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 我參加了謀殺趙尚志將軍

東城政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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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日本政府根據田中奏摺《對華政策綱領》的要求,為了強化其侵略中國的政策,針對義務教育頒布了《教育勅語》,針對軍隊教育頒布了《軍人勅語》。這些法令大力鼓吹全體國民「為了天皇陛下,為了國家,保衛北方的生命線——滿洲」。

當時的我,服完了現役,已轉入預備役,並且已經結了婚。可是,隨著滿洲事變的擴大,我們這屆預備役人員已經開始應徵入伍了。有一天,我在宮城縣看到報紙上有這樣一條消息:「從東北六縣招募120名滿洲國警察官,月薪70元。」於是,我就高興地去應募了。考試合格之後,我於1935年10月14日入伍,跨出了侵略滿洲國的第一步。我心裡很清楚,並不是中國人民請我們到中國去的,更不是中國人民請我們去殺害他們的生命、燒毀他們的房屋、搶走他們的東西。我們完全是按自己的意志而成為侵略軍的一員,責任完全是我自己。

1945年日本無條件投降之前,我曾先後任職於新京特別市、長春縣、三江省、寶清縣、佳木斯市、湯原縣、鶴立市、依蘭縣、地方警校、撫遠縣、富錦縣等地。我是一名犯下了無數罪行的侵華戰犯。

在講述我自己的罪行之前,先講一講「滿洲國」,供讀者們參考。

所謂的「滿洲國」,並不是一個獨立的國家,而是一個設立了傀儡政府的日本殖民地,它包括了東三省(黑龍江、吉林、遼寧)和興安省。根據《日滿議定書》,關東軍司令官兼任駐滿特命全權大使及關東洲長官,這是三位一體的統治體制。被稱為皇帝的溥儀,純屬被操縱的木偶。他曾在遠東軍事法庭出庭作證說:「凡是關東軍司令官想要做的事情,我全都照辦了。」從形式上看,是立法、司法、行政三權分立的,可這純粹只是個名義而已。在特命全權大使的控制下,在行政方面,由貫徹日本政府旨意的日本人總務長官來操縱中國人總理大臣;在立法方面,由臭名昭著的前憲兵大尉甘粕正彥自由運營、說啥算啥;在司法方面,也是如此。更有甚者,在各縣,由「兼理司法縣公署」的縣長擔任審判長,由警察官擔任檢事,沒有律師就可以進行審判。這一來,滿洲國就變成了地地道道的日本殖民地。所以,下面我把「滿洲國」都稱之為「偽滿」。

說到警察官,一般人都會想,他是維持治安的,是抓強盜的。可是,我們這些日本警察官的所作所為,完全相反,我們是放縱強盜,逮捕受害者,殺害受害者,可以說,我們這些警察官都是強盜殺人犯的同謀犯。

警察官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對那些反對日本侵華政策、反對建立偽滿洲國的「匪賊」進行武力鎮壓。

從1871年到1932年3月1日偽滿成立的這半個多世紀中,日本一直對中國進行持續不斷的侵略,其中包括日俄戰爭、萬寶山事件、九一八事變等等,都是以東北三省為戰場的。這使中國人屢遭血腥屠殺,因此,中國人祖孫三代都對「東洋鬼子」懷有深仇大恨。

所以,當偽滿成立以後,中國人和朝鮮人的憤怒一齊爆發了,掀起了以民族獨立、民族解放為目的的武裝起義,燃起了革命鬥爭的燎原大火。東北各地由13支抗日隊伍聯合起來,結成了「東北抗日聯軍」。當時的情況是:

第一軍軍長楊靖宇

第二軍軍長王德泰

第三軍軍長趙尚志

第四軍軍長李延祿

第五軍軍長周保中

第六軍軍長李兆麟

第七軍軍長陳榮久

第八軍軍長謝文東

第九軍軍長李華堂

……(原文如此。—譯者注)

抗日聯軍的戰士們都是離開父母、兄弟姐妹、妻子兒女而來到抗日根據地的。他們是紮根於東三省三千萬人民當中的革命勇士,是中國的愛國者。

我們這些警察官,把他們視為眼中釘,在街上,只要對某個人產生一點兒懷疑,便馬上把他逮捕,拷問、投入監獄、殺害。而且,在進行「討伐」時,當指揮官的可以任意殺人。警察官的第二個任務是,協助日軍掠奪偽滿洲國的豐富資源。在這方面,我們正是強盜的同謀犯。

日本帝國主義自恃武力,退出了聯合國,大肆侵略中國,還發動了「大東亞戰爭」。這場戰爭所需要的資源和物資,大部分都是從偽滿掠奪去的。

這裡舉一個掠奪農產品的事例。有一天,偽滿政府興農部大豆科長(日本人)在警察官集會上這樣說:「戰爭勝負的決定因素之一就是大豆。滿洲是號稱世界第三的出產大豆的國家,為了這場戰爭的勝利,應當把全部大豆都送到日本去。請諸君務必不要忘記這件事。」他是在請求我們支持對大豆的掠奪。

