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我,這次旅行變得越來越糟糕了。
大家默然離開遠野,就像是坐在一輛駛往火葬場的車上。姑媽似乎很不高興,對我很冷淡。幸好佳子時不時就會來看看我。
我見到她,忍不住嘟囔道:「美好的幻想破滅啦。」
「沒關係,就快習慣啦。」
「別勉強,我們畢竟沒到那種關係。」
「好久沒去外邊走走了吧?」
「和成年人相處真難。」
「哎?」
「我好像很被大家討厭呢。」
「為什麼會那麼想?」
「我都討厭這樣的自己。」
我越說越難過。
我的身體,幾時變得如此虛弱了?
「身體不好也沒辦法啊,又不是你的錯。」佳子握住我的手,迎上我的目光,「你絕對不是壞人,大家也都這麼認為哦。」我暗自發笑。
真想讓翠那種人聽聽這話。
我們匆忙離開遠野,抵達斜陽館的時候剛好六點。大家從車上下來,都是一臉疲憊。住宿的地方猶如監獄,四周都豎立著高瓦牆。
「好棒啊。」
姑媽踏著狹窄的台階進屋放下行李,感慨再三。她說這裡以前是會客廳,高高的天花板上掛著復古的枝形吊燈,房間里有一半地面是榻榻米。這裡變成旅館之後,因為西式房間不適合鋪榻榻米和被子,只好重新布置一番。
我立刻就想像出了那種不搭調的樣子。
(這個房間,我還記得。)
我緩緩環視四周。只要推開房屋盡頭的窗戶,就會看到寬廣的舞台台階。我曾經在那裡度過寧靜的夜晚。
(果然。)
當真如我所想。無法再認為這是似曾相識或者偶然了。但是,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和誰在這房間住過……
我的膝蓋瑟瑟發抖。真有那樣的事嗎?
我轉過頭,只見姑媽正用駭人的眼神看我。我彷彿從她臉上看到了那女鬼的臉,滿是鮮血的一張臉。
我不禁尖叫。
「冷靜一點,是我啊。」我嚇得蹲了下來,姑媽拚命晃著我的肩膀。
我好害怕,快來救我!我抱住了姑媽的腰。
「沒關係,只是有些激動罷了。」姑媽緊緊抱住我,「想起了什麼?快說。」
我拚命搖頭,說不出來。
「你不說,我怎麼能知道。」姑媽忍著淚水說道。
「很怪……很怪!」我同樣想哭,「這個房間很恐怖!」
跟松平他們一換房間,恐怖感登時就沒了,可惜今晚又沒有食慾。我向佳子要了安定劑,吃完便鑽進被窩睡了。姑媽在樓下吃飯,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瞪視天花板,隱約聽到里院有幾個人正低低交談。
「這次旅行真是悲慘啊。」說話的好像是佳子。
「到底是誰可憐呢?」另一個男人聽不出是誰。
我從棉被裡爬出來,湊到窗前。從這可以俯視里院。
皎潔的月光下,佳子正跟一對男女交談。
是飯店裡的那對男女。想不到佳子和他們竟是一夥!
「明天之前都要忍著。」竟然是松平。
我堵住耳朵。誰都不能相信了,我快要瘋了,大家快把我逼瘋了。
(淳子……)
這明明是我親口說出來的話,卻把我嚇了一跳。
淳子是誰呢?難道是那滿臉是血的女孩?
豈有此理,我為何會知道素未謀面的女孩的名字!我突然出了一身冷汗,慌忙鑽回被窩把身體縮成一團,卻無法祛除寒意。
我的腦海中,不停出現「淳子」這個名字。