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超自然神秘博物館 第十八節

星期三

佛洛克坐在輪椅里,用一塊古奇手帕輕輕擦拭額頭。「請坐,」他對瑪戈說,「謝謝你來得這麼快。事情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可憐的警衛。」她答道,「博物館裡的每一個人都在議論這個話題。」

「警衛?」佛洛克抬起眼睛,「哦,對,的確是悲劇。不,我說的是這個。」他舉起一張備忘便箋。

「各種各樣的新規矩,」佛洛克說,「很不方便。今天開始生效,員工只允許在上午十點到下午五點間進入博物館。不許晚走,星期日也不許加班。每個部門都將有警衛駐守。你每天必須簽字進出人類學部。他們要所有人隨時攜帶證件。沒有證件就無法進出博物館。」

他繼續往下讀:「讓我看看,還有什麼……啊哈,很好。儘可能逗留在你的崗位區域內。必須提醒你一聲,不要單獨去博物館裡的孤立地區。如果非得去什麼地方,請與人同行。警方將約談在舊地下室工作的每一個人,你定在下周早些時候。博物館有幾塊地方已被劃為禁區。」他把備忘錄從桌面上推給瑪戈。

瑪戈發現備忘錄還帶了一張平面圖,禁區用紅色標出。「別擔心,」佛洛克說,「我看見你的辦公室就在禁區之外。」

好極了,瑪戈心想。就在兇手或許遊盪的地方之外。「安排得似乎很複雜,佛洛克教授。警方為什麼不幹脆宣布閉館?」

「他們肯定嘗試過,我親愛的。相信溫斯頓勸他們打消了這個念頭。全球土著文化展如果不能如期開幕,博物館將會遇上大麻煩。」佛洛克伸手去拿備忘錄,「就當咱們已經討論完了,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和你談。」

瑪戈點點頭。博物館將會遇上大麻煩。她覺得博物館已經遇上了大麻煩。包括和她共用辦公室的同事在內,博物館的半數員工今天請了病假。來上班的人也把大部分時間消耗在咖啡機和複印件前,交換傳聞,成群結隊不肯散去。要是這還不夠糟糕的話,博物館的各個展廳都幾乎空無一人。普通參觀者——度假的家庭、學校團體、喊叫的兒童——稀稀拉拉沒兒個人。博物館現在引來的大多只是獵奇看客。

「不知你是否已經為你的乞力比圖章節拿到了隨便哪種植物,」佛洛克繼續道,「用外推器程序演算一番對你我來說也許都是不無裨益的小小練習。」

電話鈴響起。「煞風景!」佛洛克說著拿起聽筒,劈頭就問,「哪位?」長久的沉默過後,佛洛克問:「真有這個必要?」他停了一會兒,最後說,「如果您堅持的話。」然後把聽筒放回電話機上,喟然長嘆。

「警察要我去趟地下室,天曉得為什麼。是個叫潘德嘉斯特的傢伙。能幫忙推我下去嗎?咱們邊走邊說。」

進了電梯,瑪戈接上剛才的話題:「我已經從標本室拿到了幾份樣本,但不如預想中那麼多。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建議我們用GSE推演這些樣本?」

「沒錯,」佛洛克答道,「不過當然取決於植物的保存狀況。材料能拓印『指紋』嗎?」

GSE是「基因測序外推器」(Geic Sequerapolator)的皆字母縮寫,川北和佛洛克開發這套程序是為了分析基因的「指紋」。

「植物整體而言保存得相當好,」瑪戈答道,「可是,佛洛克博士,我不明白外推器能拿它們派什麼用場。」她在心裡嘀咕道:我莫不是在嫉妒川北?所以才這麼抗拒?

「我親愛的瑪戈,你的機會簡直千載難逢!」佛洛克驚呼道,在興頭上直呼瑪戈的名字,「演化無法重演,但可以用電腦模擬。這些植物也許基因同源,乞力比圖薩滿依照他們自己的分類學方法,沿著相同的品系一路培育下來。這難道不會給你的論文補充上一條非常有意思的註腳嗎?」

「我沒想到這一點。」瑪戈說。

「程序已經開始實地測試,這不正好是我們需要的範例嗎?」佛洛克熱切地說,「不如你和川北談一談合作吧?」

瑪戈點點頭,但心裡覺得川北不像是願意和任何人共享榮譽——甚至研究——的那種人。

電梯門打開了,外面是個檢査站,由兩名攜帶霰彈槍的警察把守,其中一人問:「佛洛克博士?」

「是的。」佛洛克氣咻咻地說。

「請跟我們來。」

瑪戈推著佛洛克的輪椅穿過幾個走廊交匯口,最後來到第二個檢査站。路障背後站著另外兩名警察和一個瘦高男人,他身穿陰鬱的黑色正裝,白金色的頭髮從額頭向後梳。警察搬開路障,他上前迎接。

