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無限循環之夢

「到底誰才是大Boss呢?」路明非很輕很輕地問。

小魔鬼似乎沒有聽見,所以也就沒有回答。

整個世界微微顫動起來,懸浮的雨滴搖搖欲墜,長發的發梢輕輕擺動,槍火緩緩地膨脹,死寂中傳來悠長而沉雄的馬嘶聲。

路明非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周圍是一片柔和的、白中帶點微藍的光,眼前的景物由模糊到清晰,這是一間大約只有十平方米大的小屋,沒有窗戶,一側是一面大玻璃鏡子。

小屋裡的陳設很簡單,一張樸素的木桌,兩張木椅子。路明非坐在一張木椅子上,對面的木椅子上坐著身穿短袖襯衫、戴著息邊框眼鏡的陌生中年男子。

「你醒啦?感覺怎麼樣?」男子親切地說。

路明非撓撓頭,努力想自己為什麼會忽然在這間小屋裡醒來,他最後的記憶是他跑出那間老圖書館,狂奔在風雪中。這座他應該稱作「故鄉」的城市在他眼裡變得那麼孤單和恐怖,這裡的每個人看起來都是陌生人,連他自己都是陌生人。唯獨奧丁是真實的存在,它彷彿就立馬在風雨中的某處,對著澤路而逃的路明非發出冷笑。再然後的記憶就模糊了,好像自己忽然就倒在了積水裡,呼吸的時候雨水嗆進了肺里,然後他就徹底暈了過去。眼下神智雖然恢複了,可頭還是很痛,痛得像是要裂開。

「你跑著跑著就摔倒了,有點腦震蕩,你的家人護送你到這裡,讓我們幫忙檢查一下。」男子接著問,「你感覺怎麼樣?」

路明非鬆了口氣,原來只是摔倒了自己,腦震蕩算屁,如今他見多識廣。就算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穿越到了改革開放前他都不緊張,蒙頭就去找那時還在讀初中的叔叔,叮囑他將來有點錢別投股市早買房。叔叔要不是在股市上虧了個底兒掉,路家的販房子就是三室一廳而不是兩室一廳,嬸嬸也不至於那麼大怨氣,路明非和路明澤也不至於擠一間小卧室。要是擁有一間獨立卧室,路明非的中學時代也會幸福一點。至少他有地方可藏那些盜版小漫畫。

「我沒什麼事情,麻煩你們啦。」路明非說著就想走。

「還是做點簡單的檢查吧,要是腦震蕩的話沒準會有後遺症呢。」中年男子打開自己的文件夾,「我問你幾個問題,你放鬆回答就好,你記得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么?」

「路明非,在美國卡塞爾學院上大學,本地人,在仕蘭高中畢業。」路明非說,「你是大夫么,我向您保證,我真沒事兒。」

「看起來真的沒事。」大夫笑了笑,「那就幫我個忙,把檢查做完嘛,反正就是回答幾個問題是事兒,不耽誤你多大工夫。你有過神秘主義的體驗么?比如……見鬼什麼的。」

路明非一愣,心說腦震蕩檢查還有這種問題,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有過……吧?」

對他來說,神秘主義體驗什麼的根本就是家常便飯,上課是神秘主義的課,下課是神秘主義的任務,執行任務走錯門會誤入尼伯龍根,至於見鬼,路明澤不就是個鬼么?魔鬼也算鬼的一種……吧?

「哦,見過鬼……」大夫點點頭,「那你有過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的情況么?」

「那得看我睡得是不是夠死,睡得很死的話,剛醒過來的時候是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你喝酒么?我的意思是……喝醉?酗酒?」

「得看要不要錢,收錢的話可酗不起,吃自助餐有時候可以喝到爽。」

「你失眠么?使用安眠藥么?」

「睡前喝點酒就當安眠藥了。」路明非撓撓頭,「不過我跟你講真,不喝酒我也是沾枕頭就著。」

「嗯……酒精依賴……」大夫沉吟了片刻,「你會不會沒有原因地心悸、緊張或者虛汗?」

「沒有原因的心悸、緊張或者虛汗我是沒有,不過有原因的那是經常有。」

「什麼樣的原因呢?」大夫眼睛一亮,「嘗試跟我傾吐一下?」

「跑1500米的時候!」路明非真誠地回答,「那何止是心悸緊張啊!心臟都要跳到喉嚨口了我!整個人汗得透透的,不過這應該不算是虛汗吧?對!都是實汗!」

大夫的眼神略有些獃滯,不過聽完了還是微微點頭,在文件夾里寫了些什麼。

「那你有沒有幻想自己跟自己說話?」大夫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有點小心翼翼,眼神閃爍,「比如自己身體里住著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男孩和女孩互相說話,諸如此類。」

