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野性之旅——南十字星森林 第六百一十一章 森林之怒

愛琴歷一百四十一年七月四日清晨,無風。

一幕籠煙也似的薄霧輕輕飄蕩在南十字星森林的上空。

享受了一夜甘美舒適的黑甜夢鄉之後,所有的冥族都迎來了每日里最最難熬的時光——紅日東升。

冥族暫時棲身的地方是一片綿延上百里的盆谷窪地,四周的山林幽靜,樹木茂密。

從地貌上來看,這裡應該是一次地殼運動後留下的歷史遺迹,年代久遠的嶙峋怪石和低矮的瀑布流泉,曾經讓一支盆地精靈部族在此棲身多年,不過自打墮落精靈佔領此地之後,僅僅數月間,這裡就被改造成了冥族大軍的根據地。

橫跨盆谷兩邊的「時空大裂縫」,給這些前來愛琴獵食的異位面生物提供了絕佳的通道。

相對於級別高超,討厭卻並不畏懼日光懲罰的大惡魔而言,日出之後,大多數冥獸還是乖乖潛伏到了密林的深處,在每一棵參天古樹的黑暗陰影下,無論是手握巨大釘鎚的羊角怪或是持有巨型標槍的四臂納霍達爾,都齊刷刷倒卧枕睡在白骨堆成的骸叢之中,盡量蜷縮起魁梧巨大的身體,努力調整到最好的角度,以避開從樹冠上方灑下的星星點點的陽光。

浸滿鮮血的醬紅色土地是它們最適意的溫床,可頭頂的陽光卻是那麼的討厭。

這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的天堂地獄雙結合,讓每一個冥族都哭笑不得。

壘塊暴突的強健肌肉上,一串串葡萄般的膿包和疥瘡就意味著陽光帶給它們的苦難,隨著不時揮手的動作,還有無數的牛虻和蒼蠅嗡嗡飛起,追逐打轉幾圈之後,又落在破破爛爛的皮膚上,大肆吮吸血水和膿汁。

紛起彼伏的「啪啪」拍打聲和低低的咒罵,是此刻僅存的主旋律。

誰也沒料到,愛琴大陸第一個抵抗冥族侵略的不是龍族也不是人類魔導師,而是諸如蒼蠅、牛虻之類的小蟲子!

除了這些追逐瘡疤的討厭蒼蠅,每天早晨起來的時候,所有冥族的身邊還會聚攏一群黑壓壓的,肚腹滾圓的,蹦蹦跳跳卻怎麼也飛不起來的黃斑大蚊子在滿地亂爬!

一巴掌下去就是一手血!

這毛骨悚然的一幕看在眼裡,即便是再粗線條的冥族也有點受不了。

此次跟隨血河大統領前來愛琴大陸圍獵的冥族,級別最低的也是高階冥獸,在遍布死亡氣息的冥界,它們哪一個不是鼎鼎大名的一方土豪?哪一個受過這等閑氣?

冥界可沒有討厭的陽光,更沒有討厭的蚊蠅!

在這片陌生的地域中,或許只有遮天蔽日的蔥鬱樹冠才能算是冥族唯一的朋友——哪怕被一道陽光的光癍照在冥獸的身上,後果就是片刻之後在皮膚上隆起一個血水四溢的巨大膿包,隨之而來的還有焦辣的刺痛和忍不住想要撓破的奇癢!

對於身體被日光帶來的傷害,冥族惟有進食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彌補!

血河大統領耐溫爾因克倚靠在一棵高達百米,直徑誇張的參天櫸樹上,一邊享受美味的早餐,一邊詛咒這該死的陽光。

雖然僅僅只是早起時分的朝陽,但從茂密樹蔭縫隙中灑落的星星點點光斑,還是讓冥神的愛子感到了無以復加的煩躁。

不是這陽光,冥族大軍何止只能來這麼點數量?

不是這陽光,司掌靈魂大河的第一大統領茵格里切寶和司掌骸骨大河的第二大統領瑞卡頓雅布,又怎麼會強烈阻止自己的復仇行為?

「一個地域有一個地域的特性。正如冥界無處不在的『積厚氣』會把愛琴土著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一樣,愛琴大陸滋潤萬物生長的陽光,號稱澤被蒼生的帝波羅,對於我們冥界生物來說也是一種無與倫比的殘酷懲罰!」司掌骸骨大河的第二大統領瑞卡頓雅布是這麼告誡耐溫爾因克的:「以己之短,攻敵之長是一件相當愚蠢的事,碧落血河大統領,你是不是太藐視你的對手了?」

「千萬年以來,我們冥族都沒有打通過前往主物質界的時空通道!不是不能,而是不敢!冥神的告誡你難道忘了嗎?你這麼做簡直就是在冒險!你是在給我們冥族帶來滅頂之災!」司掌靈魂大河的第一大統領茵格里切寶則是乾脆訓斥起了耐溫爾因克:「一旦讓主物質界生物通過你開闢的時空通道到達冥界,後果誰能預料?誰來負責?」

