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野性之旅——南十字星森林 第六百四十八章 桑乾河前浪推後浪

威瑟斯龐城下新開了一家磨坊,不過磨的不是豆漿,而是數以噸計的血漿和肉糜。

如若乍暖還寒的春雷,隆隆的鐵蹄聲在整個大荒原上連連炸響,一抹抹金色的閃電掠過蒼茫大地,閃爍著殺戮和踐踏的寒光。

八十四頭披星戴月的巨型獨角獸撒開四蹄,埋頭猛衝海慕聯軍的厚實方陣,它們的頭顱俯視蒼生,身形如箭,長如桅杆的螺旋巨刺威猛無倫地割裂著空氣,就像一艘艘正準備用撞角衝擊大西洋冰山的鐵達尼龍船。大地匍匐在它們粗碩的蹄足下,沿途無數的屍體、土坷拉和碎石斷磚被衝擊波震動的全都變成了鼓上蚤,上了發條一樣高高蹦彈著。

威武澎湃的大將軍戰鼓伴納著幻獸衝鋒的蹄聲響徹多瑙荒原的夜空,亘古至今,這種鼓聲總是激勵著一代代比蒙勇士奮勇向前,去蹂躪大地和敵人,無論是勝是敗,都用喧囂和熱血洗清最後一縷硝煙的痕迹。

沃爾夫狼騎兵、野豬騎兵、猛獁騎兵、巨象騎兵、氂牛騎兵、駱駝騎兵……

嗜金蟻騎士、幻獸騎士、齊布林飛行器、改造型德魯伊……

比蒙的總攻已經發起,無數的勇士衝出洞開的威瑟斯龐城門,跟隨大隊幻獸踏出的塵煙殺向海慕聯軍。

飛舞的刀光,野性的咆哮,戰神的子孫再一次讓敵人領略了自己的武勇。

時間在此刻陷入永恆的停頓,神情恍惚的海慕聯軍每度過一秒鐘,就如同經歷了一萬年那麼久,在奔逸絕塵而來的重型幻獸面前,他們連恐懼都已經忘卻,每個人的腦海中只剩下初生嬰兒般的純潔空白。

如果沒有親眼目睹幻獸集群衝擊的人,永遠也無法想像這樣地時刻對於渺小的個體來說意味著什麼,幻獸踏出的每一聲雷蹄都是絕望的傾訴,幻獸每一步的接近就意味天堂與地獄的距離!

蟻群面對狂奔遷徙的野牛是什麼心情,眼睜睜看著幻獸大潮鋪天蓋地席捲而來的海慕戰士就是什麼心情;如果說十萬駱駝騎兵衝鋒起來是一股完美的洪峰巨浪,那麼八十四頭重型幻獸衝鋒起來就是將泰穆爾拉雅雪山裝了滑槽,一路高歌凱進。

野草在跳舞,戰士們的牙槽在唱著格格連響地歌,一面面迎風飄揚的旗幟就像是失去了軍魂的殘兵敗將,在戰慄地旗杆帶動下,哆嗦著發出膽怯的波紋。

六十一頭幻獸座龍變身的獨角獸身高十米,體長十五米,新俘獲的二十三頭幻獸巨龜更不得了。它們的體魄足足比基頭座龍還要更長更寬一倍,賓士起來就像是一列列失去控制地高速火車。

這些苦力役獸都有著數百噸的驚人神力,以前局限於骨骼和體型,它們只能慢吞吞地扭著大屁股向前邁步;現在它們有了琉璃金能力,在祭祀的心靈遙控指揮下,它們完美的身體線條,已經與擅長奔跑的獨角獸一無二致。

而它們的魔法護甲,比起魔御力出眾的寶石系魔獸獨角獸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看見一棟棟樓房般大小的巨獸挺著銳利無比的螺旋刺角沖向自己,就算是神經最遲鈍的海慕聯軍戰士也感覺到了一種世界末日般的絕望湧上心頭;重裝騎兵對於密集方陣的衝擊力已經人所共知,這些重型幻獸比起重裝騎兵又豈止是強了十倍,百倍,千倍!

區區兩千碼地路程轉瞬即到,就像高山雪崩衝垮了森林,泥石流一般洶湧的幻獸集群在海慕聯軍龐大的方陣中央直穿而過,慘叫聲、骨骼斷裂聲、絕望的嘶吼全部被雷鳴一樣的蹄聲所掩蓋,八十四頭重型幻獸的斷梳子集群箅出了火山爆發般壯觀的死亡大潮!

碩大的馬蹄每一次揚起,地面上都會留下一個深達數尺的蹄印墳墓和深陷在裡面的扁平肉體!長長的螺旋刺角洞穿了一具具鮮活的身體,這種兇器的直徑已經超過了一根原木的大小,只要被正面命中,絕對是會和床弩射中的蚊子一個下場!

更多的人是被幻獸粗壯有力的身體撞中擦中,然後象霰彈一樣,用紛飛四濺的破碎骨肉再去射穿一排排袍澤的身體。就算把最慈祥的母親叫來,也不會認出那一堆堆零碎殘缺的爛肉就是自己可愛的孩子!

