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的血從母親的腹部流了出來，兒子一下子呆住了，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刀和瓷磚撞擊後發出的金屬顫動聲讓人一陣心寒。
當時母親的表情痛苦且扭曲，她用手死死地按住了肚子上的刀口，但即便是這樣，鮮血還是從她的指縫中拚命地滲出來，她的雙手很快就被染成了鮮紅色。
屋中的母子誰都沒有發出聲響，兒子沒有說話，而母親也沒有一聲尖叫或呻吟，雙方的眼神卻對在了一起。這是複雜的眼神，是看不透對方的一種疑惑，是一種熟悉的陌生，更是親情下的冷漠。
兒子看著已經重傷的母親，終於作出了反應——他退出了卧室，朝外走出。他把自己的長袖T恤的袖子卷了起來，開始擦拭著門把手和自己觸摸過的地方。
「你要幹什麼？」母親從屋裡蹣跚地走了出來，臉色蒼白，血繼續往外淌著，滴滴答答灑了一地。
兒子似乎沒有聽到母親的任何聲音，繼續尋找著自己留下的痕迹。最後，他想起他當務之急應該處理的是那把刀，可是當他望向屋中的時候，母親已經堵在了門口，她眼睛裡充滿了憤恨，直勾勾地盯著他，讓他不敢再往前邁上一步。
「你不用收拾了，這裡我會處理的，我不會再連累你了。孩子，走吧！去追你想要的未來吧，不用再回來了。」母親的語氣已經變得有氣無力，明顯是強忍著傷口的疼痛說這番話的。
兒子的眼神此時變得灰暗起來，但他的眼睛裡一滴淚水都沒有，即便面對眼前已經奄奄一息的母親，他也沒有任何傷心的表示。他終於轉過身來，用袖子套著的手撥開了門。他本想把門碰上，但是沒有想到這扇門是需要用鑰匙從外邊轉動才能鎖上的，而鑰匙只有他母親才有。
他放棄了努力，最後一次望了望屋中的母親，這時母親已經只能靠在門框上回望他。
兒子最後選擇了離開！沒有回頭！無情地離開！
屋中靜靜的，母親也同樣面臨著抉擇——外屋中就有電話——她如果拼勁最後的力氣爬過去，撥通110、119、120中的任何一個，都有獲救的可能。或者更簡單一點，她只需要堅持走到門口拼勁全力大聲呼救，也有可能擺脫死神的威脅。
可是她似乎什麼都不願意做，只是靜靜靠在門框上。血越流越多，母親臉上的表情也更加痛苦。她撫按著自己的肚子，兒子在二十多年前就是剖腹產從這裡爬出來的，而此時，兒子給她划出了一條新的刀口，這條刀口和當初那條手術刀口很近。
母親放棄了，她的眼光慢慢地轉向了屋裡，望著那把掉落在地上的刀。那本是她想招呼兒子，給他削蘋果的刀，可最終卻變成讓自己致命的兇器。
我為什麼要生下他？我給他帶來了什麼？是快樂還是痛苦？母親一遍遍地在思考這些問題。
可是劇痛再一次襲來，已經沒有機會讓她去思考問題了。這時，她知道還有一些事情自己必須去做——為了兒子，必須去做。
母親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站了起來，向屋中走去，把地上的那把刀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