路明非愣住了,他覺得這個問題有點不對,這怎麼會是檢查腦震蕩用的問題呢?這個問題等若直接問他說,你是不是精神分裂啊?他在卡塞爾學院也涉獵過這方面的課程。

「沒搞錯吧?你們……你們以為我神經病?」路明非哭笑不得,「別逗了,我就是摔一跤暈過去了,還能摔成神經病嗎?」

「別緊張別緊張,常規檢查,常規檢查而已,檢查出好結果不就好了么?」大夫笑得有點尷尬。

「你不相信我?」路明非有點生氣了,原來剛才自己一直被當做一名潛在精神病人被盤問。

「我也不是不相信你,你要放鬆,遵從自己的內心,放鬆地回答問題。」大夫說。

「我怎麼放鬆?我被人當做神經病了我還放鬆?」路明非大聲說,「你乾脆直接地問我最高難度的問題好了,看你能不能考住我!」

「什麼最高難度的問題?」大夫一愣。

路明非也被問住了,他再閑也不會在神經病這麼科學上下工夫做研究,剛才只是努力想證明直接正常而已,他哪知道什麼最高難度的問題。

「你覺得什麼樣的問題才是最高難度的問題呢?」大夫的眼睛忽然掠過兩道反光,就像動畫中的柯南君猜出了殺人兇手,「什麼問題一下子能幫我們分辨出正常人和精神病人呢?」

「我……」路明非這回真傻眼了,他覺得自己被大夫反將了一軍,被逼到了角落裡。

「放鬆……放鬆……隨便說說,就當聊天嘛,把我看作你的好朋友嘛。」大夫說話的語氣活像騙小雞的黃鼠狼。

「你就……你就在牆上畫個那個門什麼的,問我說我怎麼才能離開這間屋子!」路明非急中生智,想起以前看過的《精神病院笑話集》。

「對啊,這是個好問題啊,如果我在牆上畫一扇門,你怎麼才能離開這間屋子呢?」大夫身體前傾,語氣無限溫柔,「你想回家對不對?走出這扇門你就回家啦,沒有人會阻攔你的。」

路明非給氣得不行,「你還真當我神經病啊?我要是神經病我就會去撬門,我要是更厲害的神經病還會以為自己有鑰匙!可我絲毫都不神經病所以就就算給我畫出一扇門來老子也坐在這裡不動!」

「哦!原來正常人會坐著那裡紋絲不動啊!」大夫頻頻點頭,「那還有什麼更厲害的問題呢?」

「你……你還可以帶我去看一浴缸水,發我一把小勺子,讓我把浴缸排空!」路明非的聲音不由自主地高了起來。

「好問題啊!」大夫的眼鏡片上光芒連閃,「要是你的話會怎麼做呢?」

「我要是神經病我就會舀水咯!可我是個正常人,所以我知道把下面的塞子拔了就行了!」路明非大聲說。

那面鏡子,或者說單向透視玻璃的背面,站著諾諾、芬格爾和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專家。路明非的一舉一動,說的每句話,他們都聽和看得清清楚楚,但路明非卻不知道自己正被觀察。那位中年大夫剛剛開始問問題的時候,他甚至還照著鏡子擠了一個粉刺。

這裡是市裡第三醫院,一家以心理疾病為主的醫院,幾個小時之前,芬格爾扛著昏迷的路明非來到這裡。

截止今夜之前他們從未想過要把路明非丟到精神病醫院來,即使他做出了種種超出常人理解的事,但今晚路明非把她撲到的那一刻,諾諾都被嚇到了。

他的瞳孔里滿滿的都是恐懼,好像看見了地獄之門洞開,他用盡全力抱著諾諾,像是怕失去她,又像是想要碾碎她,直到現在諾諾的肋骨還在疼痛。

芬格爾說他當時也懵掉了,雖然他滿嘴說著爛話,但其實是不知道怎麼應付當時的情況。

接下來就是嘩啦一聲,那面大鏡子碎成了一地玻璃渣,路明非像是見鬼似的跳了起來,衝進了外面的暴風雨,他們追上去的時候,路明非正在躲避什麼似得狂奔,芬格爾摘下腳下的皮鞋——暴風雨沖刷下路上連石頭都看不見,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武器——投擲出去砸暈了路明非。接下來他們就開著那輛法拉利,帶著路明非來到了這間醫院。

老專家的學生,小屋裡那位正在問問題的中年大夫對路明非的病情非常感興趣,打電話把老師從被窩裡請出來急診。

從網上可以查到這位老專家的履歷,中國精神病研究和防治協會的理事,堪稱是本地最有經驗的精神科大夫。

老專家大聲地嘆了口氣:「唉,可憐的孩子,你們要是早點送他來……」老專家又一次唉聲嘆氣。

「早點送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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