不僅對大豆,傀儡政府還發布了對所有農產品的強制徵集命令,其執行者就是我們這些警察官。我們把自己管區農民手中的高粱、玉米、小米、大豆等等全部搜刮乾淨,只許農民以米糠和野菜為主食。由於飢餓,農民們連老鼠都抓來吃了。

儘管如此,我還在想,說不定哪家還藏著糧食呢!我腰中挎著手槍,讓部下端著步槍,一家一戶地搜查。只要發現誰家藏著哪怕一把糧食,就以違犯法律的罪名加以逮捕、拷問、並製造假供詞,強逼著按上指印,然後就把他投入監獄。

現在談談謀殺趙尚志將軍的事。

1941年10月1日,我被任命為鶴立縣興山警察署特務股長。那裡的工作有幾個特點:

第一,管轄整個興山地區——軍事機密保護地帶(俗稱要塞地帶);第二,這個山區(現在的伊春縣)是以前的抗日軍隊活動的根據地;第三,興山街又名鶴崗街,分為新街和舊街兩部分,舊街就是有名的鶴崗煤礦,是中國工人出入頻繁之地。特別是煤礦地區,是抗日分子、蘇聯間諜很容易藏身的地方。因此,我向山區和市區兩方面都布置了情報網,在新舊兩個街區都設立了秘密據點,還向山區派出了幾十名假扮毛皮商販的密探。

1942年1月據中央(治安部警務司、特務科)的情報說,趙尚志及其部下若干人已經進入了滿洲。我便同田井署長商量,採取了兩條對策:第一,命令假毛皮商密探們收集準確的情報;第二,命令梧桐河警備隊的穴澤警長派密探進山做「誘餌」,並命令警備隊嚴密警戒。穴澤同中國人警備隊長商量了以後,派密探劉德山進山去,給他布置的任務是:以警備隊為中心,在當天去當天能回來的範圍內活動,只要見到有陌生人,馬上就報告上來。可是,劉德山進山以後,過了兩天也沒回來,穴澤報告給我,我又向署長報告,並考慮下一步的辦法。我想,劉德山可能被人抓去了,這個誘餌不行了。還是派一個雙重間諜打進去好,我命令穴澤再派出一個經過特殊訓練的密探進山。穴澤經過認真考慮之後,決定派一個他認為最合適的李某進山去了。

2月13日,我到警察署上班時,穴澤警長從梧桐河警備隊來了,正在等我。一見面,他就用激動的聲音說道:「把趙尚志殺了!」「是嗎?太好了!你快講給我聽」我這樣說著,由於興奮連大衣都沒脫就坐到椅子上了。穴澤警長就詳細他講給我聽。最初派出去的密探劉德山,在進山的當天晚上就遇到了趙尚志將軍一行,被他們抓住了。可是,因為他身上沒帶東西,又事先編好了一套姓名、住址、職業的答詞,所以一下子就矇混過關了。後來,經過趙尚志的批准,劉德山被吸收加入了他們的隊伍。從那天起,他們就一同在山溝里轉來轉去,當時正是天氣最冷的時候,糧食又不足,非常艱苦。

過幾天,穴澤派出去的李密探也進了山。李密探也被5名抗聯戰士抓住了,也受到了與劉密探同樣的盤查。由於沒露出任何破綻,他也被吸收加入了抗聯隊伍。

又過了幾天,一天夜裡,李、劉二人偷偷見了面。李對劉說:「警備隊里,見你沒回去,大家都很擔心。天這麼冷,又沒吃的,看來他們挺不了幾天了。咱們怎麼辦呢?」

「只要不被殺,總有一天要回去的」

過了一會兒,李密探想出個鬼點子,對劉說:「我看,咱們領他們去襲擊警備隊搶糧食」「沒報告給警備隊長,這事能行嗎?」「沒問題,別擔心,我都會安排好的 」李密探勸服了劉密探以後,第二天就向抗日軍提出建議,去偷襲梧桐河警備隊搶糧食。這個建議被接受了,李密探還得到了一支槍。

2月11日半夜,抗日聯軍開始行動了。李密探走在最前面領路,他後面是趙尚志將軍、劉密探隊伍走成一列縱隊,在月光照耀下的雜木林里前進。

當他們走到一間山中木屋旁邊時,劉密探突然向走在前面的趙將軍開槍射擊。而走在最前面的李密探飛快地向警備隊的方向跑去。劉密探的行徑被後面的抗日聯軍看得清清楚楚,他們憤怒極了,一起向劉密探開槍,當場打死了他。趙將軍的腹部受了重傷,被同志們抬進了木屋。

這時,日軍警備隊得到李密探報告後,穴澤警長立即率領全體隊員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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