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超自然神秘博物館 第二十節

下午即將結束,疲憊不堪的瑪戈從電腦終端前抬起頭。她伸個懶腰,輸人指令讓走廊盡頭的印表機開始工作,自己往後一靠,揉著眼睛。莫里亞蒂的展櫃介紹終於完工。也許有點不夠精細,不如她理想中那麼面面倶到,但她花不起更多的時間了。其實她心裡還有些竊喜,很想立刻拿著列印稿爬上巴特菲爾德角樓的四層——全球土著文化展項目組駐紮的大本營,走進莫里亞蒂的辦公室。

她在員工名錄里找到莫里亞蒂的分機號,伸手拿起話筒,撥出四位數的號碼。

「大展中心。」對方拖著調子說,背景里傳來好些人道別的響亮聲音。

「喬治·莫里亞蒂在嗎?」瑪戈問。

「估計他在下面展廳,」對方答道,「上面要鎖門了。要留言嗎?」

「不了,謝謝。」瑪戈答道,掛斷電話。她看看手錶:快五點了。宵禁時間。但周五晚上大展就將揭幕,而她答應過要儘早把材料交給莫里亞蒂。

正要起身,她想起了佛洛克的建議:應該打個電話給格雷戈里·川北。她嘆了口氣,拿起聽筒。試一試總沒壞處。他有可能已經出去了,她只需要在聲訊信箱留個言就行。

「格雷戈里·川北,」聽筒里傳來了熟悉的男中音。

「格雷戈里?是我,瑪戈·格林。」別這麼沒底氣好嗎?他又不是部門主任。

「嗨,瑪戈。什麼事?」瑪戈能聽見噼里啪啦的按鍵聲。

「我想請你幫個忙。其實是佛洛克博士的建議。我在分析乞力比圖部落使用的幾種植物樣本,他建議我用你的外推器演算一下。也許能找到樣本之間的遺傳對應關係。」

對面沉默下來。「佛洛克博士認為這不但能幫助我,對你的程序也是一次有益的測試。」她懇求道。

川北停了幾秒鐘才開口:「呃,瑪戈,你知道的,我很願意幫你一把,真的很願意。但外推器尚未成形,沒法為任何人服務。我還在調試除錯,不敢保證結果是否正確。」

瑪戈的臉熱得發燙:「任何人?」

「對不起,我不善言辭。你明白我的意思。再者說,我最近忙得不可開交,宵禁更是火上澆油。我說,過一兩周再聯絡我怎麼樣?好嗎?到時候再說。」

電話斷了。

瑪戈起身拿上外衣和手包,走下走廊去拿列印稿。她知道川北打算無限期地拖下去。唉,去他的川北吧。她打算去找莫里亞蒂,把文件交給他,然後就下班。搞不好還能請莫里亞蒂帶她參觀一圈,或許能搞明白到底為啥鬧得雞飛狗跳。

幾分鐘後,瑪戈緩步穿過杳無人煙的弗雷德里克·塞盧斯 紀念大廳。

入口處有兩名警衛把守,問詢中心孤零零地站著一位講解員,正在鎖賬本和擺放紀念品,為接待明天的參觀者作準備。也得有人來參觀才行,瑪戈心想。三名警察站在塞盧斯的龐然銅像腳下聊天,看也沒看瑪戈。

瑪戈的思緒不由回到了今天上午和佛洛克的談話上。如果找不到兇手,保安措施還會變得更加嚴格。論文答辯或許不得不推遲。整個博物館有可能都要關閉。瑪戈搖搖頭。要真是那樣,她就回定了馬薩諸塞州。

她走向沃克展廊和迷信大展的後門。鑄鐵大門緊閉,兩根銅柱拉著天鵝絨長索攔在門前。標牌旁邊站著一名動也不動的警察。

「小姐,請問有什麼能幫助你的?」警察問,他胸前的名牌寫著「弗·博勒加德」。

「我要見喬治·莫里亞蒂,」瑪戈答道,「估計他在展廳里,我有文件要給他。」她把列印稿在警察面前揚了揚,但警察不為所動。

「對不起,小姐,」他答道,「已經過五點了。你不該出現在這裡。再說,」他的語氣緩和下來,「展廳已經封閉,到開幕那天才打開。」

「可是——」瑪戈只爭辯了半句,就嘆口氣,轉身走向圓形大廳。

拐過一個彎,她停下腳步。順著空蕩蕩的過道望過去,盡頭就是昏暗寬敞的展廳。轉彎遮住了弗·博勒加德警官。瑪戈一時興起,向左猛地一轉,走進一條低矮的小通道,小通道的另外一頭是一條平行的走廊。也許還來得及找莫里亞蒂。

她走上一段寬闊的台階,左右仔細掃視,然後才繼續前進,慢慢走進專門展出昆蟲的拱頂大廳。接下來,她右轉走進環繞海洋廳二樓的長廊。和博物館的其他地方一樣,這裡也空無一人,感覺很詭異。

瑪戈沿著螺旋形樓梯中的一條下到主廳的大理石地面上。她放慢腳步,經過等比尺寸的海象生境類群標本,走過逼真的水下暗礁模型。這種立體布景在三四十年代流行一時,但瑪戈知道現在已經不再建造了,因為製作費用過於高昂。

