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屠夫末日 一、走向絞架的松井石根

自從有人類社會以來,世界上就有善惡之分。人類社會發展的歷史,也確是正義與邪惡爭鬥較量的歷史。不管惡魔們怎樣千方百計愚弄民眾,製造謊言,把自己打扮成救世主和活菩薩,其魔鬼面目最終總要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為人類所不齒,被歷史所唾棄。隨著日本帝國戰敗投降,昔日張牙舞爪、不可一世的惡魔們,終於一步步走向沒落的末日,為他們自己當年的惡行付價買單。

1946年5月3日,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對日本甲級戰犯的審判終於拉開序幕,法庭設在東京市谷高地舊陸軍部大禮堂。

這座大禮堂半隱半露於一塊高地的樹林中,從外表上看,它像是一座很有氣派的現代化建築,然而實際上卻是當年法西斯軍人們策劃侵略陰謀的大本營。現在這座令帝國將軍們引為驕傲的處所,卻成了審判日本戰爭罪犯的國際法庭,這真是歷史無情的懲罰和嘲弄!

莊嚴、神聖的審判席上,坐著遠東委員會11國委派的11名法官。審判長澳大利亞法官韋勃端坐在正中間,坐在他左邊的是中國法官梅汝璈。梅汝璈穿著深色西服,烏黑的頭髮理得平平整整的,顯示著他的莊重和嚴謹。梅汝璈博士將作為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受日本侵略禍害最深國家的代表,坐在這莊嚴的審判席上,高舉正義之劍嚴懲凶頑。這使他感到特別自豪和激動,他很珍惜這次中國政府的委派和四萬萬同胞的囑託。美國的克萊麥將軍坐在韋勃的右邊。再兩邊是英國的巴特里克爵士和蘇聯的葉陽諾夫將軍,其他各國法官依次而坐。法官們背後,插著蘇聯、美國、中國、英國、法國、澳大利亞、荷蘭、印度、加拿大、紐西蘭、菲律賓11個國家的11面國旗,強烈的陽光從窗口射進來,將11面國旗映得格外威嚴、醒目。

9時30分,韋勃審判長宣布開庭,一聲「帶被告」之後,28名日本甲級戰犯由國際法警押著,魚貫進入法庭,走上被告席。

聽眾席上,所有的聽眾都睜大了眼睛,注視著這些昔日帝國的首腦人物。記者們紛紛搶拍鏡頭,鎂光燈不停地閃耀。審判開始後,首先由公訴人檢察長基南宣讀起訴書,基南神情嚴肅地站了起來,以磅礴的正氣和洪亮的嗓音,宣讀這公理和正義的聲音。這是令人憤怒和悲痛的歷史,帝國的陰謀,戰犯的瘋狂,沾滿血腥的罪行,慘絕人寰的屠殺,統統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兩天時間,大廳里所有人都屏住氣息,全神貫注地聽著,時而驚訝,時而憤怒,時而悲痛和嘆息。令許多日本聽眾感到震驚的是,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也從來不敢想像,他們心目中神聖的大東亞聖戰,竟是那樣地血腥,那樣地野蠻和瘋狂,他們心目中的這許許多多的大人物,竟幹了那麼多見不得陽光的卑鄙、骯髒的勾當。起訴以後法庭便進入立證階段,由於「南京大屠殺」震驚中外,法庭作為專案進行立證和審理。

許多同盟國的檢察官、法官都認為:「南京大屠殺」作為東京審判的重大案件進行專案審理,將如納粹德國奧斯威辛集中營大屠殺一樣震驚世界。所以直接指揮攻打侵佔中國首都南京的最高司令官和「南京大屠殺」罪魁禍首松井石根,很快就被審判和追究。1946年6月4日,首席檢察官基南發言以後,公訴人莫羅報告了日軍侵佔南京後所發生的大屠殺暴行,並列舉了眾多的罪證。由於激動和憤慨,他時而做出某些概括和結論,按照英、美法律,在起訴階段是不允許如此做的,因而有幾次法官不得不提醒甚至打斷他的發言。

公訴人發言以後,法官訊問:「松井石根,你認為公訴人所列舉的罪行都是事實嗎?」

松井石根沉思片刻後回答,他把自己在中國的活動竟作了田園詩般的描繪:「我任軍職期間,在華北和華南待了近12年,我在這整個時期為了日中合作做了可能做的一切……我始終堅信,日中之間的鬥爭是所謂『亞洲大家庭』中兄弟之間的爭吵,日本不可避免地要動用武力,以拯救旅居中國的日本僑民和保護我們的權益,這同哥哥經過長期忍耐後趕走不聽話的弟弟沒有什麼兩樣。採取這一行動的目的在於促使中國回心轉意,驅使這一行動的動機不是仇恨而是愛憐。」

派遣百萬大軍,侵佔中國大片的土地,這叫「兄弟之間的爭吵」;殘酷地屠殺中國俘虜和平民百姓,肆意姦淫中國的婦女,劫掠中國的財物,這叫「驅使這一行動的動機不是仇恨而是愛憐」。這真是亘古未有的奇聞,《天方夜譚》中的神話!

