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地獄逃生 五、逃離魔窟的軍人們

1938年2月7日,漢口《大公報》刊登《京敵獸行目擊記》一文,報導我軍某部通訊營一名小班長,被日軍俘虜和逃離敵人魔掌的經過。

這位小班長在部隊撤退時沒有走得及,改換便裝後在一個店鋪里被日軍俘虜了。日軍正好需要水伕,便押著他回到駐地院子里,發給他一個白布袖章作為護身符,從此每天給日軍挑水、送水,親眼看到許多同胞被日軍殘殺,許多婦女被日軍蹂躪,殺害。

12月16日下午,日軍抓獲了100多名中國軍人和百姓,小班長從水房裡看到,敵人在院子里把中國軍人一批批扒掉衣服,捆在柱子上、門上、樹上,接著用錐子和針來刺,刺得一個個都成了血人,慘叫聲不絕於耳。被錐軍人有的怒吼叫罵,日本士兵便兇狠地朝他們眼睛刺上兩錐,最後端起刺刀朝喉嚨一捅,鮮血便像泉水般涌了出來,景象慘不忍睹,日本士兵卻圍在一旁大聲拍手叫好。

玩膩之後,敵人又將剩餘的軍民趕到門外空地上,命令每人各自挖一個坑,挖好以後跪在坑沿上,敵人從腦後對準確是一槍,屍體就一個個栽倒在坑裡了。隨後一個日本軍官來到廚房裡,把幾個戴白袖章的中國人趕出去做掩埋工作。

小班長在敵人兵營里就如此膽戰心驚地度過了十幾天。

12月26日,日軍開赴江北,一個敵人拔出手槍,準備給他來個「臨別紀念」,正在敵人將要舉槍射擊的時候,最初俘虜他的那個日本軍官走過來了,擺了擺手,打個招呼,於是便將他留下來了,帶往江北,來到滁縣附近。

這天晚上,日本兵將他關在屋子裡,接著三三兩兩外出尋找女人。小班長獨自待在漆黑的屋子裡,回想著十幾天血雨腥風的日子,自己僥倖撿得的一條性命,心想遲早總要死在鬼子手裡,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於是伸手搖了搖窗戶,那破舊的窗子經他幾下居然搖開了。小班長趕忙爬了出來,乘著夜幕的掩護,朝著郊外農村拚命地奔跑,這才逃離了敵人的魔窟。

五十八師工兵營長齊鵬飛,在城陷後改穿便服躲藏在玄武門附近僻巷中舅父家,白天不敢留在家裡,便蜷伏在被敵人炸毀的瓦礫堆中,直到深夜敵人回營以後,才敢偷偷回到舅父家中,用熱水泡一下腳,稍稍吃點東西,溫暖幾個小時,天不亮又趕緊起床離開屋子。

蜷伏在瓦礫堆中,每天都可以遠遠地看到街頭的慘景。有一次,一群日本士兵在街頭輪姦婦女,命令中國人站在旁邊觀看,接著把中國人統統趕進屋裡,點火燒屋,聽到中國人的慘叫聲,日本士兵一個個拍手大笑。還有一次,日兵把大批中國人趕進正在焚燒的屋子裡,接著把一朿手榴彈投進火室,彈爆屋倒,慘叫連聲,日本士兵們又是一陣陣狂歡大笑。

齊鵬飛確是在這種血腥的恐怖中,晝伏夜歸地蟄伏著。開春以後,他和小姨化裝成夫婦,深夜登上漁船,經安慶轉九江回到了武漢。

103師醫務主任陳宏,在南京撤退時不幸負傷,帶著一名勤務兵流落在南京附近的鄉村。正在走投無路的時候,遇上一位做生意的萬先生幫助,在一處淺窄的茅屋裡安下身來。

在這兒住下後,生活上可說是貧困交迫,兩人蓬首垢面,全身穢臭,長滿了虱子,淪為了真正的乞丐。幸虧身邊還帶著一些葯料,每天沖洗裹貼,傷口不致潰爛,而且漸漸地得到了痊癒。

這期間日本兵是經常下鄉來掃蕩,村裡的婦女,沒有一個人能逃脫敵兵的蹂躪,殺人放火,隨時可為,算不了一回事。陳宏他們兩人,只是靠了蓬首垢面的臟臭外表,僥倖保全了性命。有一回,村莊里突然鑼聲大作,原來是日本兵抓住了一名老婦人,強令她脫光全身衣褲,要村民們前來觀賞。

驚心動魄、膽戰心驚度過了4個月後,陳宏兩人又隨萬先生搬到了南京郊外的頭關鄉村。為了維持生活,向萬先生借了40元開設醫所。這天起了個大早,趕去南京購買葯料。走進城門的時候,要向敵兵崗哨鞠躬敬禮,點頭哈腰;路上遇見日軍,也必須鞠躬行禮,否則,賞你一頓老拳。市面上商店,大都是日本人開的,妓院、煙館特別多。陳宏不敢久留,匆匆買好葯料,趕回了頭關。

開醫所的日子,倒也沒遇上大的危險,只是漢奸們常來騷擾。什麼「反共大會」呀,「慶祝皇軍攻佔某地勝利大會」呀,名目繁多,常時會有。遞上一根膏藥旗,強迫參加,不參加就不是良民,報告太君,隨時可以把人抓走。

有一回,兩個日本士兵下鄉找「花姑娘」,撞上了游擊隊長的妻子,這女人虛與周旋,佯作歡東,並約他們次日再來。翌日,兩名士兵興沖衝來到女人家裡,埋伏的游擊隊員一擁而出,頃刻把兩頭禽獸送上了西天。隨後游擊隊員挨家挨戶通知,為防止敵人報復,各家做好準備、隨時撤離。

在這緊張的日子裡,陳宏想到自己流落他鄉,終非長久之計。於是就此關閉醫所,告別萬先生與各位鄉親,帶著勤務兵幾經輾轉,終於回到了福建家鄉。

並不是每一個逃離魔窟的人都能安全脫險的。

一位姓覃的難友,12月13日隨廣東軍隊撤退,在大行宮遇到日軍,只好匆忙躲入難民區。

在難民區他應招做了埋屍隊隊員,開始在富貴山一帶掩埋屍體,每一坑200人,都是些平民百姓,雙手被鐵絲反綁著。後來轉到南門,這裡的屍體都是被刺刀刺死的,每人至少有十幾刀,有的遍身是窟窿,可見日本人是將這些俘虜用來練習刺殺的。有一次從偽治安維持會門口經過,看見日本人把俘虜活活釘在床板上,接著用坦克車開過來壓死,慘不忍睹。

從頭年12月埋到第二年5月,埋屍工作總無法了結,因為埋了一批,敵人又屠殺一批,天氣暖和以後,南京到處都能聞到屍體的臭味。

為了逃離魔窟,覃先生約了許多同胞,一行21人於1938年5月的一個晚上,從城門破洞里爬出了南京,直奔下關火車站。車站上戒備森嚴,無論男女都要打開衣扣,拿下褲帶任日軍檢查,從下關到堯化門竟檢查了11次。登上火車以後,就像囚犯似的被日軍押解著,站站都要檢查,直到翌日下午三時才到達上海北站。上海的檢查尤其嚴格,一個一個地盤問,等到檢查完畢,同行21人中只有4人過完了鬼門關,其餘人都在沿途的檢查中陸續被扣留下來,他們的命運也就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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