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瑪爾特·杜博特的椅子

「如果我現在聽到的鈴聲是門鈴,那一定是警醫和取指紋的那幫人來了,他們肯定會妨礙咱們。」亨利·梅利維爾爵士不耐煩地說道,「這樣,如果你們想聽一聽我琢磨出來的。關於『紅寡婦』房間的詛咒的完整故事,不如我們換個地方……」他猶豫了片刻,接著說道,「呃,等一下?……首先,哪個人把那張刻著『巴黎先生』的椅子拎起來,一起帶走,我指的是凳腿掉下來的那張。這張椅子在我們要復原的故事裡,起著重要的作用。」

艾倫·布瑞克斯漢姆勛爵茫然彎腰撿起皮袋。袋子還是新的,他抄起裡面的東西,當他攤開手掌的時候,這些東西在他的手掌心裡流光溢彩、光芒四射,成為這陰暗房間中,一個耀眼的亮點。儘管邁克爾·泰爾萊恩對鑽石一竅不通,但是,他還是看得出來,鑲在金飾上的那兩顆鑽石,足有鴿子蛋大小,看起來光潔無瑕;另外兩顆帶點淺藍色的輝光,被做成了耳環;最後一顆大鑽石未做鑲嵌,切工優質,光彩照人。紅寶石鞋扣幾彎成半圓柱形。此外,還有一顆玫瑰形狀的藍寶石,上面帶著的銀針腳斷了,好像是從誰身上扯掉的。

艾倫·布瑞克斯漢姆勛爵撫摸著最大的那顆鑽石,嗓音嘶現地說道:「這東西至少有八十克拉,說不定是一百克拉。賣鑽石的叫這種鑽是『寶石鑽石』。卡魯爾珠寶店曾給我看過一次。哎呀!……你這個人啊!為什麼……」

「把它們放進你的口袋裡吧,它們現在是你的了。」亨利·梅利維爾爵士粗聲打斷話頭,吩咐艾倫·布瑞克斯漢姆勛爵,「我本來想讓蓋伊·布瑞克斯漢姆先生留著盒子,好找到這些東西的,哪知反而讓他死於非命。」他用力把盒子的抽屜推上,「這麼說來,你看到了一百克拉,對吧?……我滿腦子都是古怪的畫面。我看見可憐的傢伙,穿著錦衣華服,哆哆嗦嗦地爬上了腳手架,扯下一些東西來給劊子手,好讓劊子手下刀快一點。」亨利·梅利維爾爵士揮舞著粗胳膊嚷嚷著,「他們裡面還有女人,看到耳環了吧?……這是你的遺產,孩子。你想要嗎?」

「我在想,」喬治·安斯特魯瑟爵士喃喃自語道,「關於這些案件的動機,我們是否並沒有完全搞錯……」

「動機?……」亨利·梅利維爾爵士睜眼望著喬治·安斯特魯瑟爵士,喘息著說。

「是的。為了財富而殺人,倒不一定是個瘋子。」喬治·安斯特魯瑟男爵點頭說。

「嗯……哼!……這也是我所想的。」亨利·梅利維爾爵士搖著頭喘息著,「不過這是個瘋子,殺了人卻把財富丟在一邊。拎著那張椅子過來吧。」他抬起頭,沖著外面嚷了一嗓子,「誰去喊一下拉維爾,也要他來聽聽故事。」

一群人默不作聲,踏過狼藉走出房間。鮑勃·卡斯泰斯跟在後面,好奇地看看,並抓起了那張只剩下一條腿的椅子。

外面的大廳里,肖特嚇壞了,剛給警察把門打開,馬斯特斯就停下來,對警察指點了一番,接著他又跟其他人一起,走進書房。

亨利·梅利維爾爵士打開了書房中央的大燈。鮑勃·卡斯泰斯跑去叫馬丁·朗蓋瓦爾·拉維爾過來,以顯示他們並沒有記仇,他堅持重申此事。

艾倫·布瑞克斯漢姆勛爵把珠寶倒在書桌吸墨台上,亨利·梅利維爾爵士坐在他們的後面,大禮帽放在旁邊。他坐著兩手撓了一陣那顆大禿腦袋。

「事情是這樣的,我聽到這事的大概情況以後,就一直坐著在想。」亨利爵士繼續說道,「我感到困惑的是,這件事不太像是某個偶然的詛咒,在不分青紅皂白地殺人。我是指:一八二五年十二月,那個年輕的姑娘在婚禮前夜,突然決定要在那房間內過上一夜。她是由一個瘋子爸爸養大的,從小就生活在對那房間的恐懼之中。儘管與雙胞胎兄弟相比,她還算是比較堅強,一直在照顧她那軟弱的兄弟。然則……那個答案到底是什麼呢?