展廳盡頭是魏斯曼展廊的入口,魏斯曼展廊是大型臨時展覽的舉辦地,也是迷信大展正在布展的整批展廊之一。黑色紙張從裡面貼滿雙開玻璃門,前面掛著偌大的標牌:新展覽布展中,展廊暫時關閉,謝謝諸位諒解。

左手邊的門鎖著,但右手邊的門一推就開。

她盡量漫不經心地扭頭張望:附近沒人。

門在背後嘶嘶地關上,她發覺自己站在一條狹窄的維修通道中,一邊是展廊的外牆,一邊是展櫃的背面。到處亂糟糟的都是膠合板和大號釘子,地上有電纜蜿蜒匍匐。她左邊是石膏板和木板搭建的巨型架子,草草地釘在一起,用木板支撐,看著很像好萊塢電影布景的背面。沒有哪個參觀者能見到迷信大展的這一面。

她小心翼翼地沿著維修通道走下去,尋找能進入展廳的路。照明很差,每隔二十英尺左右只有一個帶金屬罩的燈泡,她可不想絆跤跌倒。走了沒一會兒,瑪戈就發現兩塊木製鑲板之間有個小縫隙,她覺得夠自己擠過去的。

六邊形的寬敞前廳出現在面前。三面牆上各有一道哥特拱門,三條通道伸向茫茫黑暗。大部分光線來自掛在牆壁高處的薩滿照片的背光。她猶疑地看著三個出口,完全不知道自己身處展覽的哪個位置,不知道展廳從何處開始、在何處結束,不知道該去哪裡尋找莫里亞蒂。「喬治?」她輕聲喊道,不敢在寂靜和朦朧中抬高嗓門。

她走中間那條通道來到另一個黑洞洞的展廳,這個展廳比剛才那個更大,擺滿展品。每幾步就有一盞明亮的聚光燈照亮某件器物:一副面具,一柄骨刀,表面布滿釘爪的奇特雕像。器物像是浮在黑色的天鵝絨背景中。天花板上光影交錯,繪出模糊而怪誕的花紋。

展廊盡頭,牆壁越收越緊。瑪戈心頭泛起古怪的感覺:她像是正在走進深不可測的洞穴。操縱人心的把戲,她心想。怪不得佛洛克那麼生氣。

她走向昏暗的展廳深處,萬籟俱寂,唯有她踩在厚地毯上的腳步聲。瑪戈要來到展品前才看得見它們都是什麼,她開始懷疑自己還能不能沿原路返回薩滿房間了。希望展廳某處有個出口沒上鎖,而且還燈火通明。

狹窄的展廊在前方分岔。猶豫片刻之後,瑪戈選了右手邊的通道。她一邊走,一邊注意到左右兩邊的牆上有一個個小壁龕,一個壁龕一件光怪陸離的器物。寂靜沉重得可怕,她不禁屏住了呼吸。

通道逐漸變寬,擴展為一個房間,她在一組毛利人的紋身頭顱前站住。這些頭顱沒有被縮小,顱骨顯然還在原處,按照標牌所說,是用熏制防腐的。眼窩裡塞著纖維織物,紅木色的皮膚閃閃發亮。皺縮的黑色嘴唇向後拉露出牙齒。頭顱一共有六顆,露著歇斯底里的笑容,在夜色中起伏不定。藍色文身複雜得讓人瞠目結舌:錯綜纏繞的螺線交匯再交匯,織出無窮無盡的圖案環繞面頰、鼻子和下巴。標牌說那是人們在世時文在臉上的,部落保存頭顱以示尊重。

瑪戈能看見展廊在前方收攏。盡頭之前是一根粗矮龐大的圖騰柱,從下向上打著淡橙色的光。柱上巨狼的頭部和長著兇狠鉤喙的鳥兒把灰影灑在黑色的天花板上。她顯然走進了死胡同,但瑪戈還是不由自主地走向圖騰柱。這時她注意到前方左手邊有個小開口,通向一間凹室。瑪戈放慢步伐,盡量放輕腳步。呼喊莫里亞蒂的念頭早已不知去向。感謝上帝,她心想,還好我離舊地下室足夠遠。

凹室里展覽的是一組物神。有幾個是雕成動物形狀的簡單石像,但大部分是描述人類迷信陰暗面的怪物。另一扇門帶著瑪戈走進一個狹長的房間。濃厚的黑色覆蓋了房間的每個表面,從隱蔽處漏出幾縷黯淡的藍色燈光。天花板低至瑪戈的頭頂,她心想:換了史密斯柏克估計得手腳著地爬進來。

房間逐漸變寬,瑪戈來到一個高穹棱拱頂下的八角房間。天頂上的彩色玻璃拼出中世紀的地獄圖案,漏下斑斑點點的光線。寬大的窗戶佔據了每面牆的主要位置。

她走向最近的一扇窗戶,一座瑪雅古墓赫然出現在眼前。墓穴中央是一具骷髏,蓋著厚厚一層塵土,周圍散放著幾件器物。金質胸鎧擺在骷髏的胸腔上,只剩骨頭的手指戴著金戒指。彩繪陶罐圍著頭顱擺成半圓形,祭品之一是乾枯的小玉米芯。

隔壁一扇窗戶展示的是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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