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錫澄激戰 1、鏖戰望亭鎮

南京,此時已是臨戰狀態了,自從南京進入戒嚴狀態之後,蔣介石便搬到四方城附近的公寓辦公了。這個位於中山門外樹林蔭蔽的房屋其實很小,全部只有兩間,蔣介石吃飯、會客、辦公都在這裡。雖然國民政府及統帥部都已經分別遷往重慶和武漢,但留守南京的軍政官員們還不少,錢大鈞便是其一。

此時錢大鈞正和侍二組組長酆悌談論著關於望亭及吳福線的防禦情況,對於自己面前的這位全面負責侍一處工作的負責主任,酆悌顯然並不怎麼在意,儘管他也知道錢大鈞同樣並不怎麼在意自己。

「從現在的情況看來,日軍首先在沿江方向,由上海派遣軍投入第16師團、重藤支隊,吸引第三戰區長官司令部的注意力,同時在中路投入上海派遣軍所屬的第3師團、第9師團、第11師團、第101師團作為第二梯次力量,這樣做的目的在於讓最高統帥部產生京滬一線的日軍作戰部隊將會全部投入在這一線,並以京滬方面作為主要作戰方向的錯誤判斷。按照一般常理來說,京滬線的推進是距離南京最近的一條進攻路線,如果敵方在一個方向上投入全部的作戰力量,則意味著這個方向是為主要進攻方向,所以從這點上來看,日軍以上海派遣軍主力向這一條線進攻,並不完全是為了迷惑軍委會。」酆悌此時更願意顯示出自己並不是僅僅依靠關係而進入侍從室的,只是侃侃而談的他並不知道的是,日軍上海派遣軍雖然在這一線集中了所有的作戰力量,而且上海方面的作戰部隊還在集結中,目前還未開赴南京追擊作戰中,可是事實上,這一線的日軍實力已經大為減弱了。

由於情報工作的低效,酆悌這個侍從室參謀並不可能知道日軍的一切,就是最高軍事委員會也不知道這些。因為現在無論是望亭一線的守軍,還是戰線上的各支中國軍隊的主要作戰任務都是相同的——「堅守,遲滯日軍的進攻」。聽著酆悌的分析,錢大鈞只是沉思了片刻,繼而點頭:「分析得不錯,繼續說下去。」

「那麼既然這樣,我軍在無錫以東的作戰必將是以第51師守衛的戰線為主體。」酆悌接著說道,「除去北線日軍沿長江攻擊的一部之外,事實上,中、南兩路日軍是沿著太湖南北兩路向南京進攻。南線的日軍第10軍主力定是由長興一線,進攻廣德、宣城、郎溪,循江南鐵路,攻佔蕪湖,從西面切斷我首都衛戍部隊的退路。」

見錢大鈞點頭示意繼續,酆悌稍加頓了頓話語,繼續說道:「我軍在鞏固吳興方面的作戰,已經在廣德、泗安、安吉集結了川軍部分部隊,第18軍也在此線部署,同時第21集團軍也在向宜興、張渚鎮一線部署,策應廣德守軍的側背,防止日軍從太湖一線登陸無錫、廣德之間的宜興、吳興。現在我們面對是沿京滬線進逼的日軍部隊,無論是怎麼樣,我們只要守住在無錫以東戰線,那麼日軍除非在廣德方向取得進展,否則決不能在太湖南北兩個方向直逼南京。」酆悌肯定地說道,「現在京滬一線的部隊都在向南京方向撤退,說明最高統帥部已經不想在太湖北路戰線做過多的膠著了。而是直接利用南京外、內廓戰線進行守衛作戰。」

「嗯,分析得很有道理。根據你的這個看法,顧長官的第三戰區的作戰不過是為了給首都衛戍長官司令部制定、部署南京保衛戰爭取更多的時間。」錢大鈞微微嘆息了聲說道,「三個月的苦戰,日寇居然打到了南京城下了,此乃國之悲哀。」說著錢大鈞苦笑著搖搖頭。酆悌說道:「然而我擔心的是,就算是俞濟時74軍能夠在京滬路爭取太多的時間,恐怕……」

「恐怕南線支撐不了是嗎?」錢大鈞微微一笑,反問道。

「是的,處座。」酆悌回答道,「首都衛戍長官司令部的作戰要領恐怕是利用京滬線以及南線的縱深來遲滯日軍的進攻,同時在北線,以江陰要塞為主要防禦點,在南京外線首先抵擋日軍的進攻,然而節節退卻,直至南京城下的內、外線防禦陣地,利用陣地、掩體,和日軍作殊死之戰。這樣一來,至少可以爭取到一到兩個月的時間。」

「說下去。」錢大鈞按了按手指,「將你所有的判斷都說出來。」

「是,處座。」酆悌點頭應道,「之前說了,統帥部是希望南京作戰至少堅持一到兩個月,從而獲得時間上的優勢,這樣一來,不僅僅使得日本被拖入類似淞滬會戰那樣的持久作戰,付出慘重的傷亡代價,乃至不得不坐到談判桌上來,同時我國政府還可以利用這一兩個月的時間,獲得國際上的諸列強幹預,迫使日本放棄作戰。即便是這兩者都不行,我軍還可以利用這一兩個月的時間,整編在淞滬會戰中被打殘的部隊,集結來自全國各地的作戰部隊,從南京、杭州方向同時發起反擊。」

