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野性之旅——南十字星森林 第六百五十二章 詭譎的使者

多瑙荒原上的明珠,已經變成了充斥著殺戮與死亡的鬼蜮。

一隊隊鷹牛人舒展著翅膀從天而落,用標槍狠狠扎進仍然苦苦呻吟著的慕蘭傷兵身體,然後將一具具屍體晃鞦韆一樣,在河水砸出一團團水花,八頭地獄黑龍沿著河岸線一路向西,巨大漆黑的龍翼陰影下,火紅的炎流灼起一條條狼煙;一架架齊布林飛行器滿載著夏宮衛士,將末日的審判降臨異族侵略者的頭頂。

碧清的河水洇散成潮濕蕩漾的淡紅,載沉載浮著無數的屍體,淙淙的鮮血匯聚成小溪排進桑乾河內,把上游漂浮下來的小型冰山,也被染成了猩紅透明的顏色。

劉震撼無言以對。

冷兵器時代的作戰之殘酷和傷亡比率之大、血腥程度之高,讓他這個熱兵器時代摸爬滾打出來的老兵都有點暗暗膽寒,這裡的戰場沒有屯兵洞和土木工事,也沒有匍匐和卧倒就能躲過的子彈和炮火;這裡只有殘忍的肉搏戰與分分秒秒都在進行的刺刀見紅,在鏗鏘有力的肉體與鋼刀撞擊出的死亡協奏曲中,天堂和地獄的距離瞬息間就能揭曉。

就算消滅的都是萬惡的侵略者,但如此殘忍的屠殺也讓他泛起了一絲不忍,只是現在比蒙的背景和物資儲備無法接受招降和納俘,所以他只能狠下心,眼睜睜看著亂糟糟的慕蘭潰兵被瀑布般從天而落的標槍、羽箭和魔法逼迫驅趕著,投入奔騰洶湧的河水。

所有人都在隆美爾的指揮棒下,按照暨定地身份扮演各自的角色。

這個曾經威震塔克拉瑪戈大沙漠的慕蘭美帥,一個人將所有戰術布置全部搞定。每一個參與攻擊的部隊番號他都瞭然在胸、如數家珍,各支聯隊之間地交替輪休、合圍進逼、攻擊重點、給養補充,在他的指揮和分派下,有條不紊地展開。

比蒙和墮落種族這兩支互不相干的軍隊,在他指揮下糅合成了一部運轉精密的機器,一步一步擠壓著慕蘭步兵的生存空間,時時刻刻攫取大量鮮活的生命。

「這傢伙絕對不是人。」薩爾國王不得不承認,這種境界的指揮藝術是他平生僅見。

比蒙和盧塞恩精靈同屬多瑙土著,陸地種族,雙方能拋棄以往的成見,攜手合作,通力抵禦海族入侵,保衛生存的家園,這個大政方針對彼此都是有百利無一害。但比蒙始終無法對隆美爾和墮落種族放下固有的敵意和戒心,墮落種族是時代和命運唾棄地怪胎,貪慾與野心媾合出的畸形兒,國王陛下和穆里尼奧特地帶了五百斯邁戰士和航空兵前來督戰,防的就是這些墮落種族會不會臨陣倒戈或暗中使絆子。

事實勝於雄辯。隆美爾和墮落種族用自己實際行動表明了革命立場,這位慕蘭美帥殺起昔日的戰友,不但沒有絲毫的心慈手軟,反而較比蒙軍隊更加心狠手辣,斬盡殺絕。

現在的愛琴局勢錯綜複雜,各大勢力都必須站對位置,戰爭只是政治的延續,一旦在政治立場上偏錯航向,日後必然是死路一條,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

牆頭草一樣的盧塞恩墮落種族,這麼早就表態,願意加入愛琴同盟,這既讓所有人覺得正常又有點不可思議——說正常,因為他們也是愛琴的一份子,侵略者謀奪的也是他們的生存空間,說不可思議,關鍵是這幫墮落種族的品德實在是難以讓人相信。以他們的個性,錦上添花是有可能,雪中送炭就未免太出奇了一點。

以若讓·平托將軍為首,比蒙軍部的一大幫參謀官真是羞慚無地。

這一次桑乾河大屠殺擁有極其深遠的意義,從地緣政治角度出發,盧塞恩墮落種族等於是用投名狀宣告天下,我們愛琴大陸的所有種族都已經捏成了一個拳頭,誓為抵禦外來侵略決戰到底!從軍事角度出發,一直養精蓄銳,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墮落大軍,也把自己強大的戰爭實力展現在了世人面前——除了剽悍勇猛的戰士,墮落種族還有著愛琴大陸最為傑出的指揮官!

不管是人類軍制還是比蒙軍制,但凡是指揮超過十萬人的大型集團軍作戰,最高統帥下轄的軍事參謀和戰術幕僚至少也要有上百人;可是隆美爾偏偏在所有人眼皮底下,一個人指揮著一支人數超過十萬的大型聯合軍團在作戰!

他沒有幕僚參贊軍機,也沒有參謀幫忙策劃和調度兵力,完全就是一個人,一張嘴在「臨陣指揮」!

這種戰線蔓延數十里的大規模混戰,最高統帥單槍匹馬臨陣指揮是什麼概念?

