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深思:未來的挑戰和難題 遭遇「短木板」的管理挑戰

華為的崛起,經歷了分娩的痛苦,走過了世間的滄桑,親歷了人間的風風雨雨。華為經過自身的努力,終於成就了今天的壯麗事業。

華為在迅速地成長,管理的「短木板」日益凸顯,這已嚴重影響到華為的可持續發展。為了克服這一弊端,任正非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積極借鑒先進的管理經驗改造華為。但是,這一挑戰並沒有得到很好的解決。

任正非指出「一定要強調改進木板最短的那一塊」,他正在艱難地尋找解決問題的秘籍,他要為華為找出一條通往「光明頂」的路。

一個管理者可以把一個小企業從頭管到腳,但是企業一大,他就管不過來了,必須任命管理助手;企業繼續擴大,僅有助手也不夠,就會產生助手的助手,這時候就在最高管理者和員工之間,形成了中間管理層。企業從小到大的過程,就是企業家和員工逐漸分離的過程。企業小的時候,企業家可以直接指揮他的員工;等企業長大了,企業家就得依靠中層管理者。

華為的管理在國內算是一流的,但是華為發展異常兇猛,「狼」以加速度的形式奔跑,管理和發展速度逐漸不匹配了。因此,管理還是制約華為發展的「短板」。華為的管理像波浪似的,忽而平衡,忽而失衡,問題就出在了中層管理上。

任正非常說,上層務虛,基層務實,中層奉行中庸之道。中層是溝通上層和基層的橋樑,起到上通下達的作用。但是中庸本來就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中層管理者的職權如何界定,這是一個關鍵問題,也是制約華為發展的「瓶頸」。

華為的中層管理存在著很大缺陷。一名基層員工這樣形容華為目前的管理狀態:「就像一根中間斷裂的繩子,雖然兩頭的人都在用力擰,但是,由於中間斷裂,力量傳達不到,用力再大也擰不到一起去。」高層制定的措施到了下層就變味,「豬聽不懂鳥的語言」,「白天不懂夜的黑」,中間管理層沒有很好地起到溝通上下的作用。

俗話說,「船小好掉頭」。要想管理好一個龐大的企業,需要高度重視中層管理者的作用。任正非認識到這一問題,他明確提醒高層管理者:「華為公司總有一天會沉澱的。現在華為公司是一個發展很快的公司,長江大浪推著走的時候,長江邊上的沙子都洗得沒有泥,乾乾淨淨的。但是,你們會發現水流得慢的地方就充滿了淤泥,下面同樣是沙子。因為有了淤泥,水就流得更慢了,由於更慢了,就沉澱了更多淤泥。華為公司有一天也會充滿了淤泥的,那麼華為公司就開始走向死亡了。」任正非採取了很多措施來激活管理層沉澱,比如內部創業、中高級主管職務輪換等等,但是對於活躍中間管理層作用不大。

問題的關鍵在於,任正非說「中庸」,中庸是個什麼概念,如何定位中庸,他深邃的辯證智慧是普通員工無法理解的。中層管理者的許可權該給多少,他沒有很好地解決。

中國傳統文化中關於「中庸」的論述也始終不明確。孔子曰:「君子惠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中庸》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宋代理學家程頤解釋說:「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道。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極高明而道中庸」,是儒家所追求的理想生活。中庸是一個模糊的字眼,沒有明確的定義,常人很難把握。

解決不好中層管理的問題,華為的發展就快不起來。中層管理是制約華為的「瓶頸」,如何突破這一瓶頸,任正非需要重新考慮。

自從「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揮劍決浮雲,諸侯盡西來」,秦始皇建立中央高度集權的統治以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種秩序一直延續了兩千多年,在傳統中國文化中有一層深厚的積澱。但是,高度的集權會產生許多問題。

18世紀的孟德斯鳩說:「權力產生腐敗,絕對的權力產生絕對的腐敗。」因此,他提出三權分立理論。

19世紀,德國社會學家馬克斯·韋伯曾經提出科層制,這種制度有其明確的技術化、理性化和非人格化特點,適應了當時資本主義發展的需要。隨著社會的發展,科層制弊端也不斷暴露。

對於中國的民營企業家來說,實現權力的放和收,達到什麼程度是關鍵。怎樣做到分權和制衡,保證企業經久不息的活力,成為他們共同面臨的課題。

20世紀80年代末,管理大師湯姆·彼得斯預測性地指出,等級結構已成為大公司管理的桎梏,並預測未來的組織結構形式將以扁平化的組織結構為主。扁平化組織結構的優勢在於,降低了企業管理的協調成本,大大提高了企業對市場的反應速度和滿足用戶的能力。

