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四章 秘書的登場

星期日的那天,汀恩、德魯卡和我三個人在配送麵包的話,就會經過杜拜猶踢倒老人的地方。這個老人大概從三天前發現在學校的路上乞討,衣衫襤褸坐在路邊,旁邊放了一個裝零錢的空罐。兩手拿著的木板上,這樣寫著:

『妻兒死於戰爭,腳傷無法工作。』

老人被杜拜猶踢了屁股一陣踉蹌。

「實在臭得受不了了!滾到別的地方啦!」聽得到杜拜猶的聲音,我們躲起來窺探。

「真是可惡的傢伙!」汀恩憤慨地說。

「那傢伙一直都這樣。老師不在的地方就踢年紀小的小孩。」德魯卡傷腦筋地說。

杜拜猶是比我們高一年級的學生。他踢倒老人的罐子,罐子里的零錢散落在石板路上,老人張惶失措地到處撿拾。

「吶!去幫他吧!」汀恩有很強的正義感。

「可是,沒有人敢和他為敵。」德魯卡心地太和善是個不善於爭論的和平主義者。

「你就默默地看著嗎?這樣子啊,林茨。」汀恩轉頭看我。如果就這麼回去好嗎?我有點猶豫。聽過傳聞中杜拜猶的恐怖,如果被他察覺到參與其中,會過上不知多糟糕的一段苦日子。可是,我不想讓汀恩、德魯卡看到我的軟弱。

「我們去幫他!」我作出宣言。

把配送前寫好的地址塞進口袋裡,把麵包交給德魯卡保管,我和汀恩用手帕蒙住臉的下半部,把小石頭搜集在腳邊,走出建築物的影子。

「杜拜猶!」汀恩大喊,杜拜猶一朝向我們,我們就丟石頭。他伸出手來檔,小石子紛紛往他臉上招呼。

「渾蛋!」杜拜猶大喊。我們這時立刻逃走。

後面有追過來的動靜,我和汀恩在轉角分頭跑。杜拜猶轉而追我。

我已經累得沒辦法甩掉他,只想得到把臉上的痣變多的方法,我知道有個被他欺負一個月不能從家裡出來的女孩子。我拚死地跑,跑出大馬路進到商店街,有個賣貝果的熟識攤販,我竄進攤子下。杜拜猶邊尋找我邊經過。我安心下來讓腦袋發暈。

「今天怎麼啦?林茨君。」賣貝果的大叔在攤子下看見匍伏的我。

「錢弄掉了,在找錢。」我走出攤販。已經見不到杜拜猶的身影。距離兩個街區的小巷弄,汀恩和德魯卡在那裡等著。

「老阿伯呢?」拿上預先保管的麵包,我問德魯卡。我和汀恩被杜拜猶追的時候,他應該在拉著老人的手,帶離這個地方。

「逃到杜拜猶不在的地方了。」德魯卡驕傲地說。

很快就不覺得興奮了。這件事我一個人絕對辦不到,但如果和這兩個人的話,就覺得不會不成。和富有正義感的汀恩和心地和善的德魯卡一起,我的顧慮實在太深了。

「啊勒?單子不見了。」

我停下站定,掏索口袋,沒有抄地址的貨單。

「放在哪裡了嗎?」德魯卡說。

「沒有帶單子也無所謂。」汀恩說。

要配送的餐廳,是我們三個人都知道的店,汀恩才這麼說。於是放下心來繼續走。路邊張貼著怪盜情報的懸賞。

「偵探事務所好像收到了堆積如山謊報的信。」汀恩說。

據他所說,根本不知道事件走向還聲稱『我知道怪盜的藏身處』的小孩有一狗票。他們相信這樣寫,羅伊聽了就會前來。

「這些信根本是搜查的障礙嘛!」德魯卡難得破口大罵。「我不會寬恕的!大家不都一樣想要看到羅伊嗎?」

「這樣,要怎麼判斷這些是不是謊報啊。」

我道出我的疑問,想著公寓里空空的信箱。這一周間,一放學就跑回家開信箱確認,信差不多已經寄出一個星期以上了,可是還等不到羅伊的回信。地圖的事情我還沒有告訴汀恩和德魯卡。因為要確認到底是不是真的,再決定告訴他們兩個。

