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萬言悔過書 正不壓邪

在「807」涉案人員中,丁韋文的口碑最好。口碑是道德層面的,與法律層面不完全一致。儘管他最後不能固守道德的堤壩,與當地的一些污俗漸行漸近,但他良知尚存。從他的行為軌跡可以看出,他的「不打自招」和「萬言悔過書」並不全是出於危難的本能自保。

丁韋文可謂春風得意。38歲那年,他就當上了普寧市委書記。

丁韋文曾是一介書生,潮洲人,大學畢業後在教育口工作,並從普通教師一步步干到師專的領導層,可見他並非草莽之人。後來,他轉向從政,在政府部門一步步幹起來,先是在小市任辦公室副主任、主任,後又到大市宣傳部當副部長、部長,直到進入市委常委,成為揭陽最年輕的地區級幹部,說丁韋文是揭陽一顆政壇的希望之星一點也不過分。

來普寧之前,丁韋文的人生順風順水,到普寧之後,丁韋文卻事事不順。身為市委書記,丁韋文應該擁有絕對的權力,況且他還是揭陽市的常委,一個副地級幹部統領一個縣級市,理論上有些殺雞用牛刀的意思。

然而在現實生活里中,事情偏偏不是這樣。

本·迪斯雷里說:「從政是最大的賭博。」在這場賭博中,丁韋文是一個輸家。

他輸在政壇的險惡上,輸在搭檔的算計上,同時也輸在他不懂規矩上。

丁韋文來普寧伊始,就給市委班子成員約法三章。比如,吃飯不許到外邊飯店,請客在機關食堂,還必須嚴格按照上級規定的四菜一湯,節後上繳紅包等等。丁韋文是這樣要求的,也是這樣做的。一年中的幾個節日下來,他帶頭上繳紅包,竟佔全市幹部上繳紅包的50%以上,幾年下來,僅上繳紅包的數額就達60萬元之多。然而,他卻因此站在了大多數幹部的對立面……

帶頭鬧事的不是別人,而是他工作中的搭檔,普寧市長賴辰俊。

與丁韋文不同,賴辰俊屬於土生土長的人。在普寧當地,賴姓和盧姓都是本地旺族,有著很大的家族勢力。賴辰俊作為本地出生的普寧市長,他對普寧的了解程度要比丁韋文深得多,也全得多。而作為一個獨特的地方和民情風俗甚至民族性情,它在丁韋文到來之前就已經存在,社會風氣已經形成。賴辰俊就像一個掌握了各種暗道機關的大管家,他手裡拿著一大串鑰匙,只要他願意,市委市政府里的哪扇門他都能打開。

丁韋文就像不明就裡的新東家,市委市府兩個圈子他都要管。但他哪裡知道要進哪扇門還得看賴辰俊願意不願意,答應不答應。

丁韋文約法三章後,自己帶頭執行,來客人了就在機關食堂吃飯,全部是四菜一湯,樸素簡約得讓賓客連聲說好。哪知,賴市長晚上又把這位客人請到金葉大廈的豪華包間,以萬元大餐招待賓客,賓客也說好好好。但誰都知道,賴市長招待的才叫真好,丁韋文招待的叫假好。消息傳到了丁韋文的耳朵里,丁韋文也只能幹搖頭。

我們通過以下丁韋文日記的敘述,就可以看出他的落寞和賴辰俊的驕橫。

今天在新會堂召開總結表彰大會,我的報告大家還是給以較高的評價。中午稍作休息後便繼續開會。總結表彰會結束後開年度考核測評會。賴辰俊又搞了鬼。我在台上看見他劃我為「不稱職」。陳把表擋住,可見心懷鬼胎!169人參加,我的優秀票只得第三,不稱職票第一!達19票。我心情似不太好!這些人就是如此本性。

下午在辦公室,約兩位同事到陳店吃飯。飯後,到流沙鎮政府打麻將。10點鐘回家。一位同事說到一個情況:村民6月29日集體上訪,干擾機關秩序,我即去辦公室,即主持會議,布置採取措施。晚上一直在辦公室。賴辰俊散布說我縮頭,躲在辦公室不敢下來。清場後,我即連夜通知班子開會。賴即說:「開嘛會,讓他一個人去開!」在場的流沙鎮幹部都親耳所聞。對我帶隊到閩浙,賴又散布說:到處都在處理法輪功,普寧也出那麼多事情,可他帶一班人去遊山玩水,到哪裡都沒人理,班子不出來接待,只讓辦公室來應付。

平素上班,大家都乘電梯,丁韋文和賴辰俊也不例外。但是,賴辰俊是絕對不和丁韋文同乘一班電梯的。每每電梯下來,大家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和丁韋文同乘,眼見著丁韋文形單影隻孤身而上。賴辰俊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就是想通過細小的事情折磨丁韋文的自尊心,也以此判定部屬對自己的親疏。他經常給屬下講,丁韋文只不過是一個匆匆的過客,而他賴辰俊才是普寧的南山,堅不可摧,誰要是看不清時務,在丁韋文以後的日子裡將會有他好看的!

丁韋文這樣的人與賴辰俊對壘,真是秀才遇到兵,結果可想而知。於是,丁韋文的失敗似乎是註定的。

為培養年輕幹部,廣東省每年都要分期派一批幹部到國外深造,丁韋文恰好就在2000年這批名單中。正當丁韋文買好機票準備出國時,省里的一個領導到普寧考察工作,看到當時的社會治安實在很成問題。原來普寧是廣東省非常繁榮的縣級市,有十大專業市場,可由於社會秩序太亂,把投資商都嚇跑了,群眾也紛紛鬧事。於是,經省里研究決定,先不讓丁韋文出國,而是讓他集中一段時間的精力解決社會治安等問題。

恰好此時,「807」工作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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