幻獸的體型太過高大,在衝擊過程中,難免會有一些幸運兒恰好逃過刺角撩擊和蹄腿踐踏的厄運,可是就算能從幻獸的肚皮下方逃得一命,這些神佑之子的精神也幾乎陷入了崩潰的邊緣,木愣愣的呆傻在原地,痴痴地等待著比蒙騎兵衝上來給他們一刀。

整個南門城樓前的海慕聯軍大概還有二十萬開外的數量,偌大一個方陣至少有十五里長寬,如同一座厚實無比的人肉長城,而八十四頭幻獸組成的參差不齊的線型衝鋒陣大概有五六里寬闊,並不足以彈指間就讓所有海慕戰士灰飛煙滅。

不過心理上的折磨有時候遠比肉體的傷害更加卓有成效,眼見一群重型幻獸就像海底的鯨群一樣橫衝直撞,所向披糜,大多數海慕戰士經歷過一陣短暫的錯愕和木楞之後,大腦重新恢複的第一個感覺就是驚恐,無比的驚恐!

他們如同一群下水道里聚居的蟑螂突然遇到了陽光,嘩然四散奔逃。

這時候已經沒有軍官和憲兵會來阻止臨陣脫逃的士兵,包括督戰隊在內,海慕聯軍的士氣已經跌到了谷底,如果可以把膽怯換算成實際重量,現在每一個海慕戰士的心都是鐵打的秤砣。

心理反差實在是太大了,沒有人會料到自己要突然面對這樣強悍的對手!

如果軍官們能事先作好戰前動員工作,打下預防針,並且布置出相應的對抗方案,或許現在海慕聯軍還不至於弄的全員炸營;但問題是海慕聯軍根本沒有得到這方面地情報,海慕戰士們更是半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如果一個準備釣青蛙當晚餐的獵人卻釣上了一條兇猛的食人灣鱷,將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海慕聯軍現在面臨的處境就是從獵人陡然變成獵物的突兀轉折,他們其實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勇敢。如果不是心理素質真正過硬的職業軍人,光是威瑟斯龐城下連吃兩場敗仗和比蒙剛剛展現出來的強大陣容,就足以讓這些海慕戰士早就精神崩潰了。

這是天災,同樣也是人禍。作為一支軍隊的脊樑,全軍上下最為昂貴的兵種,位於海慕軍陣中央被重兵保護的兩千多名法師,值此危難時刻不但沒有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反倒推波助瀾加快了全軍崩潰的步伐!

兩千多名海慕法師,就算一百個人同時對付一頭幻獸,起碼也能同時放倒十來頭幻獸。這至少能挽救數千人地生命!

幻獸的魔法護盾刷新的再快,一瞬間也絕對無法承受如此負荷和強度地魔法攻擊!可是戰爭畢竟不是按照數學來計算戰果,在狂沖而至的幻獸集群面前,絕大部分海慕法師的心理比戰士們崩潰的還要更快,身高腿長的巨型幻獸衝刺起來活像是一座座快速移動的山峰,這讓從不具備刺刀見紅心態的法師們如何承受?雖然法師們一直被戰士們牢牢環伺,但這種保護也是有心理底限的,海慕法師們幾乎同時喪失了繼續呆在這裡還能活下去地信心——他們壓根就不相信,此時此刻己方的戰士還有能力策應自己的安全!

這種想法太理智也太實際了。在戰爭中,基層兵種最不應該擁有的恰恰正是這兩種情緒,軍人只有越單純越純粹才能稱得上合格!

法師不是戰士。培養一個合格的法師,任何一個國家都需要花費大量的金錢去砸,平時這些風暴撕裂者術士和慕蘭阿訇哪一個不是被軍隊的主帥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寶貝疙瘩,可是一旦嬌生慣養地溫室心態失去安全係數這個唯一的心理屏障,土崩瓦解的速度也同樣不會比魔法射速更慢多少!

必須承認,如果把大多數翡冷翠法師放在同樣的情況下,表現恐怕也不會比海慕法師好到哪去!

比蒙祭祀使用美杜莎徽章遽然釋放出重型幻獸進行組隊衝鋒,無論是隱蔽性還是突然性都太過迅雷不及掩耳,這種稱得上是開創一代先河的祭祀戰術打法,徹底顛覆了以往比蒙祭祀使用魔寵進行戰鬥的傳統套路,不但海慕戰士始料未及,絕大多數比蒙同樣是聞所未聞。

如果步兵戰士做好了應對重騎兵的準備,有巨盾有長槍,設立好鹿砦、拒馬和壕溝,或許海慕法師們還能有就地阻擊敵人的勇氣,但是現在海慕戰士根本就沒有這方面的準備,他們在腦海中甚至從未考慮過如果比蒙發起反攻該怎麼辦這個問題,在海慕聯軍上下看來,面對己方具有壓倒性的優勢兵力,比蒙除了龜縮防守根本不可能有別的作為!他們忘記了這個上屆海陸大戰時代就給過自己狠狠教訓的敵人叫什麼名字,縱然這個國家如今已經淪落成為愛琴大陸的二三流小國,但是在骨子裡,他們依然流淌的是進攻的血液,這是悠久的文化底蘊造就出的尚武精神,雖千萬人俱往矣而不悔的民族魂!

這個民族就算已經告別了昔日翻雲覆雨的時代,也絕不是任何人可以輕視和侮辱的對象。

「我的安菲特里忒和尼普頓……」萊茵克爾親王萬念俱灰,仰天發出了一聲聲夜梟般不甘的吶喊:「你的僕人究竟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對手啊!」

金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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