到了車站前的餐廳,遞上包好的麵包,簽收受貨證明,結束了配送,要轉回去德魯卡的麵包店。我在車站前被一個聲音叫住。

「你是德梅爾的兒子吧?」

站務員的老伯站著。德梅爾是我父親的名子。

「你認識我父親啊?」

「常常在上班的時候打招呼喔。你父親啊,為了不要吸入粉塵,一直帶著大手帕蒙住口鼻。」

「用手帕蒙住臉?就像我們一樣啊。」汀恩笑著說。

我們在車站的出入口站著說話,一個背著行李進車站的男人直直走來,順手把煙蒂扔樓梯上。

「德梅爾總是默默的,一本正經的做事。見面的時候只有早上和傍晚。其他時候,總是拿著掃把畚箕,這裡走走,那裡走走。」站務員轉過去,撿拾煙蒂丟進附近的煙灰缸。

煙灰缸已滿得厲害。「過來接替德梅爾的清潔工,只是個候補。弄煙灰缸也很草率,也不知道要倒掉。你父親在的時候,垃圾紙屑什麼的根本不會掉在車站。」

想到父親的事。

一有紙屑掉在石板路上,父親就會撿起來端詳,丟到垃圾箱,完全就像個考古學家。父親撿起垃圾,就能把丟垃圾的人是什麼樣性格、過什麼樣生活一一說給我聽。

『看,林茨,丟了這雜誌的人看起來在為戀愛煩惱喔!因為你看,只有戀愛協商的這頁被剪走。』

『這個丟空罐的人啊,大概是賭馬輸慘了。看這罐子的形狀像是沒好氣地把罐子給捏爆了。真悲慘。』

「喔,過來吧!」

站務員老伯招招手往剪票口。從我們所在的地方可以看得到月台。

剛抵達的蒸氣機關車是從首都出發的,車門打開,零零落落的旅客下到月台。

「是住在首都的人嗎?」

德魯卡看著旅客悄聲說,「衣服好漂亮啊!」

從首都來的人們,身穿沒有皺褶的西裝,色彩鮮明的裙子,對我們來說這整潔光鮮的衣服相當罕見。他們走到月台看看四周,坐落小鎮遠方一方的工廠煙囪冒出大量的黑煙,他們看到就皺起眉頭。

返回麵包屋領薪水。雖然不足以支持和母親兩人的生活,但那是我的繁重家政資金。一從麵包店出來,我就和汀恩、德魯卡道別。

我朝家的方向通往公寓的路走,突然有誰從後面接近。我一瞬間被箍住,雖然抵抗,但手臂、手腕被箍得死緊動彈不得。

我被帶到建築物與建築物之間。

「我從麵包店就跟著你了,沒有發覺嗎?」

杜拜猶站在建物中間狹窄的小巷弄,困住我身體的是他同黨,一共有三個人,把杜拜猶算進去就有四個。他們把我圍在中間,居高臨下看著我。他們是在學校里最惡劣的一群。一目了然,說都不必說。到處都能遠遠看到他們在惡整人。

「這個,應該是你掉的東西吧?」

杜拜猶拿出一張白紙到我鼻子前。

『給林茨,想要送麵包到下面的地址。』

這是寫餐廳地址的單子。

「給鎮上麵包店打過電話,問林茨這混賬是不是在工作。」掐住我右手臂的高個在我耳邊低聲說。

手臂被掐得很痛,軋到骨頭,我痛得呻吟。

「啊!這人我知道,下層階級的傢伙,看了就討厭的餓死鬼。」縛住我左手臂的胖子在我鼻子前吹氣。這比壟罩全鎮的黑煙還要噁心,讓我好想吐。

「安靜啊!移民的。」

固定住我的腰的矮個用手帕摀住我的嘴,我什麼話都說說不了。

「別在這裡,帶到那裡去。」

杜拜猶走到巷弄深處,巷道里瀰漫著腐臭味,根本沒有人在打掃,大約是散落的廚餘正在腐敗。穿過巷道有一小片廣場。一整面牆壁被塗鴉。這是附近的住戶絕對進不來的地方。杜拜猶揪住我頭髮。

「骯髒的移民種。」

他打我右臉,我被霸凌,其他三人在旁邊訕笑。雖然很氣憤被這樣對待,但我無法從三人的手中掙脫。杜拜猶逼近我的臉,我很驚恐,連讓眼睛閉上不看他都做不到。幫助老人時的勇氣不曉得消失到哪裡去了。

在四個人俯視下,我偏偏膽小得像個孩子。

「我繼承高貴的血槍,和你不一樣。現在起要進行處刑了,這是出於慈悲。因為你會找不到任何正經工作而死掉。沒有賴以為生的工作吧?」杜拜猶用憐憫的目光看我,他那樣子像是裝飾在教會裡的神像的表情。

你的一生,就是匍匐在地上活著,這就是你註定要走向的命運。他像祈禱一樣低聲念念有詞。真悲慘啊,你們移民永遠徘徊在這地方。拍在左頰的聲音在滿是塗鴉的牆面迴響。我胡亂掙扎想要藉此得到自由。

「你們……」

聽到一個緊張的聲音,杜拜猶、他的同黨和我都回過頭來。穿西裝的胖大叔站在巷弄。鼻子下蓄著一點點鬍髭,用黑點似的小眼睛看著。

「幹嘛啊大叔,少來礙事。」

杜拜猶斜眼看他,那個胖叔叔膽怯地說。

「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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