傑克·韋爾奇說:「一個首席執行官的任務,就是一隻手抓一把種子,另一隻手拿一杯水和化肥,讓這些種子生根發芽,茁壯成長——讓你周圍的人不斷地成長、發展,不斷地創新,而不是控制你身邊的人。你要選擇那些精力旺盛、能夠用激情感染別人並且具有決斷和執行能力的人才。把公司的創始人當成一個皇帝,從長遠來說這個公司是絕對不會成功的,因為它沒有可持續性。」

扁平化的組織結構,就要講究分權和制衡。事業部制就是一種很好的扁平化組織結構,現在被一些大公司廣泛採用。通用公司在20世紀20年代初,合併收購了許多小公司,內部管理混亂,當時通用公司的副總經理斯隆參考杜邦化學公司的經驗,實行事業部制,管理很快收到了實效。

松下公司規定:在事業部的利潤分配上,事業部把利潤的60%上交總公司,並將銷售額的3%上交,其餘的歸事業部。這部分資金按規定存入「松下銀行」,事業部可以吃利息,並擁有支配權。

通用公司的事業部除了公司規定的價格幅度外,完全自治;聯想的「艦隊結構」,強調集權與分權相結合,事業部享有經營決策權、財務支配和人事管理權。海爾集團的事業部對外是獨立法人,對內聽從統一協調。

任正非借鑒這一模式,重整了管理體系,採用事業部制,開始分權。但是,華為的規定則不然。事業部沒有財務權,就連經營決策權也不全包括。明是放權,實則不然,權力還是集中在公司手中。

有人這樣形容任正非:「他給人待遇,卻從不給人獨立操作企業的舞台和機會。」

任正非關於分權的看法是:在中央集權的基礎上,層層有序分權,充分授權,嚴格限制。但是分權的限度有多大,仍不太明朗。

在華為,做秘書是很辛苦的。凡是職權不明確的,說不準哪個部門負責的,都要交給秘書去做。任正非強調:「秘書永遠不可以說不。」

華為22000名員工,400多名中高級管理者,100多位副總裁。副總裁又分為常務副總裁、高級副總裁、執行副總裁、部門副總裁、地區副總裁、產品副總裁等。幹部隊伍龐大,但是授權又不明確。

在華為,任正非提倡「賢人治理」,提出「高層重大決策從賢不從眾,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數人手裡」,大家都同意的不一定是正確的,最後定奪的是總裁,因為只有「總裁有最後的決策權」。

口口聲聲講分權,卻又緊握大權,這是悖論。要想消解這個悖論,任正非就得與部下分權。在中國,自上而下的改良流血最少,成效最顯著。因此,能夠為中國的政治體制改革作出貢獻的必定是一些理想主義者,適當分割自己的權利,讓出許多既得的利益。相信任正非也會走這一條道路,適時分出自己的一些權力,帶領著華為完成向民主制的過渡。

20世紀,為了挽救中華民族亡國滅種的危局,先進的中國人開始大規模地向西方學習。一時間,達爾文進化論、實用主義、實證主義、生命意志、權力意志……各種「舶來品」在中華大地上爭鳴。經過艱苦的實踐,最終選擇了馬克思主義。因為只有馬克思主義更適合中國國情,與中國文化融合在一起。

為了讓企業超越企業家的生命,任正非大刀闊斧地向國外大公司「取先進的管理經」。他向Hay公司買了一雙「美國鞋」,不惜重金請教IBM專家,甘願當小學生,派人出國學習引進職業資格認證體系,引進先進的財務管理……

引進了這麼多「舶來品」,能否與華為的實際有機融合是關鍵。任正非一直在思考:引進國際化的管理經驗,與國際接軌;同時又使得華為能夠有效地吸收這些「養分」,融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實現引進、消化、吸收、創新的有機結合。

2003年6月,IBM公司總裁郭士納訪問中國,到深圳考察了IBM公司基地。當時,在廣東電信圈內流傳著一個杜撰出來的笑話:一天,郭士納開著一輛富康車在深圳的北環大道上慢慢騰騰地行駛。任正非開著一輛賓士從後面疾駛而來,在與郭士納相遇的那一剎那,任正非對著郭士納大喊:「你開過賓士嗎?」郭士納以為這人在與他賽車,一踩油門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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