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羅馬的一家旅館 第十九節

喬貝蒂大街上擠滿了車輛,藍色警示燈忽閃個不停。艾基利·巴爾托萊蒂從阿布魯齊旅館出來,從混亂的人群中辨認出卡洛·卡薩格蘭德的車。義大利安全局主管慢慢走過去,從後面上了車。

「你要殺的殺手槍法還真准,將軍。我希望他千萬別接近教皇。」

「這次行動有多少損傷?」

「死了四個憲兵隊的人,還有另外六人受傷了。」

卡薩格蘭德小聲說道:「上帝啊。」

「恐怕還有一例傷亡——義大利國家警局一位名叫阿萊西奧·羅西的警探。憲兵隊的人闖進去時,他正在那個殺手的房間里。不知道為什麼,羅西試圖和他一起逃跑。」

卡薩格蘭德裝出一副吃驚的表情。巴爾托萊蒂用一種特殊的語氣問他,聽得出來,他覺得卡薩格蘭德有所隱瞞:「將軍,在這件事情上,您是不是忘記告訴我什麼了?」

卡薩格蘭德看見他正在用疑問的眼神盯著自己,然後慢慢搖搖頭,說:「我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訴你了,艾基利。」

「我知道了。」

卡薩格蘭德想快速轉換話題。於是問道:「那個羅西怎麼樣了?」

「恐怕已經死了。」

「是那個以色列人乾的嗎?」

「好像是被憲兵隊的人打死的。」

「房間里有什麼東西?」

「只有幾件換洗衣服。沒有書面資料,沒有身份證明。這個殺手真是個厲害人物。」

卡薩格蘭德抬頭看了看旅館二樓那扇開著的窗戶。他希望這件事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此了結。現在,他得把局勢拿控到自己手裡。

「從他今晚的表現來看,我斷定他是個職業特工。」

「我也同意您的說法,將軍。」

「至於那個羅西,他可能是和這次陰謀有所牽連。」

巴爾托萊蒂半信半疑地回答道:「可能吧。」

「不管怎麼樣,千萬不能讓那個以色列人逃出羅馬。」

「上百名警察正在追捕他。」

「他不會在羅馬久留。只要一有機會,他就會逃出去。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封鎖整個羅馬城,在所有火車站和汽車站布控。」

巴爾托萊蒂臉上的表情暴露了他的想法——他對卡薩格蘭德看低自己的能力、指示自己搜捕在逃犯的做法很不滿。「卡薩格蘭德將軍,我覺得這種事和梵蒂岡沒有關係了。畢竟那五個義大利人是在義大利的領土上被殺的。我們會用我們認為合適的方式做事,必要的時候,我們再請示梵蒂岡安全局。」

聽了他的話,卡薩格蘭德心想,這小子翅膀長硬了。所謂的「關係」都是這樣的。他柔和地說:「當然了,艾基利。我沒有冒犯之意。」

「沒關係,將軍。不過,我覺得讓那個人消失掉不是件簡單的事。從我的立場來看,我倒是很想知道羅西警探在他的房間里都幹了些什麼。我想您肯定也想知道吧。」

巴爾托萊蒂沒有等卡薩格蘭德的回答,徑直從車上下來,然後走開了。卡薩格蘭德的司機抬頭看著後車鏡,問道:「要回品西納大街嗎,將軍?」

卡薩格蘭德搖了搖頭:「去梵蒂岡。」

加百列在廣場附近一個賣紀念品的小亭子里買了件深藍色運動衫,胸前印著「羅馬萬歲」。他到公共衛生間把襯衫脫下來,塞進了垃圾桶里。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身體的右邊有一處被子彈擦傷了,腋窩下面有一道血跡。他用手紙把血擦乾淨,然後小心翼翼地換上新買的運動衫。他走出衛生間,朝北面納沃納廣場的方向走去了。

他第二次撥通了緊急號碼。還是那個女人接的電話,她告訴他去聖瑪利亞教堂。教堂裡面,離懺悔間不遠的地方,會有一個人穿著古銅色大衣,拿著一份摺疊著的《羅馬觀察報》。他會告訴加百列下一步去哪兒。

加百列現在的首要任務是保證救援者的安全,不能因為自己而讓救援人員身陷險境。他繞開主道路,混進遊客和普通羅馬人中間,穿過了古城區里的狹窄街道和衚衕。他仍然能夠聽到遠處的警笛聲,不過他確信,那些警車都沒有跟蹤自己。

憲兵隊的人正三三兩兩地在納沃納廣場巡查。加百列戴上運動衫的帽子。在噴泉旁邊,一群人正在圍觀一個彈老式吉他的人。加百列混進人群,抬起頭,注意到廣場最北端沒有警察巡邏。他轉過身,穿過廣場,沿著一條狹窄的衚衕到了教堂的入口。門口台階上,有一個乞丐在乞討。加百列悄悄地從他身邊走了過去,進了教堂。

