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侵華日軍在寧波的細菌戰(1940.10)

寧波市區中山東路與開明街轉角一帶,商店林立,車水馬龍,一片繁華景象。但在四十多年前,這裡卻是一塊被人們稱為「鼠疫場」的廢墟。從舊社會過來的寧波市民決不會忘記,是萬惡的日本帝國主義進行的細菌戰,使寧波人民遭受了一場絕無僅有的鼠疫災難!

自1937年「七·七」事變後,日本飛機頻繁空襲寧波。如1939年4月28日到5月2日五天之內,日機連續九次轟炸寧波市區,死傷居民達四、五百人,使寧波遭到空前浩劫。接著,日軍竟以滅絕人性的手段,在寧波市區空投細菌武器,造成一場鼠疫慘禍。

1940年10月22日早晨,一架日機從東北方向侵入寧波市區上空,盤旋一周而去。有人在敵機越過時聽到屋瓦上沙沙有聲,感到十分驚異。接著,在中山東路、東后街和開明街一帶的商店住戶發現屋瓦上、天井裡有麥子、麵粉、粟米之類的粉粒散著,拐角處更多,有人還發現了內容荒謬的傳單和紅色的小跳蚤。隔了幾天以後,到10月30日,住在開明街的一個叫梅友小販的兒子突然死去,開明街66號豆汁店夫婦兩人也暴病身亡,當晚,東后街同順提庄的一個店員也染疾死去。附近商店往戶的人也相繼發病,出現高熱、頭痛、淋巴腺腫脹疼痛、神志有時不清等癥狀,分別向鄞縣中心醫院和華美醫院求治 。

11月1日,華美醫院院長丁立成醫師對患者俞元德進行檢查,結果:「體溫39.3度,脈搏120次,心肺無異常,腹部觸診腫大有壓痛,兩側鼠蹊腫痛,白血球18000」 ,查不到虐原蟲,可判定不是惡性虐疾。同日,鄞縣衛生院醫師孫金鑽到中心醫院會診,該院工作人員也到病家訪問,經他們初步診斷,認為可能是鼠疫。11月2日,華美醫院丁立成醫師進行動物試驗,將患者俞元德的血和淋巴穿刺液注射於荷蘭鼠腹膜內,次日下午荷蘭鼠即死,經解剖腹膜,得到無數鼠疫桿菌,診斷俞元德患腺鼠疫。 隨即,鄞縣當局電告省衛生處,請求協助撲滅,並將血片送省複檢。

11月4日寧波《時事公報》報道稱:「本埠市中區東后街、開明街一帶流傳之疫症,發現於上月30日,迄今己過6日,經鄞縣政府衛生指導室、鄞縣衛生院,及各公私立醫院救治檢驗之結果,已可斷定為鼠疫」,「自疫症流行以來,患者已達36人,死者16人,現有未愈者20人」。

疫勢蔓延,人心惶惶,當地政府不知所措,急忙邀集醫務界商議防治措施。11月2日晚,開始封鎖疫區,範圍從中山東路124號,經開明街,至東后街143號及太平巷一部分,共115戶,253人 /a>。接著成立了一個防疫辦事處,又設立甲、乙、丙三人隔離病房及消毒處,掩埋隊等。

但疫情繼續發展,死亡人數激增。據當時防疫處防治組長、中心醫院院長張方慶調查統計,從10月30日到11月10日,疫區內30戶、173人中,患病者80人,其中已死亡74人,死亡率達92.5%。其中全家死亡的有9戶,如開明街66號滋泉豆汁店全家5人全部死亡,東后街136號王成林一家6口全部喪生。死亡人數最多的是中山東路260號寶昌樣西服店,15人患病有14人死亡,中山東路266號元泰酒店6人患病,5人死亡 。

到了11月底,住在東后街、開明街交叉一角的病人幾乎全部死亡,死在隔離病房中的計97人,加上在外地死亡的病人總計死亡117人 。死者屍體都運往西南郊老龍灣深埋,情景十分凄慘。一位在此次慘禍中罹難又得救的倖存者,元泰酒店學徒錢貴法,追訴當時的慘象說:「我在隔離病院從床上滾到地下,又從地上滾到鋪下,又滾出來,親眼看到平時熟悉的朋友張大了口,瞪著眼,彎著頭死去」。「上海書店老闆從床上跳起來,在地板上爬,手指像要抓破地板似的。不時有人在喊,一個人死了,一個人死了。也有的尚未氣絕就被裝進棺材,隔離醫院裡一片哭聲,我們的家屬去病院里呻吟哀號,慘叫之聲,真不忍聞呀!」

1940年11月30日晚,國民黨地方政府為徹底撲滅鼠疫,焚毀了疫區全部民房和商鋪計137間。受難家屬眼看著自己的親人被敵人毒害致死,自己的財產被付之一炬,悲痛欲絕 。但事後,重慶國民黨政府不僅不替受害者家屬伸冤,卻派來了一個以奧國姦細為顧問的考察團,為敵人的罪行辯護。當時寧波各界捐募的50萬救濟金,又被當局貪污肥私,置受難者於不顧 。