比蒙軍部的軍事參謀們幾乎崩潰,他們的戰術思維和人生觀、價值觀完全被隆美爾摧毀了——大軍團作戰怎麼可以不用事先排演兵力?怎麼可以不用制訂書面作戰計畫?怎麼可以不譽寫戰場備忘錄?

眼前活生生的例子告訴他們,這樣的指揮藝術真的存在。

盤腿坐在諦聽銀象的象鑾上,隆美爾手持青銅嘹望筒,從高空中鳥瞰巡視整個戰場,他像是一座拒絕融化的冰山,嘴角帶著淡淡的冷笑,對大量的鮮血和死亡視而不見。

除了偶爾通過口述經由禿鷲空軍奔波傳令,他沒有發出哪怕一次歇斯底里的吼叫,更看不著戰場指揮官最常見的,因為腎上腺分泌過快而導致的淋漓大汗。

超過五個軍團的比盧聯軍被他從從容容間梳理的井井有條,鋒線的攻擊層次歷歷在目,殺的慕蘭敗兵屁滾尿流,慌不擇路。

戰爭結束了。雪水流域浮屍百里,無數新鮮的屍體成片成片覆蓋腐爛發酵的陳年大粽子,多重累積的壓榨讓「卜哧撲哧」亂躥的臭氣,從鼓脹發亮地皮膚中不時從河面上帶著水珠迸射,如同泰穆爾拉雅雪山上的硫磺地熱蒸汽。

以往的盛夏,桑乾河上白天會有雪白的鷺鷥鳥翱翔捕食,夜晚聽取蛙聲一片。現在的桑乾河,已經成了食腐生物的天堂,天空盤旋的是黑壓壓的渡鴉,水岸邊徘徊的是成群的鬣狗和土蜥,河水上蒙著一層綠色地棉被,那是數不清的綠油油屎頭蒼蠅。每一具浮屍都蠕動著拱進拱出的蛆蟲,不分晝夜,盡情享受饕餮。

「明年這條河裡地魚,大概是沒人敢吃了。」隆美爾捂著鼻子,站在浮屍狼籍的桑乾河邊,浩蕩的暑風有力地吹起了他的頭巾。

世界大戰雖然才是剛剛開始,明眼人已經可以看出日後的勢態,這次愛琴大陸會出現的流血場面規模之大,會讓無數經典戰爭變成了黃口稚子的無聊遊戲。

桑乾河一役與威瑟斯龐攻防戰,只是位於愛琴一隅的火線縮影!無法想像,今後海洋、陸地、魔界三大地域的種族戰爭進入白熱化,愛琴大陸會變成什麼樣!

「其實老天都在幫我們!」劉震撼搓摸著胳膊上激起的一層雞皮痱子,意氣飛揚地指點江山:「看!如果現在是春訊時分,桑乾河上游十尺高的巨浪,一定會將這些屍體奔流入海不復還;如果是初夏時節,一座座漂流而上的大型冰山也會將這些不堪入目的骯髒屍體撞進鹹水大洋!可是現在已經是盛夏,洶湧的暗流和旋渦全部埋藏在水下,這些層層疊疊,大面積堵塞的浮屍只能寂寞地在水上劃著圈!海族註定無法贏得這場戰爭!」

「水文、地理和節氣,為將者又怎麼能忽略?」隆美爾點點頭:「海族的總體戰略做的還行,細節上是欠考慮了!等他們意識到要把海洋牧民撤走,讓桑乾河自行疏通時,時間會讓他們收到教訓的。」

「他們已經收到了教訓。」比蒙國王格雷克·薩爾適時宣布了一個重要決定。這個決定不是他的心血來潮,已經經過了深思熟慮:「接下來我們比蒙軍隊的作戰指揮,將由你來擔任戰役策劃,我的隆美爾指揮官。」

「能指揮比蒙戰士搏殺疆場,是每一個將帥的夢想,感謝您賜予我這份榮幸,尊敬的比蒙國王陛下。」隆美爾沒有虛偽的推辭和客套,坦然笑納了這個建議。

對於國王的這個決定,比蒙內部也沒有產生太多的反對意見。

比蒙武士恩怨分明,隆美爾的指揮藝術已經在桑乾河畔得到了最好的體現,由他來指揮戰役,比蒙上上下下都很服氣——也就只是指揮權罷了,比蒙軍隊又不會被他拐跑。

事實上如果沒有隆美爾的策劃和墮落大軍的襄助,比蒙也不大可能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將進逼東北行省的海慕聯軍徹底殲滅。

多瑙荒原實在太大了,如果讓將近三十萬慕蘭人分散逃竄,比蒙軍隊再想剿滅他們要花的時間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到的。

隆美爾幫了比蒙一個大忙。

一順百順,威瑟斯龐戰役取得的輝煌戰績,很大程度上也扭轉了愛琴戰爭的走勢。

謠言總是比風傳播的更快,比蒙摧枯拉朽一般擺平了登陸多瑙東北的海慕聯軍,在愛琴迅速衍變出了各式各樣的版本,種種以訛傳訛的流言中,前來攻擊威城的一百五十萬海慕聯軍,不知怎麼地就變成了三百萬、五百萬、八百萬,乃至是一千萬!不過流言里結局都是雷同的,那就是比蒙王國只用了一個行省的兵力,就將這些入侵者幾乎全殲。

自打海族入侵愛琴的這一個多月以來,最早與海族接仗的人類卻一直在節節敗退,聖荷西帝國境內引為天險的頓河流域,成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