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無路可逃

麥可·柯林斯(Michael Collins,1924-)是美國推理小說家丹尼斯·林德(Dennis Lynds)最知名的筆名,此人創作量極大,尚以威廉·亞登(William Arden)、馬克·桑德勒(Mark Sadler)及約翰·柯洛(John Crowe)等筆名發表作品。柯林斯還替「魅影魔星」(The Shadow)、「尼克·卡特」(Nick Carter)及「陳查理」(Charlie )等名探角色寫了許多故事。不過他最膾炙人口的,應屬以獨臂私家偵探丹·佛欽(Dan Fortune)為主角的作品,這個人物首次出現在《恐懼之幕》(Act of Fear,1967)中。柯林斯還以丹·佛欽寫了一篇密室推理謀殺案《沒人喜歡被當傻子愚弄》(No One Likes to be Played for a Sucker,《艾勒里·昆恩推理雜誌》一九六九年七月號)。除了以下這篇故事之外,柯林斯尚有一篇《怪案專家》(The Bizarre Case Expert,《艾勒里·昆恩推理雜誌》一九七〇年六月號,以筆名威廉·亞登發表),描述眾目睽睽下,房中發生的一樁謀殺案。

除了美酒、女人和威士忌外,史洛特·基勒最愛閱讀疑雲重重的推理小說,也就是那種受害者死得不明不白,警方找不到兇器——因為兇器是冰柱,而且已經融掉了之類的故事。

「我有個特別喜歡的故事,」史洛特對喬伊·哈里斯說。「有個傢伙在閣樓遇害。那傢伙獨自在閣樓里,門外守了名警察;還有一個警察在樓下街上監視他的窗口。結果那傢伙被射了兩槍——一槍從遠處,一槍射自近處。真的,而且他身上還有火藥的燒痕。警察聞聲立刻衝進閣樓,可是除了屍體外,半個人也沒有。你覺得怎麼樣?」

「我最喜歡懸疑的案子。」喬伊邊用骯髒不堪的抹布抹著吧台,一邊說道。

「簡單嘛。」史洛特解釋說,「兇手在對街的閣樓開槍,那是第一槍。接著他把槍從窗口丟進閣樓,槍掉在地上,槍上有微力扳機,結果剛巧又射了受害者一槍!」

「你別鬧了,」喬伊說,「你真的相信會有這種怪事嗎?」

「有可能啊。」史洛特說。

「那太陽就打西邊出來啦。」喬伊說,「寫這故事的人,喝的酒一定比你爛。」

「別光顧著說話,快倒酒啦。」史洛特說。

史洛特喜歡這些荒誕的故事,因為他的世界裡從未發生這類事情。他講的謀殺案故事,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那種令人難以置信的荒謬事。

「你知道有九成的謀殺都是有案底的男人乾的嗎?」史洛特接著說,「受害人通常也有案底,而且他們通常彼此認識。許多謀殺案都是在酒吧里發生的,接近子夜,兩個人都醉了的時候。」

「而且酒保因為賣酒的關係,也被拖下水。」喬伊說。

「人生實在很沒趣。」史洛特嘆道。

正因為如此,這一回史洛特在事發之前,渾然不知自己將遇到謎案。這類狀況根本不會出現在他的世界裡,而真的發生時,也一定有合理的解釋與原因。真實世界講究的是追根究柢,不去考慮微力扳機這種不太可能的事。只是無論你怎麼分析,守衛就是不可能會死、紅寶石不可能失竊,而十層樓高的房間也不可能有路可逃,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但事情偏偏還是發生了。

事情一開始跟平時一樣。某天早上,摩門及麥諾瑪珠寶公司的傑森·摩門先生到史洛特髒兮兮的辦公室找他。那天早上天氣很好,但史洛特卻不怎麼舒服,他昨晚在酒店買了一瓶物超所值的烈酒,邊吃牛排邊開心地把一整瓶酒干光了,現在還在宿醉中。

「白蘭地後勁很強,」史洛特對摩門先生解釋說,「拜託你講話輕一點,我的腦袋還在發脹。」

「你要辦這差事,就不能醉酒。」摩門說。

「你不能要求奇蹟發生。」史洛特說。

「你以前的績效很好。」摩門說,「我的合伙人覺得你不可靠,但我一直挺你。」

「你很勇敢哪。」史洛特說。

「你知道整個配套作法。」摩門說,「我們要在『北美飯店』的套房裡展示紅寶石,展出期間三天,晚上寶石放入保險箱里。這次展出有人二十四小時監視所有入口、保險箱及展示的珠寶。我們聘了三組伯恩公司的警衛,一組五人,監視三道門、保險箱及各個電梯,以防萬一。我們還顧了一名私家偵探跟每班人員合作,監控一切。」