「我日你們!」這就是血河大統領的回答。

名義上來說,冥界三大統領都是冥神的愛子,雖然兩位大統領都說不幫忙,但耐溫爾因克還是相信,只要到了一定火候,兩個哥哥肯定會按捺不住,前來愛琴分一杯羹。

一想到這裡,血河大統領渾身的血液都忍不住在沸騰中澎湃翻滾。

陣陣凄厲的響鼻悲鳴打著呼哨,在寂靜的山林間來回徘盪。

耐溫爾因克伸出熔岩色澤的巨大舌苔,慢慢的舔食著鋒利巨爪間的金色鮮血,它的眼睛裡滿是嘲諷和憐憫,略帶著一絲絲捉弄和調侃,好整以暇的俯視地面上正在劇烈抽搐的雪白色獨角獸,這隻可憐蟲的前半身已經被撕掉了兩條馬腿,傷口處參差不齊,骨茬尖銳。

三個身軀巨大的冥界惡魔爭相趴在地上,拚命吸吮噴涌而出的金色鮮血。

就算是號稱愛琴第一防護型的超階魔獸,在腦袋就高達八米左右的耐溫爾因克面前,渺小和脆弱還是顯而易見的。

所有神聖的東西在褻瀆時都會有快感,就像每個男人都想試試貞潔的聖女在床上是什麼滋味一樣。冥族對獨角獸這種聖潔無比的愛琴魔獸也充滿了品嘗的慾望。

這年頭不論幹什麼事,都得講究一個品位,耐溫爾因克也不能免俗,昨天為了逮住這隻滑頭滑腦的獨角獸,它和手下可是煞費了一番手腳。

同樣趴伏在地面上的還有八位身材妖嬈的卓爾主母和一位風燭殘年的血袍老者,他們的身軀瑟瑟發抖,似乎不比一旁的獨角獸更好到哪去。

「難得摩爾之王也出現在了我面前,對於僕人的請求,血河大統領一向都是慷慨的!」耐溫爾因克「咯嘣咯嘣」咀嚼著獨角獸美味的血肉,看都不看地面上螻蟻一般屈伏的墮落精靈:「不過愛琴白天的陽光對於我們冥族大軍的前進,始終是一個沉重的負擔!所以我還是準備按照原來的計畫,今晚再從南十字星森林出發!兩夜一天之後,那個骯髒地域的所有生物都將化為我腹中的口食!放心吧!我忠心的僕人們,我一定會幫可憐的貝尼特斯親王報仇的!」

血河大統領一口愛琴通用語說的異常流利。字字翹舌的甜懦口音甚至還充滿了南方方言的味道。

冥界並不具備學習愛琴語言的大環境,也沒有哪個好心的比蒙祭祀會幫冥族進行「智慧啟蒙」,對於級別較高的冥界惡魔來說,想要掌握異位面的語言只有幾個比較簡單的速成辦法,比如說血河大統領所使用的——吞噬腦漿。

「尊貴的血河大統領,那我們就拭目以待您和您強大的軍隊,幫我們出這一口惡氣!」血精靈之王哈格里夫斯陛下不敢多言,連續三個叩首之後,用顫抖的雙手將一隻黃金托盤奉過了頭頂。

這隻鋥亮的黃金托盤中,堆放著一灘由血色沙礫摞成的尖尖沙丘。

妖艷的猩紅在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怪怪的味道,有點類似銅銹。

「咦?我的摩爾僕人。你奉上的又是什麼貢品?」血河大統領用力敲動著自己的腦袋,兩支虯曲的巨型長角在天空中大幅度甩動中,將身後的參天櫸樹割出了斷裂粉碎的木屑,如同雨落,它的鼻腔發出了火山醞釀爆發時才有的勃怒之聲,每當這種聲音響起的時候,即便是最膽大的冥界惡魔,也會噤若寒蟬。

沒辦法,誰讓現在血河大統領只要一動腦子,額頭部位白色勾眉上還未癒合的創口就會滴滴答答流淌腥臭的膿水呢?

這種不定期發作的腦部劇痛,一旦持續時間過長,血河大統領就會在無意識的狂暴情緒支配下,摧毀任何一個看不順眼的物體。

如同一座山丘般的身體篩動的越來越厲害了,抄著三股巨叉挺身而起的耐溫爾因克,讓每一個冥族為之顫抖,誰也不敢保證,下一刻失去理智的血河大統領會不會把自己碾成齏粉。

「這是我們摩爾一族最近精鍊出來的藥物,能夠立刻抑制尊貴的您,腦部不時發作的疼痛!」身形蒼老的摩爾之王哈格里夫斯怯懦的把頭俯的更低,將手中的黃金托盤抬起的更高:「如果我說的有半句假話,那我願意用自己的生命來洗刷對您的冒犯!」

就像一群最稱職的使女,八位卓爾主母主動拿起銀光閃閃的錫箔折成長長的槽舫,用寶石製成的勺子挑起黃金托盤中的紅色沙子,一遍一遍平灑在錫箔上。

用火焰燈熏烤錫箔後,這些紅色的顆粒迅速在錫箔上融化,連續滾開一排排圓圓的黑珠,斜八字一樣向前劇烈翻轉,青色的濃煙在噴薄中綻放。

或許是根本沒料到這位抱病已久且垂垂老矣的摩爾之王有什麼不臣之心,也或許是基於病急亂投醫的心理,從沒聽說過「血腥瑪莉」大名的血河大統領耐溫爾因克居然真的聽從僕人的指導,一抽一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