「與此聯繫在一起的,就是那個最大的問題:為什麼在那個房間內,獨自待過的人中,只有某些人才會送命?……不管是根據魔法巫術的法則,還是根據理性可能的法則,事情都說不通。」亨利·梅利維爾爵士環顧著他的聽眾,大聲說道,「即使排除超自然的成分,同意下毒機關的說法,這事情同樣難以理解。機關肯定是穩定不變的,無論是誰,碰巧挨上去都會被剌到,它不會走來走去地挑選受害者,也不會羞羞答答地,不讓旁人看它工作。然而,只要有不止一個人,這個機關就會變得對人無害。

「我發現了答案:一八二五年那個女孩的奇怪行徑,事出有因,她想獨自待著也事出有因。事實上,每個死在這裡的人,他們的目的肯定都是一樣的。不是這個機關想要這些人獨自待著,而是這些人想跟這個機關獨自待著。他們在找什麼東西——是其他人誰也沒有見過的東西——在尋找的過程中送命了。找什麼呢?……哼!……」亨利·梅利維爾爵士煩躁了咳嗽了幾聲,「嗯,我想起來兩樣事情,也許重要,也許不重要。一八二五年十二月,是十九世紀最嚴重的金融恐慌爆發的那個月,瑪麗·布瑞克斯漢姆的未婚夫是個珠寶商,他的生意後來就破產了。」

「不過,聽我說!……」喬治·安斯特魯瑟爵士舉手抗議道,「我們都認定了,那裡沒有下毒陷阱。認定這一點還是在……」

「鎮定,我就要說到那一點了。有人有表嗎?……」亨利·梅利維爾爵士突然朝他的聽眾問了一句,點了點頭繼續說,「嗯,之後的受害人怎麼樣呢?……」他轉臉面對著馬丁·朗蓋瓦爾·拉維爾說,「一八七〇年,那個名叫馬丁·朗蓋瓦爾的傢具商,從圖爾遠道而來。他跟之前那個製作了房間中、某些東西的朗蓋瓦爾是親戚,此人還可能有家族記錄,但是,他本人不承認。他此行表面上是要跟你們的袓父做生意。」亨利·梅利維爾爵士指著艾倫·布瑞克斯漢姆勛爵說,「他堅持要住進那個房間。他跟老曼特林在那兒,一起待了幾個小時,都一切正常,卻只單獨待了一會兒就送命了。

「同時,艾倫·布瑞克斯漢姆勛爵的爺爺在這幾年間,似乎也沒有疑心過什麼東西。而這個堅強的老小子,這個心狠手辣的工場主,突然間變得羅曼蒂克起來,在這個房間中待了一夜,果然又送命了。他找到了線索,這一線索,我們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了。重要之處是,有個東西藏在那裡,它簡直價值連城。

「就要說到那個困擾你們的問題的答案了。」亨利·梅利維爾爵士喘了一口氣,很欣慰地笑著說,「下一代的代表——後來以『買最好的』而聞名的那位布瑞克斯漢姆勛爵,知道那裡面肯定有什麼鬼名堂。他召來他的同代人,拉維爾公司的拉維爾,來檢查這些傢具。拉維爾檢查了,他甚至還帶走了幾件做進一步檢査,接下來我們聽說……」

「沒發現任何問題。」艾倫·布瑞克斯漢姆勛爵笑著搖頭說道。

亨利·梅利維爾爵士呼哧呼哧喘著氣,掏出那個他幾乎不抽的煙斗。

「孩子,你那簡單的腦瓜子,到現在還沒有開竅?」他問道,「我們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什麼問題,我們只知道,他說他沒有發現。」他中斷片刻,白費力氣地點了一番煙斗,接著說道,「該死的,在所有這些汗牛充棟的家族記錄中,我都沒發現這位『買最好的』曼特林勛爵,有過翻找東西的行為!……他有多麼了解拉維爾家與朗蓋瓦爾家,以及朗蓋瓦爾家與布瑞克斯漢姆家族的近親關係?……不過,馬丁·朗蓋瓦爾·拉維爾是知道的,他不想被守護財寶的毒藥給傷到,他打算得到這些硬通貨。誰來把那張椅子遞給我。」

馬斯特斯兩隻眼睛,幾乎不能從這些迷人的寶石上移開,他頻繁地清著嗓子,拿起破椅子快速檢査了一遍,然後平放到桌子上。椴木上褪色的銅扣件,在燈火下閃著光芒。從椅子背後俯身過去,他手撫著褪色的紅椅座。紅椅座外面一圏是椅邊,椅座底有幾英寸高,外側畫著鳶尾花的圖案。

「把你的摺疊小刀給我,馬斯特斯!……」亨利·梅利維爾爵士說道,「下面我也只能走一步、猜一步了。」他撫摩著那把漂亮、珍貴的椅子,「昨天夜裡,我就打量過這張椅子,那時我就想,除非沒有名堂,否則肯定在這張一家之主的椅子里。但是,我沒有發現陷阱,因為現在沒有了,老拉維爾已經修過了。看好啦!……」

打開摺疊小刀,他用刀尖輕輕順著鳶尾花圖案滑著。忽然,刀尖掛住了什麼。他稍稍用力往裡按,刀尖開始進去了。邁克爾·泰爾萊恩看見,木頭上淺淺地凸起一道輪廓,一道圓形的輪廓,好像是一道小活門被頂開了。圓片的尺寸剛夠把一個手指頭撮起來塞進開口。

裡面有東西噼啪作響。

「也許非得搞壞才行,油灰粘住裡面的木頭了。」亨利·梅利維爾爵士咕噥道,「你們會注意到:油灰還相當新鮮。好了!……」

圓片順著內部的鉸鏈,向上、向外頂出,半開半閉。有人不自覺地罵了一聲。長長地吁出了一口氣,亨利·梅利維爾爵士笨重的身軀晃了一圈,上上下下地挪動著小活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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