「你們的保護措施比南美的獨裁者還嚴密。」史洛特說。

「有五顆同款的紅寶石,價值大概要二十五萬美金。」

「也許你需要一批軍隊。」史洛特說。

「你每天得換班,」摩門接著說,「我還聘了艾德·葛林和曼尼·路易斯監視其他組員。你們全都得穿制服,要看起來像一般的守衛。」

「布設非常嚴謹。」史洛特說。

史洛特討厭一般性的工作,尤其討厭要穿制服的警衛工作,不過他的銀行存款跟平常一樣,已經跟女服務生的小費一樣卑微了。而且每回他到喬伊店裡喝酒,喬伊雇的那個傢伙就開始拚命數他喝掉多少杯。

「就這麼敲定吧。」史洛特說,「我還有一點空檔,算你運氣。」

「好,」摩門說,「既然你忙成那樣,我應該不用先給預付金了。」

「你又在做春秋大夢了。」史洛特說。

摩門咧嘴笑了笑,付了五十元頭期款,然後離開了。史洛特數了四次錢,鬱郁地嘆口氣,每次數都是五十,半毛也沒多,他真痛恨那些會數錢的客戶。不過,這份差事除了會站到腳酸之外,至少蠻輕鬆的。

史洛特錯了,事情在結束之前,他得面對一具死屍、五顆遺失的紅寶石、暴跳如雷的摩門、疑心重重的蓋佐隊長,以及一個除了小鳥之外任誰都不可能出入的房間。

前兩天,史洛特唯一的困擾就是腳酸。那整整兩天當中,北美飯店的套房裡擠滿了紅寶石的愛好者,以及只向錢看的珠寶商們。穿制服的警衛和三名私家偵探的錢其實沒那麼好賺。

白天里,電梯旁邊的警衛負責檢查邀請書。史洛特知道這作做法雖然必要,卻不是很好的防範方式。摩門珠寶公司希望把寶石賣掉,所以幾乎任何人都可以拿到邀請函。

進入套房的門有三扇,分居兩側的兩扇門都鎖住了,不過為防萬一,每道門還是站了一名穿制服的警衛。保全公司的人故意將身上的槍露出來,窗邊不需要警衛,因為套房在十樓,也沒有防火梯。

第五名保全公司的警衛有如雕像般站在展示櫃後,用一對鷹眼緊緊盯著。除非是長了翅膀的隱形人,否則誰也無法在白天偷走寶石。不過珠寶公司的諸公們依然如驚弓下的土狼,不斷地在房中巡遊。

「若看到任何可疑的動靜,立刻按警鈴。」傑森·摩門對展示櫃旁的警衛叮囑說,「警鈴直通展示櫃,不過為了萬一,我們又加裝了一個開關。」

「史洛特,你負責你們這班的人員。」麥席林·摩門表示,「千萬別醉酒!」

老麥席林不喜歡史洛特,因為幾年前史洛特幫忙找回失竊的鑽石王冠時,收費不合他的意。麥席林是吝嗇鬼,老是疑心史洛特偷走王冠後又歸還他們,以撈取龐大的收費。其實史洛特沒偷,不過他認為那個點子很贊。

「僱用私家偵探本來就很可笑。」老麥席林說,「有穿制服的警衛就夠了。」

「我覺得我們應該在公司的保險庫展示就好了。」麥諾瑪說。

這名高大的蘇格蘭人是三位合伙人中最緊張的一個。

不過前兩天的展示會平靜無事,夜裡也都安然度過。保全公司的人緊守所有門戶;電梯也受到監控;套房裡的守衛更是須臾不離地駐守在保險箱前。

無論白天或夜晚,穿著制服的史洛特、艾德·葛林和曼尼·路易斯輪番不停地檢查大小事項,在各個房間和走廊中巡行。這幾名偵探和其他警衛看來沒有什麼不同,史洛特兩天來輕手輕腳地在四個房間中穿梭,瞄著紅寶石和眾賓客,趁沒人注意時偷喝幾口免費的醇酒。唯一的狀況發生在第二天史洛特下班時。

當時值班的是葛林,出事時,日班人員正要下班,而下一組警衛已經就位了。葛林正在房間外和路易斯說話,這時警鈴像恐怖的空襲警報一樣嗡嗡亂響。

人們開始四處亂竄大聲喊叫,路易斯跑去檢查其他房門,葛林和警衛們沖入主要的展示間里圍住展示櫃,原本站在展示櫃後的警衛已拔出槍了。

「怎麼回事?」葛林大聲問道。

一名站在警鈴開關旁的年輕女子緊張尷尬地說:「是我按的。」她說,「對不起,我還以為那是叫喚侍者的服務鈴。」

葛林憤怒地說起國罵,摩門兄弟堅持要把那位漂亮女生送警。年輕女孩似乎不怎麼介意,最後還是不了了之、沒事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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