然後,他又給自己臉上貼金說:「我的守則可歸結為:在上海地區的鬥爭目的僅僅是征服反對我們的中國軍隊,至於中國的官員和國民,依據可能則應得到安撫和保護。」

後面,他更說得玄乎、虛假了:「……由於我多年的願望是使日本和中國共存共榮,所以在佔領南京時我採取了一切預防措施,以避免這一戰爭成為全體中國居民遭受苦難的緣由……」

按照這種標榜,「南京大屠殺」不僅子虛烏有,松井石根反而成了促進中日友好合作的和平使者,南京人民的保護之神,這真是無恥之極的彌天謊言!

公訴人諾蘭馬上以犀利的語言、翔實的罪證對松井石根的謊言進行了質證和駁斥。隨後,法庭傳喚證人出庭作證。

「南京大屠殺」倖存者伍長德走上了法庭,他以親身經歷,講述了自己在漢中門外大屠殺中的悲慘遭遇,接著揭起衣服,讓所有的人看他背上的傷疤,他憤怒地說:「大家看看,日本鬼子殺人狠不狠?一刺刀戳下去串了兩個人,要不是俺命大,也准死了!」

伍長德作證以後,「南京大屠殺」倖存者梁庭芳走了上來,他敘述了自己在下關碼頭大屠殺中死裡逃生的經過:

「我是一名中國陸軍軍醫,日本軍隊佔領南京時,我脫掉軍裝進入難民區里避難。16日早飯以後,來了七八名日本軍人,揮手叫我們幾個人跟他們出去,把我們帶到華僑招待所對面的大院里。日本軍隊到處捉人往這兒送,到下午5點鐘左右,兩個大院已抓來5000多人。日本軍人下令叫我們4人一列,排隊向下關方向走去。

「到了下關碼頭附近,日軍令我們在江邊排成長列,這時已經夜晚七點多鐘,我們聽到不遠處響起了槍聲。我的朋友白增榮說:『日本鬼子要搞大屠殺了,與其讓他們殺死,不如投江一死。』我們便攜手投入江中。然後機關槍響了,日軍見有人投江,又用機關槍朝江中掃射,一顆子彈從我的後肩窩穿入,前肩膀穿出。我蹲伏在水裡,棉衣全濕透了,又冷又痛。日軍屠殺了三四個小時,5000多人全被他們殺死了。半夜以後,我從水淺處爬到碼頭上岸,在電燈廠附近的草房裡躲了三天三夜才逃得性命。」

中國證人許傳音、尚德義等一個接一個地走上了法庭,他們莊嚴宣誓,他們在法庭上講述的那些血淋淋的大屠殺全是事實!

聽眾席上,許多日本聽眾的心潮在輕輕地起伏,一雙雙眼睛充滿了迷惘和驚訝,他們從來不曾知道,也從來沒有聽說過,日本軍隊在南京竟幹了那麼多殘忍的事情。

中國證人作證以後,外國友人也相繼走上了法庭。

鼓樓醫院外科主任,美國醫師羅伯特·威爾遜,當庭敘述了他所目睹的事實。他把日軍殺人的慘象具體地描述出來,輔以刀劈、槍殺的動作,將證言推向高潮。隨後,他當庭朗讀了幾段一位外僑寫的日記:

12月19日,星期天,完全陷入無政府狀態。日本兵放火,燃燒甚烈,一些人是很殘酷地被殺死了,毫無緣由。難民區中的清潔隊員7人,6人被殺死,1人負傷逃回。美國大使館三等秘書金庚斯的住宅,國旗還是飄揚,但兩個僕人都給殺死了,屍體一個在汽車間,一個在床鋪下,都留著殘酷的痕迹,室內凌亂不堪。街道上屍體甚多,全是平民。

12月22日,星期三,清晨五時,射擊隊又開始工作,我們聽到清晰的槍聲,在100響以上。……我偕史波林君走過離辦公處很近的一個池塘,看見50個平民的屍體,反縛著手,其中一人被割去半個腦袋,恐怕他們是犧牲于軍刀的吧?

又一天的審判開始了,美國聖公會牧師約翰·梅奇站了起來,他作為國際紅十字會南京委員會的主席,到庭作證將產生特別的效應。老牧師站在人道主義的立場,控訴了日軍的罪行。隨後,他又當庭朗讀了幾份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致日本大使館的公函。

被告松井石根的辯護律師布魯克斯早就耐不住了,這時便提問說:「梅奇牧師,你能不能說說你的具體所見呢?」

「當然要說具體的,我說一件最慘的事你們聽聽。1938年2月底,我和許傳音博士來到南京新開路7號一戶難民家,進門一看,全家11人均被日軍殺死。這家人我在難民區見過,是剛從難民區回家的。死的11人中,只見14歲的女兒死在兩張方桌上,上身穿著衣服,下身完全脫光,血污滿桌,腹部被刺了兩刀。一個較大的女兒死在床上,情況與小女兒相同,系被強姦後殺死的。」

布魯克斯問:「你進門時看見日本兵在場嗎?假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