碑群挨著排列。地區一角,有家【馬克西姆糖果店】,杜拜猶應該正在那裡勞動服務。我一直抱持著誰偷走地圖的疑惑,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杜拜猶。

昨天十五點,犯人侵入旅館的502號房行竊。這裡一共有兩個疑點。

這份地圖的價值犯人是怎麼知情的?又為什麼知道地圖被保管在502號房?

「只是感覺有個小孩比你晚一點進了圖書館。」羅伊在圖書館的時候對我說。雖然他當時說那可能只是他的想像,但一定是正確的。有人一路尾隨我,這人把自己隱藏起來跟蹤我,隨後溜進圖書館偷聽我們的談話。他不是偶然聽到我們的對話,而是很感興趣豎起耳朵來聽的,說到底,會有興趣跟蹤我的人就是偷走地圖的人不會有錯。我心裡只浮現出這樣一個人,就是對我懷恨在心的杜拜猶。

【馬克西姆糖果店】是在距離學校步行二十分鐘的地方。店家前方懸掛可愛的粉紅色招牌。要開門需要很大勇氣,我想起杜拜猶銳利的眼瞳就有些害怕。他的恐怖,不只是空有蠻力那樣簡單的事情。更進一步說,他身形瘦削,看不出有多孔武有力。但是,他毫無疑問是學校里最危險的孩子。只要見面看不順眼,連一瞬間的猶豫都沒有,直接毆打一頓。是什麼理由讓他變這麼暴力的?是如汀恩所說,照他哥那裡聽來的話,因為出身沒落家系嗎?不知道是唬人的還是真的?杜拜猶身上真的流著貴族的血嗎?

「在馬路上做什麼呢?」

被路旁的警官問話,他似乎在巡邏,我搖搖頭往糖果店走去。這可不是說著好恐怖什麼的場合,我不能不去把地圖要回來。推開門的時候,帶著小小孩的母親從店裡出來,小小孩哭哭啼啼的,母親則一直氣呼呼拱著肩膀。

「好可怕……好可怕……」小小孩說著又摀住臉。糖果店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咽下口水,跨進店裡。

「歡迎光臨!」

一打開店門,就聽到店員投來這句。背脊一陣惡寒。聽這聲音,連帶著臉頰的痛覺都一併回想起來了。杜拜猶穿著小丑般的制服站在櫃檯里。他的周身,排排站著繽紛可愛的棒棒糖。

「這位客人,想要哪種糖果呢?」杜拜猶似乎沒發覺是我,「這家店什麼都有喔!是要像血一樣通紅的糖果嗎?還是說,你想要會長蛀蟲死掉的那種甜死人不償命的糖果啊?」

「……那個,剛才出去的小孩子?」

「啊……剛才那個不聽話纏著媽媽要糖果,就拿了些話嚇唬她,跟她說糖果會把喉嚨堵死,想要把它取出來就非得把身體切開來不可,這種小孩子話……」杜拜猶聳聳肩。「這位客人,這邊有超好吃的新商品,要來試吃看看嗎?」

他招招手,我被糖果釣住靠近櫃檯,櫃檯放了玻璃櫃,糖果布置成了糖果遊樂園。我才一低頭俯視,杜拜猶貓一樣敏捷地伸出手臂,越過櫃檯攫住我的頭髮。一瞬間我的額頭被抵在玻璃柜上。

「好久不見了吶,這不是林茨嗎?」

被發現了嗎!即使掙扎,杜拜猶的手也不曾放開我,始終伸長著手,彎腰從玻璃櫃的另一側睥睨我。

「給我在這個小鎮等著,別想著逃跑什麼的!」他越過色彩繽紛的糖果,詠唱似地開口。

「等我一自由,就給你見識見識恐怖。你會被支配到不堪負荷,誰也不敢直視你的臉,因為啊,對這個人類看不得的東西,把眼睛多停留一下,怎麼樣都辦不到呢!」

我想起父親和地圖的事,受到打擊的心又有了支撐,越過玻璃櫃望杜拜猶瞪回去,我說。

「把地圖還來……」

杜拜猶瞇起眼睛,完全不為所動。

「就是你乾的吧!你為了要偷襲我,跟在我後面,直到在圖書館偷聽到我們的對話。」

「哦?」

杜拜猶觀察似地端詳我。

「我還幹了什麼?」

「你聽到我說地圖上的地方有寶藏的話,就放棄對我復仇,改去偷地圖。裝聾作啞是沒用的!現在,我已經知道地圖就是你偷走的!」「你這小子正是我厭惡的類型,就用這裡的糖果把你嘴巴堵死推進井裡!」

他右手猛抓起一把櫃里的糖果。

「嗚哇!你先把地圖還來!那是我重要的東西!你拿走它也沒有用處!再怎麼說,它只是個仿冒品!」

「那幹嘛還要還你?」

「那是我父親的遺物!」

杜拜猶放開我的頭髮,我和他保持距離,他眼睛往窗戶瞄。

「那傢伙每隔十五分鐘巡一次,可惡的混賬,想干點別的也不行啊……」

窗戶外適才有個警官,他之所以放我自由,只是因為警官朝店裡張望,杜拜猶朝警官舉起一隻手,警官點點頭就走了。

「問題兒童會一直被監視,如果在店裡沒看到人,就會送去設施里。」「要是真這樣就好了,可惡!」

我用快哭出來的心情說。頭髮被用力扯緊。

「雖然不知道你誤會了什麼,地圖什麼的我可沒拿。」「騙人!應該就是你昨天十五點鐘從旅館偷走它的。」「十五點鐘我在這裡,那個警察可以給我作證,問就知道了。」「你看準他不在的時候,你趁那個警官經過後,還沒回來的空檔偷走的。」

「你那重要的地圖,昨天十五點鐘從旅館裡被偷,你說那個犯人就是我啊?」

我點點頭。

「旅館名子呢?」

「紐豪斯旅館,地址在可可樹街的……」

說明過程中,我的信心開始動搖,杜拜猶那像看家畜冷冷的眼睛,往下睥睨我。

「從這家店到車站的距離,來回走路也要花個三十分鐘,我剛才就說過了,那個警官每隔十五分鐘就會來巡。」

「你騎車去的。」

「這不可能,我車子、腳踏車都沒有,就算搶來好了,可是,我會想這麼做嗎?我會特地挑警官還在監視我的時候下手?這樣還不如自由時間再下手。被發現要關進設施里,這也太麻煩了。」我頭有些發暈。

那,到底是誰下的手?我踟躕著,腦中浮現出朋友的臉。如果是他的話,他意識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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