「的確是這樣,從最高統帥部近來一連串的部署來看,的確是想在南京城下打一場重大會戰,保衛南京,事關國際影響。現在軍委會也就只是這樣的聲調了。」錢大鈞的嘴角此刻微微地上揚,不知道是為酆悌所描繪的場景感到歡欣鼓舞還是在嘲笑對方此時竟然還有如此幼稚的想法。

「然而職下認為,這幾乎沒有可能。」酆悌猶豫了片刻,方才鼓起勇氣說道。

「哦,為何?」錢大鈞聳了聳眉頭,笑道,「你小子倒是有膽識,說,怎麼沒有可能?」

酆悌說道:「理由有四:

「其一,南京作戰本就是背水而戰,所謂金陵城虎踞龍盤,不過是面對長江,以鐘山為屏,藉以長江之險,對江北入犯之地而已。然現今戰爭早已經不是古之冷兵器作戰,日寇乃是陸海空立體化進攻作戰,空、海軍強我數十倍之多,陸軍火力又遠要比我國軍強悍,南京之守本就是我軍自造困局。加之以,日軍上海派遣軍、第10軍從太湖南北兩線夾擊,北線又以海軍配合,沿長江逆流而上。南京城的地理優勢幾乎不存在了。

「其二,我軍淞滬會戰退卻以來,幾乎是損失慘重,部隊混亂不堪,士氣頹然,哪裡還有什麼作戰力,以此殘兵守南京,無疑是自絕於金陵城下。

「其三,之所以我北線守軍作戰還不至於太難,是因為敵之上海派遣軍經過三月有餘的苦戰,早已經是損失慘重,情況比我軍好不了多少,所以京滬線進擊之敵軍一直磨磨蹭蹭,進展不大。而北線進擊常熟之日軍乃是華北新增派而來的第13師團,士氣正旺,且建制完整,以此之軍進攻,自然進展較京滬線之敵要大得多。此路日軍倒不完全需要擔心,但南線敵人就不好說了。」酆悌搖了搖頭道,「處座!您應該明白的。」

「是啊!」錢大鈞點頭應道,「南線沿太湖南路進攻之日軍乃是本月初由杭州灣新登陸上岸的第10軍,此部之敵在之前的作戰中幾乎未受到大的損失。3個師團之眾攻擊廣德、泗安、安吉一帶地區,以在升山市至大錢鎮一線的第7軍,廣德、安吉一線的川軍部隊,是根本無法能夠阻擋敵軍的進攻的。廣德失守只是時間問題了。」

酆悌輕嘆一聲:「至於第四點那就更不用說了,就算是南京守衛作戰能夠打一兩個月,恐怕華北方面也支撐不了這麼久。現今晉、察、冀、魯一線的情形已經越來越是糟糕了。佔領平津之後,保定失陷,10月10日,日寇第一軍已經攻佔石家莊,11月17日,關東軍又攻佔包頭,11月8日,太原已經失守,現在敵人進攻的主力正在逐步南移,就算是南京再能堅守,恐怕也……」

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酆悌沒有再說下去。倒是錢大鈞接過了話頭:「我擔心的也正是這個。現在日軍以上海派遣軍一部沿京滬線進逼,以第10軍主力循京杭公路,採用迂迴包抄的戰術,圍攻南京。一旦廣德、宣城失守,日軍定會是循江南鐵路,攻佔蕪湖,斷絕南京守軍的後路,到那個時候,隨著京滬線的日軍上海派遣軍進抵鎮江一線的話,那麼日軍夾擊南京的部署也就可以完成達到了。而南京方向的我軍也就只能陷入背水之戰的狀況中了。另一個方面,沿著津浦、平漢兩路作戰的日軍轉向於晉東、晉北,陷入在忻口、娘子關作戰的時候,韓復榘的第3集團軍沒有趁機以主力擊破當面之敵,進出滄縣,以與平漢路進出石家莊之第1集團軍互相策應。」錢大鈞苦笑道,「如果韓復榘能夠以第3集團軍發起主動出擊,解決陵縣方面的日軍,配合先頭部隊已進至南宮,主力已過雞澤,向石家莊發起反擊的第1集團軍,那麼華北方面至少可以獲得主動權,南京作戰也不用這麼艱苦了。」

「他韓復榘居然在接到命令後,按兵不動,反覆申訴困難,要求中央增調3個師的兵力接替膠東半島海岸或津浦路南段防務,以使他能抽出力量進擊當面日軍,完成進出滄縣、策應友軍作戰的任務。」錢大鈞罵道,「這個老雜牌的按兵不動,使得華北日軍絲毫不用吃力,從而可以從容不迫地調遣華北方面的部隊策應上海戰地。」

「什麼『鹽山、樂陵邊境敵軍一部與我游擊第一路、第五路等部對峙』,什麼『運河西側武城附近及清河縣境積水未消』,什麼『職部第74師、第81師在濟南整補,第20師第58旅任津浦鐵路濟南至臨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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