寧波這場鼠疫災難究竟是誰造成的?疫源從何而來?當時的浙江省衛生處處長陳萬里等5人曾向重慶國民黨政府作過報告,認定寧波和衢州發現的鼠疫都是在敵機投擲混雜跳蚤的棉花、麥子等物之後直接引起的 。1940年12月6日,國民黨第三戰區函電重慶行政院稱:「查敵機近在浙省境內散布毒物,業經該省衛生處檢查處斷為鼠疫桿菌」。浙江省政府12月10日報告:據陳萬里等人函電稱,鄞縣10月29日發生鼠疫,「緣自發病前一星期敵機曾在疫區上空擲小麥二升左右」。李濟深同年電渝稱:據12月11日劉經邦電報,寧波西陷發現鼠疫,衢縣戍支發現鼠疫,「兩處於疫前均有敵機擲下小麥穀類,且混有跳蚤」 。

1944年初,浙江省衛生處長孫序裳撰文中說:「對1940年鄞衢二縣暴發鼠疫『來路』問題,許多人認定是『因為當時該二縣都在事前有敵機飛過上空撒下來許多麥子樣的東西和跳蚤』,這『是有關敵人實行細菌戰的問題。這一點,是鼠疫史上前未曾有的新事件』 。」

1950年2月,寧波慘遭日本細菌戰殘害者家屬的控訴和目擊者的追述,提供了更加確鑿的證據。加倖存者錢貴法說:「1940年10月22日,有一架單翼日機從東北方很低地飛來,在開明街、東后街一帶擲下許多小麥、麥粉和粟子,同時還散發畫著日、德、意國旗和有兩手相握,表示『中日親善』的傳單,傳單大意是說,重慶正在鬧饑荒,民不聊生,日本人民則豐衣足食,尚有餘糧來接濟你們。日寇企圖以傳單上的這些話來騙我們,第二天下了一陣大雨,落在屋頂上的麥粉等都被衝下地來。到了30日鄰居的豆腐店主賴富生夫婦都病死了」,「不幾日我也染疫送進隔離醫院,同我一起的病人都相繼死亡了」,「只有我是從死裡逃生出來的」 。

另一位倖存者、當年寶昌祥西服店的張信財和受難者家屬林雲金、武仁泉等6人都說:「當時久和祥煙紙店陳老闆及勝利昶老闆盧桂生和寶昌祥百貨店的一個夥計,都曾親眼看見日機撒下的麥子中有跳動的小東西,並見麥子撒下幾天之後,有麥子的一帶地區就發現了患鼠疫的病人」 。當年曾在寧波鼠疫防疫處工作的鐘輝說:「當鼠疫發生後,那些在隔離病室里的病人對我說,當日機飛來時,看見有許多麥子、粟子一齊落下來,還有許多跳動的小東西,後來我穿了白色防蚤衣和油布短靴在疫區里工作後出來時,下半身爬著很多顏色紅紅的、比平常較小的跳蚤。凡是落麥子最多的人家,就死人最多」 。

當時參加治療工作、在寧波行醫已32年的丁立成醫師說:「從我所保存的寧波傳染病流行情況統計材料來看,1940年以前寧波不曾有過鼠疫病患者。1940年日機在本市開明街永耀電力公司附近撒下麥子以後,該地就發生了鼠疫,共有99人染患,其中僅有2人被治癒。1941年日寇佔領寧波後,軍醫機構十分龐大,並且天天派專人到我醫院裡查問有沒有傳染病患者。同年5月,西北街西北村有一王姓病人求治,當時抽血進行動物接種,接種後的天竺鼠不久即發作病死,乃證實是鼠疫。」「日寇軍部的軍醫便將死天竺鼠的脾割了一塊去」。這說明日寇早有準備,在佔領寧波後調查散布鼠疫苗後的效果 。

1949年12月蘇聯伯力軍事法庭審訊了日軍在華細菌戰部隊(即由石井四郎發起和指揮的「731部隊」)的罪犯。細菌戰犯對他們所犯的罪行均供認不諱。12月25日晚審訊731部隊總務部長兼生產部長川島。被告川島供認:「石井中將曾拿一份中國醫學雜誌給我看,雜誌上面記述著1940年間寧波一帶發生鼠疫流行病的原因。他把這份雜誌給我看過之後又對我說,第731部隊派出的這個遠征隊在寧波一帶從飛機上撒放過鼠疫跳蚤,結果是在那裡引起了鼠疫流行病」 。

12月26日審訊原日軍731部隊第四部生產小隊長棲澤。被告棲澤供認:「第一次遠征是1940年舉行的。這是下半年的事。我的直屬上司即生產分部長鈴木少佐,曾吩咐我們製造傷寒症細菌70公斤和霍亂症細菌50公斤。我從鈴木少佐口中知道,這批細菌是為供給由石井將軍率領到中國內地去的特殊遠征隊而製造的……,同時我還知道該遠征隊隨身帶去了5公斤的鼠疫跳蚤。我記得,石井將軍率領的那個遠征隊開到了華中漢口一帶,在那裡把鼠疫跳蚤和各種細菌當作武器去實際使用過。」「當時為了搜集關於此次動作效果的情報,特留下了一個由野崎少佐帶領的專門小隊,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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