一陣熏香的味道朝他迎面撲來。這讓他想起了威尼斯聖扎卡利亞大教堂。就在兩周前,他的生活還是一片平靜,修復著一件重要作品。現在他是羅馬所有警察追捕的對象。他懷疑自己是否還能回到以前的生活中去。

他在聖水盆前停住,沉思了一下,然後很自然地朝信眾席走了過去。一位老婦人正跪在一排悼念蠟燭前。懺悔室門對面坐著那個身穿古銅色大衣的人,手裡拿著一份合上的《羅馬觀察報》。加百列挨著他坐下了。

那個穿著大衣的人說:「你流血了。」加百列低下頭,看到自己運動衫的一邊確實滲著血。「需要找醫生嗎?」

「我還好。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兒。」

「不是我帶你離開。我只是個傳話的。」

「那我應該去哪兒?」

「教堂外面停著一輛銀色的寶馬摩托車。騎車人戴著深紅色頭盔。」

加百列走出教堂,來到外面。摩托車在那兒停著。看到加百列走近了,那個騎車的人按下啟動按鈕,發動引擎。加百列一條腿邁過摩托車後車身,雙手摟在那人腰上。摩托車駛進馬路,朝著河那邊飛速奔去。

不一會兒,加百列就察覺出騎摩托車的是個女人:沙漏狀的臀部,細腰長腿,穿著藍色牛仔褲,一縷頭髮從頭盔下面披散下來。捲髮上散發著茉莉花和煙草的氣味。他肯定,自己聞過這種氣味。

他們沿著龍格特威爾大街行駛。加百列看到聖彼得大教堂的圓形屋頂在梵蒂岡山上若隱若現。駛過河岸的時候,加百列把阿萊西奧·羅西的伯萊塔手槍扔進了黑漆漆的河水裡。

他們駛上雅尼庫魯姆山,拐進一條住宅區街道。道路很陡,兩邊有石松,還有小型公寓住宅。在靠近一處住宅街區的時候,摩托車慢了下來,看得出來,這裡之前曾經是老式豪華住宅。摩托車手熄了火,滑過一道拱門,在昏暗的院子里停下了。

加百列從車上下來,跟著她來到休息室,上到二樓。她打開門,把他拉進屋去。她在昏暗的門廊處把身上皮夾克的拉鏈拉開,摘掉頭盔。頭髮瀉在肩上。然後,她打開燈。

「是你。」加百列說道。

那個女孩笑了。她就是基婭拉,那個威尼斯拉比的女兒。

那天晚上,蘭格住在法國一家旅館的房間里,放在床頭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起手機,放到耳邊,靜靜地聽著。電話那頭,拉希德·侯塞尼告訴他阿布魯齊旅館發生槍戰的事情。很明顯,卡洛·卡薩格蘭德知道艾隆這個人的存在,而且他還派去了一群沒用的義大利警察,其實這件事只要一個出色的殺手用一把手槍就能夠輕而易舉地解決。蘭格想要親手幹掉艾隆的機會就這樣永遠地溜掉了。

蘭格問道:「你現在在幹什麼?」

「我們,還有義大利一半的警察正在到處找他。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些以色列人最擅長的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脫身了。」

蘭格說道:「是啊。我敢說,以色列情報局駐羅馬站的人今晚肯定有的忙了。他們現在的情況很棘手。」

「確實是這樣。」

「查到他們在羅馬人事機構的個人資料了嗎?」

侯塞尼回答道:「只能確定其中的兩三個。」

「也許跟蹤他們會是個不錯的方法。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他們會直接帶你找到要找的人。」

侯塞尼說:「你這麼做讓我想起了阿布·吉哈德,他也是這麼聰明。」

「我明早去羅馬。」

「把你的航班號給我,我派人去接你。」

加百列在浴室里花了好長時間清洗傷口以及頭髮上的血跡。之後,他披著一件白色浴巾走了出來。基婭拉正在等他,她小心地幫他清理了肚子上的傷口,然後包紮上一層厚厚的繃帶。她給他打了一針抗生素類藥品,又給了他兩顆黃色膠囊。

「這是什麼?」

「止痛藥。能讓你睡得舒服點。」

加百列喝了一大口塑料瓶里的礦泉水,把葯吞了下去。

「我給你準備了幾件乾淨的衣服放在床上。你餓嗎?」

加百列搖了搖頭,走進卧室去換衣服。他突然感到一陣頭暈。不過在藥物的作用下,腎上腺素上升,神經興奮,沒有感到疼痛,只是覺得好像傷口裡插著把刀。

加百列小心翼翼地穿上床上的藍色運動服。衣服大了一點,他把袖子和褲腳朝上卷了卷。等他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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