「您肯定是佛洛克博士吧,」他說著伸出手,「謝謝您下樓來。我剛才說了,我還在等另外一位客人,所以沒法去您的辦公室。要是知道您——」他朝著輪椅點點頭,「——就絕對不會這麼失禮了。潘德嘉斯特,特別探員。」他的手仍舊舉在空中。瑪戈心想:口音很有趣,阿拉巴馬?這傢伙可一點兒也不像聯邦調查局的探員。

「沒關係,」潘德嘉斯特的彬彬有禮熄滅了佛洛克的怒火,「這位是我的助手,格林小姐。」瑪戈和潘德嘉斯特握手,覺得他的手涼絲絲的。

「能和您這麼卓越的科學家會面,我倍感榮幸,」潘德嘉斯特說道,「真希望有時間拜讀您的最新著作。」

「謝謝。」佛洛克點點頭。

「您在書里是否打算用『賭徒破產原則』闡釋您的演化理論?我始終覺得它很能支持您的假說,特別是如果你假定大部分屬的起始點都接近吸收邊界。」

佛洛克在輪椅里坐了起來:「嗯,啊,我的下一本書就打算這麼寫呢!」他似乎有些說不出話。

潘德嘉斯特對已經把路障搬回原處的警察點點頭,然後壓低聲音說:「佛洛克博士,我需要你的幫助。」

「沒問題。」佛洛克和藹可親地說。潘德嘉斯特這麼快就贏得了佛洛克的合作,瑪戈不禁嘆為觀止。

「首先,我必須請求二位暫時保密我們的談話內容,」潘德嘉斯特說,「您能保證嗎?格林小姐呢?」

「當然了。」佛洛克答道。瑪戈點點頭。

潘德嘉斯特對一名警察打個手勢,他送上標有「證據」的大號塑料袋。潘德嘉斯特從中取出一個黑黢黢的小物件遞給佛洛克。

「在上周被謀殺的一名孩童身上發現了嵌在體內的一塊鉤爪,」他說,「你手裡拿著的就是鉤爪的膠乳模型。」

瑪戈湊上去仔細査看。鉤爪約一英寸長,大概不足那麼長,有弧度,邊緣參差不齊。

「鉤爪?」佛洛克把那東西拿到面前細細端詳,「很不尋常。但我覺得這是假造的。」

潘德嘉斯特微笑起來:「我們還沒能分辨清楚它的來源,但我不太認為它是假造的。我們在鉤爪的根管中發現了一些物質,已經送去進行DNA測序了。結果不夠明確,檢測仍在繼續。」

佛洛克挑起眉毛:「有意思。」

「還有這個,」潘德嘉斯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較大的物體,「通過同一名孩童身上的抓傷復原得到的兇器。」他把那東西遞給佛洛克。

瑪戈厭惡地看著模型。模型一頭的膠乳顏色斑駁,凹凸不平,但另一頭的細節非常清晰,輪廓分明,盡頭處是三個鉤爪:中間一個較大,兩邊兩個較短。

「老天在上!」佛洛克說,「像是蜥蜴類的。」

「撕蜴?」潘德嘉斯特懷疑地問。

「恐蜥,」佛洛克答道,「要我說,這是典型的鳥臀目恐龍前肢,只有一個區別。看這裡,中間的趾突厚實得異乎尋常,而鉤爪本身卻偏小。」

潘德嘉斯特挑起眉毛,有些驚訝。「哎呀,先生,」他慢吞吞地說,「我們原本傾向於大型貓科動物,或是某種食肉哺乳動物。」

「但你肯定知道,潘德嘉斯特先生,哺乳類獵食者都是五趾的。」

「博士,那是自然,」潘德嘉斯特答道,「請允許我再耽擱你一點時間,我想向你描述一幅場景。」

「沒問題。」佛洛克說。

「有猜想說兇手用這個——」他舉起前肢模型——「當武器攻擊受害者。我們認為我手裡的東西也許是某件器物的複製品,由某個原始部落製作,原材料是……比方說……美洲虎或獅子的前肢。DNA樣本似乎經過降解。也許是博物館多年前收藏的一件古文物,但後來被盜。」

佛洛克垂下頭去,下巴碰到胸口。寂靜蔓延開去,只剩下路障前警察拖著腳走路的聲音。良久,佛洛克終於開口,「遇害的那名警衛?傷口是否有鉤爪破損或缺少的證據?」

「問得好,」潘德嘉斯特說,「你自己看吧。」他探手進塑料袋,取出一塊沉重的長方形膠乳板,正中間有三條參差不齊的隆起。

「這是警衛腹部傷口的模型,」潘德嘉斯特解釋道。瑪戈打個寒戰。這東西讓人心驚膽戰。

佛洛克目光灼灼地注視著深長的隆起:「刺入的力道無疑非常驚人,但傷口沒有顯示出存在斷裂的鉤爪。因此,你認為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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